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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我願被所愛之人,當街凌遲

2024-04-30 00:09:39 作者: 棉花花

  晚風送來淡淡的幽蘭之香。

  燈油快要燃盡了,內侍進來續上。

  聲音驚醒了小五。

  他猛地抬頭,戰鼓聲消弭了,沒有紅綢,沒有南星,方才的一切,原來都是一場夢。他喉嚨里乾澀乾澀的,便命內侍:「斟盞茶來。」

  內侍忙答應著,須臾,將茶奉上來:「官家,這是溫嶺新供上來的秋茶,當地的官員都說其有冷露之韻。」

  小五道:「江南的官員,都是享受慣了的。國情至此,一個個都還有心思品新茶。有功夫弄這些,不如想法子多籌軍糧是正經。」

  內侍不敢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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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三口兩口將茶喝完,又開始處理軍報。

  前些日子,他命兵部尚書拿手諭號令天下勤王。如今,只有郢州守將、江西安撫副使、湖南提刑使答應率兵入援。

  這三人忠勇可嘉,當封官進爵。

  小五寫完硃批,聽見外頭更鼓響。

  已是四更。

  他伏案一整日,這才覺肩酸腰痛,雙眼發花。遂,起身,行至殿外,想伸展一下筋骨。卻見殿外跪著一個人。

  似是……那姓賈的女子。

  小五問身旁的內侍道:「她跪在這裡做甚?」

  內侍道:「回官家的話,賈御女從今兒晌午開始,在勤政殿門外跪了多時了。只是,官家在忙著,奴才們不敢貿然稟報。」

  其實不是這個原因。

  自賈升叛變以後,宮裡的人越發輕視賈竹晚了。

  誰都覺得她是一盆火炭,略離得近些,就擔心被她殃及。

  小五想了想,緩步上前,道:「你跪在這裡做甚?」

  賈竹晚道:「臣妾有要事求見官家。可是無人為我通傳。幾日前,讓侍衛遞了信函來,也不見回音。臣妾無法,只得跪在此處,等待官家。」

  「若是朕一直都沒有看見你呢?」

  「那臣妾就一直等。等到官家看見臣妾為止。」

  跪了許久的她,身上的袍子髒了,但面容沒有絲毫的倦怠,雙眼似有星光一般。

  小五掃了她一眼,道:「你有何要事,說吧。」

  這個叛臣之女,能說出什麼來?

  無論她怎麼舌燦蓮花,只會讓他厭惡。

  賈竹晚昂首,道:「請官家立即下令,將臣妾當街凌遲處死,千刀萬剮。」

  一旁的內侍驚了驚,看著這個冷宮裡的賈御女,敢是中邪了麼?

  小五冷冷道:「你若真的想死,不必等朕下旨,你隨時可以自裁。何必來朕面前,演這麼一出?難道你與你父一樣,都慣會做戲麼?」

  面對小五的輕蔑之言,賈竹晚並未慌亂。

  她仰看夜空,道:「臣妾之父,有負國恩,有負百姓,做了那斷子絕孫之事。臣妾只恨身在深宮,不能大義滅親。臣妾自裁,只能說明臣妾怯懦,於國,於官家,無用。唯有請求官家,將臣妾在鬧市處以極刑,警醒世人,莫做亡國奴。也讓各地守備看看,通敵叛國,是個什麼樣的下場。如此,臣妾之死,才算是有些用處。」

  她說得很坦然,沒有絲毫矯飾。

  小五倏爾長嘆一聲:「主帥叛變,乃國之不幸。國運如此,罪責婦人何用?朕登基之前,曾立下誓言,禍不及婦孺。你退下吧。」

  他在國運衰頹之時,被先帝召進宮。

  國家後繼無人,他不得不接過這個攤子。

  他明明卜出國滅的下場,卻什麼都改變不了。

  師傅曾經說,習學卦易,越到最後越悲憫,有時候,清醒比糊塗更難受。糊塗的人,大步往前。清醒的人,難行一步。

  他近來總被無奈的思緒包圍,每日如同坐在深淵。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今夜,見賈竹晚有自請凌遲的魄力,他忽然徹悟。

  盡人事,聽天命。就算知道結局,他也要拼到最後。

  只要在金鑾殿上坐一日,便要為國家,為百姓,盡到為君父的責任。

  翌日一大早,上朝。

  有官員報:西狼持續攻勢甚猛,忽穆烈親率大軍,直奔臨安而來,依西狼慣例,必要燒殺擄掠,故而,不少官員連夜出逃,屋舍、家私,一概顧不上了。

  小五喚來天象司的人,在大殿上說了許多吉祥之語。

  歲星色赤,卦象甚好,朝廷必能度過此劫。

  此舉,果然安撫了眾人之心。

  待到散朝,只余小五和白若梨時,小五方說出實情。天象司的話,是假的,他提前安排好的,為了是不再生亂。實際上,卦象很不好。

  白若梨緊緊握住小五的手。

  姨甥二人,排兵布陣,細細安排守城事宜。

  突聽外頭的守衛通傳:七王爺到。

  小五一聽,連忙起身,大步邁出殿外相迎。

  劉恪疾步向他走來,身後跟著黑壓壓的飛雪門弟兄。

  「爹!」小五像從前那樣,喊他一聲,眼淚不自控地流了下來。

  在他心中,養父是甚為親近的人。

  他登基後,想好好孝順養父,養父卻遠遠地避開,說自己習慣了鄉野日子。其實,小五知道,養父是不想給他添麻煩。

  如今,在最為危難的時候,看到養父來了,來幫他了,他忍不住心酸。

  「孩子,別怕,爹爹在此。」劉恪拍拍小五的肩。厚重的聲音,如山谷鐘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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