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情深不察,以為無情也
2024-04-30 00:03:07
作者: 棉花花
烏蘭在睡夢中,覺得有濕乎乎的東西從自己的臉上,頸上爬過。
她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
只覺得冰涼中帶著暴躁的熱忱,負氣又痴纏。
她睜開眼,看見阿九的臉。
他親吻著她。
他龍袍上的金絲線,沉甸甸地壓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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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蘭皺眉,將頭偏在一邊,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阿九將她箍住,把她的頭掰過來:「朕的屋子,朕想什麼時候過來,就什麼時候過來。」
「滿皇宮,都是官家的屋子。」
阿九咬在她的頸上:「你究竟惱朕什麼?你做的事,那般出格,朕只是發了會子脾氣,又沒有真的把你怎麼樣。那個和尚,朕現時也將他放了。朕是天子,你還想讓朕怎麼樣?」
烏蘭無聲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正是被阿九那一巴掌打到的地方。
阿九捉住她的手:「你還給我一巴掌。」
烏蘭甩開他。
他把她當什麼?
踐踏她、羞辱她的時候,字字像刀。過了,又像沒事人一樣,睡在她的床上,來哄她。
若是之前,她說不定就被他哄住了。可自從她在勤政殿門口聽到了他對姐姐的表白和質問,知道了他心裡的人一直是姐姐後,就看透他了。她再也不會被他哄住了。他不過是又想來同她上床罷了。
「官家不用這樣子。若真的疼惜臣妾,便答應臣妾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容臣妾出宮。」
「出宮做什麼?」
「橫豎,官家說過要廢后。臣妾出宮,做個庶人便很好。像從前那樣,以幻戲謀生,跑江湖……」
他忽然又怒了起來,道:「你出宮做什麼?難道還想去找他?你就這麼不喜歡皇后這個身份,這麼不喜歡待在朕身邊?」
他除去龍袍,輕車熟路地要褪她的褻衣。
她越是不肯,他怒氣便越重。
兩人在被子裡相持了片刻,他氣喘吁吁地得了逞。
「我這些天,總是想起我們在宮外的故人酒館喝酒時,你跟我說的話。你說,你尚未娶到心愛之人。你身邊的女子這樣多,可沒有一個是你愛的。對麼?」烏蘭定定道。
這句話起到了作用。阿九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臉上染了幾分頹唐。
少頃,他從她的身上翻下來,訕訕地躺在一旁。
他的神情,再一次印證了烏蘭的想法。
她木木地笑笑。
門外,有內侍通傳:「官家,方夫人求見——」
阿九道:「朕不是已經讓人追回聖旨了麼,她怎的這個時辰進宮。」
白若梨的剛烈脾性,他是深知的。若見了聖旨,必然要來罵他一場。
內侍道:「方夫人說,她求見您,是為國事。她在勤政殿等著您。」
「朕知道了。」阿九將袍子穿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烏蘭在榻上,重新閉上眼,耳畔是綿軟的秋風,心裡有一顆顆石子投入深潭帶來的陣陣迴旋的餘音。
勤政殿。
白若梨簡潔明了地說了自己的打算。
阿九道:「不可。」
白若梨道:「難道你真的以為費總兵能堪大任?」
阿九沉吟道:「無論如何,朕不能讓你去冒險。戰場上,刀劍無眼。」
「我推測,忽穆烈此次發兵,多為試探之意。試探硯山死後,中原的兵力。所以,這一仗,與以往不同。要緊之處,在於快,在於猛,給韃子一個反擊,才有望西狼撤兵。如此,士氣尤為重要。我是硯山的妻子,軍中多是硯山的舊部,我的出現,對鼓舞士氣、凝聚軍心,有極大的益處。」白若梨道。
「不可。」阿九堅持著。
白若梨急道:「大雨持續近一月,臨安附近幾個郡縣都向朝廷報了洪災,前線糧草能供到幾時?若不能速戰速決,有大禍!願官家以國家大事為計!」
寂靜的夜,混雜著幾聲秋蟲叫。
誠然,白若梨所說,俱是實情。
此時此刻,朝廷派白若梨出征,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既可帶動軍心,又可向天下人證明,方硯山之死,非皇家所為,皇家問心無愧。
半晌,阿九道:「朕答應你掛帥出征,但你也得答應朕一件事。」
「何事?」
「任何時候,保命要緊……」他喝了口桌上冷了一半的茶,頓了頓,道,「平安回來。」
他捧了軍印給她。
她跪在地上,鄭重接過。
「平安回來。」他又說了一遍。
「臨走前,我想在宮裡見兩個人。」白若梨道。
阿九點點頭。
他沒有問她要見誰。
他隱隱約約能猜得到。
白若梨走到門口,停住步子,折身,道:「今晚,內侍送到方府的聖旨,我看完,便燒了。官家就當沒有這回事吧,我自也會當沒有這回事。」
阿九道:「朕其實已經……」
他嘆了口氣:「朕其實已經讓人收回旨意了。想是奴才們慢了一步。你莫要吃心。」
白若梨不欲再與他談及此事,她帶著七分託付三分懇求,道:「善待靈山……善待皇后。」
阿九看著她。她的白衣在夜裡,皎潔如霜。
她道:「皇后對你,你對皇后,都比彼此以為的,要情深。」
情深不察,以為無情也。
他們都是霧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