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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尚未娶到心愛之人

2024-04-30 00:00:51 作者: 棉花花

  孟昭雲正慌亂地四處找她。

  烏蘭像兔子一樣躥到她面前,笑著喚了聲:「昭雲姐姐!」

  孟昭雲撫了撫心口,道:「昭陽,你嚇死我了,你跑哪兒去了?」

  烏蘭道:「我悶得慌,四處轉了轉,昭雲姐姐莫要擔心。」

  「你可有碰到什麼人?」孟昭雲面帶憂色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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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蘭想了想,搖搖頭。

  孟昭雲略略鬆了口氣,道:「昭陽,皇宮裡的水,深不可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咱們承蒙貴妃娘娘眷愛,得以留在宮中。咱們一定不能給貴妃娘娘惹麻煩,知道嗎?」

  「知道啦。」烏蘭挽著她的手,向住處走去。

  中原朝廷,受程朱理學影響,崇尚含蓄、內斂。皇宮,喜用青瓦,色調煙雨淒濛。巨石森森,林木繁盛。滿宮中,不見金、紅二色,一花一木,一樓一閣,都流露著矜持與高貴。就連宮人內侍的衣裳,也多以青、灰、白、黑等素色為主。沒有人高聲喧譁,每個人的神色都透著一股莫名的緊張和壓抑。

  烏蘭是個極喜歡熱鬧的人,她不喜歡這樣寂寂的地方。

  她夜裡躺在床上,期待著明天的馬廄之約。只有在那裡,她能找尋到一絲草原的味道。

  翌日,晌午,烏蘭趁著孟昭雲午睡的當兒,偷偷溜到了馬廄。

  那個男子已經在等著她了。他仍是穿著一身半舊的粗布衣裳。

  果然,馬廄里多了十匹高大的駿馬。毛色鋥亮,威風凜凜。

  烏蘭悄悄走到男子身後,猛地一拍他的肩膀。男子異常警覺,摁住她的手,反向攻擊她。烏蘭順勢跟他過了招。他一回頭,見是烏蘭,面色舒緩了些。

  「是你。」他道。

  「你怎麼臉變得這麼快?」烏蘭道。這男人,像是隨時都如臨大敵一般。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喜歡別人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這是什麼怪毛病?

  烏蘭道:「昨兒忘了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阿九。」

  阿九。阿九。烏蘭念了兩遍。她越發肯定了,他是養馬的小廝。

  不遠處,有許多侍衛在站崗。但是沒有一個人上前靠近。

  烏蘭興沖沖地馴了一個多時辰的馬,還意猶未盡。

  阿九默不作聲地陪著她。

  烏蘭給馬廄里的每匹馬,都取了名字。阿布,額吉,老段,巴圖,布和,金妹,那朵……叫著這些名字,她就感覺,那些她捨不得的人,仿佛都在她身邊。她在這古怪的皇宮就一點兒也不孤獨了。

  她躺在草地上,揪了根草,放進嘴裡嚼:「喂,阿九,我們溜出宮去,好不好?在寬闊的地方賽馬,才有意思呢。」

  阿九一愣,半晌,方道:「好。」

  烏蘭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她拉著阿九的袖子,指著那些侍衛,道:「咱們得想辦法避開那些人。不能被發現了。」

  兩人各自騎了匹馬,從西南角門處,沖了出去。

  有侍衛發現了,連忙奔了過來。

  烏蘭正準備打鬥。

  可周九悄聲跟侍衛嘀咕了幾句,侍衛居然退下了。

  出了宮門,烏蘭笑道:「阿九,你跟那侍衛相熟麼?」

  阿九點頭。

  兩人騎著馬,一口氣跑到城郊。

  阿九的馬術,原來並不差。他緊緊抿著的唇角,不知跟何人、何事較著勁。

  兩人賽馬,不分勝負。

  烏蘭的肚子「咕咕」地叫起來。天色漸晚。昏黃的落日,籠罩著臨安城。層層的瓦片上,鍍了柔光。不知不覺,出來瘋了這樣久。

  「餓了?」阿九問道。

  烏蘭點頭,她想起她跟孟昭雲一起去過的一家酒館,小菜十分精緻,遂道:「阿九,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阿九饒有興致道:「好。」

  兩人牽著馬,進了城,走了兩刻鐘,到了一處小巷。這巷子的名字,叫:故人。

  臨安城,處處風雅。

  兩人將馬拴在巷口的一棵柳樹上,一同走進那家酒館。烏蘭熟稔地叫了幾大壺酒,一桌子小菜,酸梅子,醉鵝,焙雞,苦筍,熱氣騰騰地端上來。

  她一邊吃著,一邊向阿九道:「吃哇,這裡的菜很好吃的。」

  兩人舉杯飲酒。

  烏蘭豪邁說道:「宮裡真不是好地方,這也不行,那也不許。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吃好,吃好,我請客!」

  她仰頭,對著酒壺,一口氣喝掉半壺。阿九從來沒有見過喝酒這樣猛的女子。

  他低頭,問了句:「你是怎麼進宮的?」

  烏蘭抱著酒壺,道:「我無處可去了。昭雲姐姐說,在宮裡,起碼不必風餐露宿,不必為謀生發愁。總好過,幻戲班子,四處輾轉討生活。」

  她說著,袖子擺了擺,灑出幾瓣梨花來。

  阿九看著梨花,眼中像是起了霧。夢別梨花終是誤,半床冷月蕭蕭楚。自己之所以願意同眼前這個女子在一處,大概是她像極了十幾年前的若梨吧。那時的阿九,那時的若梨。就像流沙逝於指尖。握也握不住。

  「你是幻戲伶人?」

  烏蘭大手一揮:「算是吧。」

  片刻的工夫,烏蘭已經喝完了兩壺酒。

  她喝多了,話就碎了起來。好久沒有人這樣陪著她飲酒了。小酒館中的燭火,婉約又動人。烏蘭瞧著那碟苦筍,老段愛吃的苦筍,鼻子酸酸的。

  「阿九,你娶親了沒有?」

  阿九淡淡道:「我尚未娶到心愛之人。」

  烏蘭道:「那就是沒娶咯。」

  她拍拍阿九的肩:「沒有,總好過失去。」

  烏蘭又喝了半壺酒。大理王都滿城的鮮血,滿城的哀嚎,浮現在她的腦海。她的心口仿佛有一雙手,橫七豎八地撕扯著。

  沒有,總好過失去。有些溫柔,有些繾綣,一旦得到過,忘記便很難。

  烏蘭看著阿九,道:「你呀,好好餵馬,過個三年五載,升個小官做做,抓緊娶你的心上人是要緊。」

  阿九笑了。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笑過了。南遷之後,世人皆道天子是懦夫。沒有人知道天子的苦衷。

  時人寫詩云:漁陽女兒美如花,春風樓上學琵琶。如今便死知無恨,不屬番家屬漢家。

  連漁陽女兒都知道的家國大辱,他又怎會不知?

  不知不覺,兩人已喝到二更。

  烏蘭站起來的時候,步子有點踉蹌。

  她喊著掌柜結帳,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沒有帶錢,兜里一個銅板也無。

  她羞愧地低聲問阿九:「你帶錢沒?」

  阿九搖頭。他身上從來都不需帶錢的。

  他正想著拿什麼物件抵在這裡,烏蘭拉著他就跑。

  後頭,店小二追趕著。

  她腳底抹油似的,拉著他跑得飛快。十足的小無賴。

  阿九哭笑不得。

  跑出好幾里地,烏蘭迎面撞上一個漢子。那漢子站在一輛馬車前,破口大罵:「大膽刁民,膽敢衝撞宋衙內!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烏蘭聽到「宋衙內」三個字,凜了凜。

  馬車上坐著的宋釗,掀開帘子,看見烏蘭,驚叫道:「好哇,可算是讓小爺逮到你了,來人!把這個妖女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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