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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晉王(上)

2024-05-24 11:49:36 作者: 一語破春風

  天光十月,已是宜人的秋。

  

  北面戰事停下後,隨著公孫止封王的消息傳出,許都再次熱鬧起來,走南闖北的商人循著商機而來,瞻仰這一盛事的各個階層的人,從陳留、定陶、臨穎……等等附近縣城、鄉鎮趕來湊熱鬧,一時間,許都各條街道,酒肆、食肆間人滿為患,就連城外偏遠的歇腳店也不一定空房。

  這樣的氛圍也導致許都官府繃緊了神經,嚴加戒備可能出現的亂局,眼看北地都督加封為王的日子愈發臨近,許昌府尹滿寵為此熬了數夜,白髮都多了幾根。而今日下午,各國使臣隊伍進城,引起一陣騷亂,對於這些域外之邦,城中百姓之前就聽聞過西域諸國斷西征軍後路的之事,感到義憤填膺,圍觀中有人撿起石頭朝對方擲了過去,打在一名騎馬的西域使者頭上,差役連忙過來,倒也未為難那人,只是將人驅走作罷,甚至一些浪蕩子見狀,爬到街邊樹上,或樓舍上面朝過去的隊伍吐口水。

  車師、龜茲在西域也算大國,被吐口水,面上不好看,雖然城中漢人差役已經做出驅趕,但對方並未懲戒那些人,心裡終究有些不舒服,可憶起之前于闐、莎車、疏勒三國把這東方的巨人給得罪的徹底,忍不住心裡罵了幾句,而眼下他們也就只得忍氣吞聲,當作沒見到。相反,三韓部落和邪馬台、狗奴國等使者倒是樂呵呵朝四周的漢人點頭,用著學來的禮儀朝他們行禮,彆扭的動作迎來不少鬨笑。

  之後,遊街般的使臣隊伍進入驛館暫住下來。

  十月初五,承光殿中劉協從夢中驚醒,坐在床榻上滿身都是汗漬,驚恐的看著旁邊陪侍的宮女,將她推下床榻:「滾下去…..朕不要服侍……」他手腳有些發涼的下了床,那日曹操身死後,公孫止舉劍對他說的那番話,猶如夢魘一般讓這位天子難以入眠,就算睡著也是膽戰心驚,每次都會被嚇醒過來。

  隨身的心腹宦官給他披上一件袍子,這才走出殿門,外面夜色深邃,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但整個皇城到處都是巡邏的北地士兵,甚至曾經曹操安排的士卒都一律撤換成了公孫止的部下,幾乎五步一崗,三步一哨。而延綿的皇城城牆上面,火把光芒照亮天空,他能看到那些一隊隊持戈背弩的士卒從上面過去。

  整座皇城戒嚴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就連呼吸都變得壓抑。

  「真把皇城當他家了啊……」劉協站在宮殿的二樓咬牙發出低沉的聲音,他隔著圍柵望著夜色中一座高台的輪廓——毓秀台,作為這次封王的高台,工程浩大,高六丈有餘,占據兩畝地,從七月中旬開始一直持續到十月方才修築完畢,「.…..這座皇宮只能是朕的,也只有朕才配,一個馬賊起家的人……」

  話還未說完,身後一名北地士卒已經過來:「啟稟陛下,該是準備封王之事了,百官五更天后就要進宮準備。」

  望著毓秀台的天子頓時化出笑臉,朝那士卒點了點頭:「朕這就過去準備。」

  皇城之外,城池安靜,偶爾傳出幾聲雞鳴。

  不久之後,天色青冥起來。

  城中最大的府邸亮起了燈火,侍女僕人開始前前後後的忙碌,三名丫鬟端著溫水快步走入檐下,在一扇亮有燈火的房門前停下,裡面有女聲說了句:「進來。」之後,方才戰戰兢兢地進去。

  「放那邊,你們先出去。」

  屋裡響起伏壽的聲音,三名侍女連忙福了福禮,一前一後的出去慌張的關上了門扇。屋內,身形窈窕的女子取過案桌上的木梳,在銅鏡前端坐的男人身後輕聲笑道:「下面的人一見到夫君,一個個都是膽戰心驚的,比天子還要威……」說到這裡,她陡然意識到自己說話差點沒了顧忌,話語便停了下來。

  木梳滑過一縷一縷頭髮,也有些許白跡。公孫止望著銅鏡倒映出背後的女子謹慎的面容,笑了起來:「臥房之內,只有你我,不須謹言甚微的說話,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

  「那…..蔡姐姐,你也是這般說的嗎?」

  「自然。」

  公孫止看著一點點梳起的髮髻,握住女子的手:「同枕之人,該沒有隔閡,不然行樂也如同嚼蠟。」

  「蠟很貴的….才不給你嚼。」伏壽掙脫他大手,臉上紅紅的說了一句,隨後轉身去將架子上黑底雲紋的袍服取來,一邊幫男人穿戴,一邊叮囑封王大典的規矩,畢竟她在宮中許多年,禮儀大多都是清楚的。

  「……這些夫君一定要記住,該是讓宮裡宦官來的,有些事他們更加清楚一些,省得到時出醜,讓不服你的人,心裡笑話。」

  「那就讓他們笑吧,笑又不少塊肉。」

  此時,外面已有人等候,李恪一身甲冑鋥亮,拄著狼牙棒挺胸抬頭站在檐下:「首領,時辰到了,咱們該上路…..」下一秒,一隻大掌扇在鐵盔後腦勺上,一個踉蹌朝跌出半步,回頭,正是全身猙獰鐵鎧的典韋,「你這傻小子,會不會說話!」

  聽到屋外的吵嚷聲,伏壽矮下身將一條寶玉帶系好,又給公孫止穿上一雙黑色翹頭履,這才起身,又盯著公孫止看了一陣,臉色緋紅的將門扇打開:「妾身不便去觀禮,就在府內等候大王消息。」

  此刻她說出『大王』二字,倒是讓公孫止笑著點點頭,隨後披上一件大氅走了出去,帶著李恪、典韋走出府邸,外面曹家眾將,如夏侯淵、曹昂、曹純、許褚等人,以及趙雲、夏侯蘭騎馬與近衛狼騎並列一起,拱衛著中間一輛御六馬的車攆,數將見到出府的公孫止,齊齊拱手,大喝:「請大王上車,我等護駕。」

  「好!」

  公孫止上了一張踏幾,走入廂內,雄壯的嗓音傳出:「去皇城!」

  三列九排的虎衛營鐵甲士當先開道,邁開的腳步震動身上的甲片發出金屬碰撞聲,鑲嵌鉚釘的車轅,滾動起來,沉重的壓在街道上,緩緩行駛出去,五百近衛狼騎在後方,一面面旌旗在青冥的天色里獵獵作響…….

  **********

  五更天。

  空氣已有了寒意,對於許都城的一眾文武來說,這一天非常重要,且特殊,大漢四百年來竟迎來一位異姓王,眾人中或多或少心裡都是複雜的,有些更是敢怒不敢言,此時聚集在皇城南門外,與往日早朝相比言語少了許多。

  程昱閉目養神站立人群之外,他為人嚴苛,當年豫州瘟疫之時,用人肉接濟災民,讓百官對他敬而遠之,失了人望。不多時,一人朝他走了過來,白面長須,身著朝服,正是尚書令華歆,他曾與邴原、管寧號稱一條龍,他為龍首。

  「尚書令為何不與人攀交,到老夫這邊有何事?」程昱睜開眼看著他,語氣冰冷。

  華歆保持微笑,拱手施禮:「眼見宮門將開,歆見荀侍中和荀征事不在,特來詢問一二,若是封王大典上,都督不見侍中和征事,心裡豈不是暗中有所猜忌。」

  「尚書令還是顧好自己,文若和公達自會省得。」

  「那如此便好,歆多嘴了。」

  隨後,華歆轉身離開,走入眾文武當中與人熟絡交談起來,不久,皇城門打開,一名騎馬的北地騎兵,身材高挺,仰著臉朝天高呼:「儀式已到,百官入城——」

  ……

  許昌城中,某棟建築之上,一對視線望去下方街市。

  長龍的隊伍正經過這裡,旌旗林立,甲士開道,泛起猙獰的鐵鏽氣息,路上百姓、行人早早退往兩側躲避,遠遠的駐足觀看,有百姓站在人群後面墊著腳尖探頭看了一眼,讚嘆道:「此等威勢,這天下怕是難有人比肩了。」

  說完這句,他又墊起腳張望過去,初晨陽光照過來,頭頂上陡然傳來瓦片嘩嘩聲響,正疑惑時,餘光之中一道身影衝出了屋頂,躍了起來,一抹寒光自手中划過長長的軌跡,聲音響徹街道。

  「公孫惡賊!還我師父命來!!」

  劍鋒照著行駛中的馬車刺了過去——

  …….

  宮門,大大小小上百名文武官員前後有序的走入皇城,甬道、宮牆之上站滿了兵甲齊備的士卒,無數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離開甬道後,進入內城接受了兩道關卡盤查,方才從左側去往封王台,走上七丈高的石階,視野隨著天色漸亮廣闊了起來。

  仰頭望去,那又是六丈高的毓秀台,兩側還有宮中原來的月神、雨神台,而在毓秀台最中央,一尊青銅巨鼎立在那裡,有煙火冒出。一名宦官走上去,高呼的聲音隨風傳開:「百官入座,在此靜候!」

  …….

  狼牙棒呼嘯砸在劍鋒上,名叫史阿的刺客身體橫飛,隨後被衝來的巨漢,一掌扇的翻轉墜地,『哇』一聲口噴鮮血,掙紮起身時,十多柄長矛抵在了他身體上。

  行進的車轅稍停了一停,帘子掀開,公孫止冷漠的眸子僅看了一眼,又坐回去,帘子回落之時,聲音冰冷:「處死。」

  「公孫惡…..」

  十多柄鐵矛齊齊刺進史阿全身上下,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鮮血翻湧淌滿了街道,嚇得街邊膽小一些的婦人捂住眼睛轉身擠開人堆跑開了,屍體隨後被維持街道秩序的差役用轅車拉走。

  不久之後,東方泛起魚肚白,天大亮起來。

  狼旗進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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