第242章 清白女兒身,莫要辜負
2024-04-30 00:09:48
作者: 棉花花
賈竹晚道:「臣妾陪官家守著皇城。」
小五搖頭,半晌,忽然道:「如果朕不做皇帝了,你當如何呢?」
賈竹晚一驚,道:「官家此言是何意?」
小五沉默一會兒,道:「有些話,朕不便同你詳說。朕只想告訴你,你雖入宮有些日子了,但朕未曾臨幸你,你依然是清白女兒身,出宮找個好人嫁了吧。莫要在深宮中辜負了好時光。」
「官家想……想棄了臣妾?」指尖那一瞬的溫熱,還沒來得及褪去,便有冷風盈袖。
小五道:「不,不是朕要棄了你。是這皇城,該易主了。有道是,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朕自登基以來,國患頻頻,外不能抵禦西狼,內不能削平內亂,實是不堪帝位之重。朕這兩天想了很多,如果有人,能收拾山河,重振漢家雄威,朕願將這皇位讓給他。朕同南星,去過尋常人的日子。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那夜被西狼探子內力所傷,跌入湖中,一時間手腳使不出力來,泅不得水。她一個弱女子,不計安危,跳入湖中救他,他是感念的。她高熱昏迷時,不斷地喊著「官家,官家。」他看出了她對他的情意。
細想想,她也是可憐之人。
一個少女,住在荒涼的長門宮,患了半月的風寒,都無人知道。雖其父通敵叛國,但她自己並未做錯什麼。
他不再似從前那般厭惡她。
卻也不能同她好。
他心裡已經有南星,再容不下旁人。
賈竹晚低下頭。
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他那很美的構想里,並沒有她。
是啊,他沒有臨幸她,她算不得真正的宮嬪。她亦不是他心悅之人。她連與他共甘共苦的資格都沒有。
她想了想,道:「臣妾不走。臣妾哪兒都不去。不管這皇城是否易主,不管官家還是不是官家,不管官家心裡裝的是誰,只要現在陪在官家身邊的是我,就行。」
空憐上林雁,朝夕待春還。
她握住這朝夕的思慕便好。
小五還想勸她幾句,見她神色堅定,只得作罷。
她道:「官家還記得臣妾那晚拿出的錦囊麼?臣妾盼著能幫上官家。若於朝廷有分毫的助益,就是臣妾的大幸了。」
小五沉吟道:「朕會派飛雪門的兄弟,去聯絡你父。」
說完,他囑賈竹晚好生將養著,起身,踱到正殿。
母親去江淮,多日,未見歸來。
他心中憂甚。
西狼東進的步伐,一日快過一日。
除了若梨姨娘掌管的臨安城防兵,舉國之內,答應前來勤王的,只有三隊兵馬。臨安啊,就如同風中殘燭,危矣,險矣。
他喚來爹爹,將朱重九的身份、他的打算,和盤托出。
他希望朱重九率領大興軍,與西狼作戰。若能保住漢室,他願以帝王之位相讓。
劉恪聽完,道:「兒既想明白了,爹爹便去跑這一趟。一則,若是命旁人去,朱重九不會相信。爹爹去,他才會相信你的誠意;二則,你母親一直沒有消息,爹爹也懸心她的安危,親自去探探虛實,才能放心。」
小五點了點頭。
他取了一枚玉佩,又寫下一道密旨,蓋上玉璽,交與劉恪。
「爹爹定要小心。若見他有歹意,立即帶著母親和南星回來。」小五道。
劉恪見他眼裡有血絲,衣袖皺巴巴的,知道他這幾日都沒睡安穩。劉恪甚是心疼。自烏蘭將這孩子送到飛雪門,劉恪便視他為親骨肉。十多年來,這孩子一直過得簡單快樂。可是,自從到了臨安,登上帝位,他臉上再不復過去的純淨,變得沉重、憂愁。
「孩子,爹爹有分寸,會將事情辦妥的。你好生睡一覺。怕甚?天縱塌下來,爹爹給你頂著。」劉恪撫平小五的衣角,就同小五小時候他常做的那樣。
這一刻,小五在劉恪面前,沒了在外人面前必須要硬撐著的堅強。他眼圈兒紅著,道:「爹爹,我不是怕做亡國之君,怕的是,生靈塗炭。」
「爹爹明白。」
「我可以將皇位讓給他。但南星不可以讓。我生平第一次歡喜一個女子,就是南星。我可能再也不會那樣歡喜一個人了。」他的密旨上,末尾有一行字是這樣的:吾妻馬氏,擾兄多日,甚歉。
南星,只能是他的南星。
「爹爹明白。」劉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殿外,一片落葉搖搖擺擺,一畦清露染了秋涼。
山寨。
重九的傷,已經大好了。
只是從那日在南星房門外聽到她和烏蘭的談話後,他對她表面上冷淡了許多。
南星幾次去議事堂找他,他都以軍務繁忙為由推託了。她給他縫的藥囊,還掛在他的腰間,捨不得摘去。每次,聽到她失望離去的腳步聲,他都覺得桌案上的燭火在灼他的眉心。
烏蘭倒是同他長談過兩次。
沒有說起宮中舊事,也沒有問及他來日打算,他有所戒備的話題,烏蘭提都沒提,只同他聊戰術、聊馬匹。烏蘭自幼在西狼軍中長大,對馬兒、兵卒,比對飯食還要熟悉。
重九依稀覺得,烏蘭並不是喬阿娘所講述的、他腦海中根深蒂固的妖媚邀寵的深宮婦人形象。反倒是有一身的灑脫、疏闊之氣。
喬靈兒每次看到重九見烏蘭,都驚懼交加。
一顆心吊在崖邊,晃晃悠悠,似要墜入深淵。
這廂,劉恪一路風塵,終於趕到山寨,卻遠遠看見山寨中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