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雁南關,豈是那麼好攻破的
2024-04-30 00:08:32
作者: 棉花花
對於忽穆烈,劉憫是痛恨的。
他從小在上書房耳濡目染,那個敵國頭子,就是草原上茹毛飲血的粗蠻人,野心勃勃的侵略者。
上回,他將那受傷的老匹夫擄到漢營,本想命人將其押到臨安做人質,好同西狼談判。奈何,天不遂人願,半路上,囚車被劫。
知意死後,劉憫對西狼的恨意更深了。
每一個手持彎刀的西狼人,都是殺死知意的劊子手。
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戰爭。
如果沒有戰爭,知意就還好好兒地活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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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虹斜日塞天昏,一半山川帶雨痕。胡人羊馬休南牧,漢將旌旗在北門。知意為國、為家、為民,殞命邊塞。
天下很大,大得無邊無涯。天下又很小,小的連那樣一個靈動、美好的知意都留不下。
劉憫猛地揮動手中的長矛,欲向蒼狼暗衛刺去。
忽地,心念一動,手腕一轉,長矛在空中繞了個圈,生生收了回來。
他竭力讓自己的口吻聽上去很平靜。
「大汗因何事要見本王?」
蒼狼暗衛搖頭,說了兩個字:「不知。」
蒼狼暗衛,為大汗辦事,要緊的是:武功高,忠心,話少。
不該問的,一句不會多問。不該說的,一句不會多說。
劉憫問道:「那麼,大汗準備何時在何處見本王?」
蒼狼暗衛道:「明晚子夜,長安坡往西三里處的崖邊。」
「好。」劉憫道。
蒼狼暗衛見話已傳到,便不再盤桓,飛身去了。
劉憫仰頭,將腰間酒壺裡的酒一飲而盡。
凜冽的味道,直衝他的腦門,他腳下踉蹌,月色下,他將長矛杵在地上。
老匹夫倒是警覺。
將見面的地點定在崖邊,而不是長安坡東側的密林中。
崖邊無遮蔽之物,不好埋伏。
劉憫回到營帳。
許是醉了,他看燭影都是雙的。
燭光晃啊晃,晃出紅衣女子的明艷笑臉。
「憫哥哥,憫哥哥——」
她站在御花園的梅花坡上,一聲聲地喊著他。
「太傅這會子靠在暖閣打盹兒呢,你敢不敢在他臉上畫老虎?」
「這……」
「哼,憫哥哥不敢。我自己去。誰讓太傅今天又在父皇面前告我的刁狀來著。害得父皇罰我抄《女則》,抄得我手都酸了。」
說著,她就往上書房的暖閣跑去。
臨安皇宮下雪了,她是雪裡的麋。
躺在榻上的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昏沉睡去。
夢境來了。
碎片式的。
自她離世,他夜夜多夢。
「知意,你慢點兒跑,等我。」
「知意,當心腳下有山石。」
他眼角淌出冰冰涼涼的淚來。
「知意,我這就去在太傅臉上畫老虎,這就去……哥聽你的,哥什麼都聽你的。你慢點兒,慢點兒。」
眼前的場景驟然變了。白雪變成黃沙。臨安的梅花坡變成北境的長安坡。知意身上的紅衣變成戰袍。她清麗光潔的面孔變成燒傷的模樣。
風沙拍打著營帳。
劉憫醒來。
「知意——」
這空寂的帳內,哪兒有知意的影子呢?
不過是夢罷了。
他起身,走到帳外。
天還沒有亮。
夜,真長啊。
他用思念來取暖。
他在知意留給他的半生餘溫里,等待著天明。
最近幾天,西狼的攻勢減弱了。
漢兵似開始占上風。
劉憫返回帳內,走到沙盤前,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布排。
他想起,他那狡詐的生父,很久沒有露面了。這讓他心中不禁有些隱隱的不安。
子夜。
長安坡往西三里處的崖邊。
劉憫徐徐走近。
他看到了站在崖邊的忽穆烈。
忽穆烈沒有帶隨從。
崑崙大汗,獨自在崖邊,像極了大漠裡嘯月的狼王。
劉憫盯著忽穆烈的背影,醞釀著,醞釀著。
三丈,兩丈,一丈。
他出了招。
薄而長的刀片,似蛇般靈活。
忽穆烈驀地轉身,手如鷹爪,將刀片打落。
三十招內,擒住了劉憫。
狼王,畢竟是狼王。
忽穆烈氣喘,道:「好小子。本汗就知道你要來這一手。本汗告訴你,本汗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十步以內,二十個草原最勇猛的巴特爾都近不得身。老啦,老啦,動輒就氣喘起來。」
劉憫冷冷道:「我輸了。要殺要剮,隨你。」
忽穆烈沒有鬆開擒住他的手,而是看著他身上綁著白布出神,看著看著,這長安坡,這夜空,越來越空曠荒涼了。
「小子,我不是來殺你的。」
劉憫道:「你今天見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告訴你,你的生父蒙哥赤已經有了攻關之法,雁南關很快就會被攻破。在這之前,你一定要離開這裡,保住性命。否則……」忽穆烈鄭重道。
西狼鐵騎註定要南下。
這是國策。
不可更改。
但,忽穆烈實在不想這個後生落個太慘烈的結局。
「不可能!」劉憫道:「雁南關,鬼見愁,大雁飛過不回頭,豈是那麼好攻破的?」
「本汗說的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本汗不想讓你成為第二個知意,你懂嗎?」
忽穆烈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十分寂寥。
他是大汗。
他是征服者。
他也是一個不斷在失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