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番外:蘇知意
2024-05-24 11:19:33
作者: 畫堂繡閣
汴京城中可能早沒了我的名號,大家應當只知道蘇家四小姐,不記得蘇家二小姐吧,可若只從女孩一輩算,我是蘇家的嫡長女。
生母是父親的結髮原配,父親位居高官,出身百年書香門第,甚至我的繼母,都是出自名揚天下的應天書院的創始家族,崔家。
後來新帝登基,又親自給我指了一門婚事,嫁給瑞國公府的嫡次子許元澈。
瑞國公許昌年是皇后的胞弟,他本人也是皇上在燕州為王時候的舊部,更是燕州當地的名門望戶。
那時候,皇后膝下的皇子被立為太子,瑞國公府如日中天,無疑是一門令人羨慕的好婚事。
現在想來也的確如此,那段時間我應當是很風光的。
督察院總督御史的嫡長女,瑞國公府未過門的嫡次兒媳,我本人也是在汴京城算得上拔尖兒的才貌雙全的閨秀,一切在外人看來,似乎都是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可有一句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當然了,我現在也談不上對如今的日子有多後悔,但想起從前來,還是會從心底冒出這句話來。
那時候我與靖昌侯府秦家的嫡小姐秦婉是閨中密友,而造化弄人,我的未婚夫許元澈與她是兩情相悅的。
更叫人覺得意難平的是,秦婉也得了聖旨賜婚,並且早於我,她已經先我一步嫁人了,她的夫君叫吳新宴,是汴京衛指揮使的嫡子。
吳家也是有從龍之功的,算是朝中新貴。
論理,這門婚事也不差。
可偏偏秦婉早就與我的未婚夫許元澈情意相投,所以再好的婚事也是棒打鴛鴦了。
當然了,有人或許會問,他們既然兩情相悅,為何又不說出來,早早結親,免了後頭麻煩呢?
這叫我說,也應當是緣分未到吧。
那時候新帝登基,靖昌侯府是舊臣,瑞國公府是新貴,政見不合,鬧得分庭抗禮,即便他們二人心中有意,也不敢說與家中長輩知曉,也就這麼錯過了一回。
為何我要說錯過一回呢,因為後來啊,在我的籌劃下,他們還是如願以償的又走到了一起。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在此之前,我沒有遇上他之前,其實我心中想退掉聖旨賜婚的念頭是不算強烈的。
雖說我無意嫁給自己閨蜜的意中人,但聖旨賜婚也由不得我不低頭。
可偏偏一切都推著我往一條不歸路上走。
先是秦婉,她的丈夫待她並不好,寵妾滅妻,毆打謾罵,使她小產傷身,我不忍看她這麼艱難。
而後便是晉王了,我的夫君。
有句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想那時的我便是這般吧。
即便已經過去多年,可我依舊清晰的記得他的音容笑貌,他待我極溫柔,風光霽月,溫潤如玉。
嫁給他,我至今依然不後悔。
不過為了嫁給他,我的確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這代價就是讓我後悔的事情之一了。
父親失望的眼神,大哥的不解和痛心,和我的一意孤行。
多年後我還夢回過幾次那些時日的場景,夜半醒來,滿臉清淚。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我恐怕和最疼愛我的父親之間,永遠會留下一條隔閡了。
不過我想,父親還是念著我的,不然在我被送來江南的時候,他不會派了蘇家的兩個丫鬟來照顧我。
當然,除了這兩個丫鬟,我再沒有多得到一絲一毫。
後來蘇家的消息,我都是從別處聽到的。
蘇家四小姐和小沈將軍成婚,蘇御史被封為太孫太傅,蘇家四小姐被封為縣主,小沈將軍封為忠勇侯,蘇四小姐誕下麟兒,滿月就被冊封為世子等等。
是了,蘇家的大事,似乎都是與我那同父異母的妹妹有關。
從前我不喜歡她,甚至可說是厭惡,但現在,我不能不承認,我是羨慕她的。
從前的我啊,覺得這府中應當只有我和哥哥還有我爹娘,可惜我娘早就沒了,我甚至都沒見過她,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姨母小盧氏便是我的娘。
本以為沒有娘親,姨母代替她,陪在我和哥哥、父親的身邊也很好,可是後來,父親八抬大轎娶回來了崔氏。
我看著她住進正院,和父親並肩攜手,親昵無間,我當真是極生氣。
為什麼,為什麼要有外人來插進我們的家呢?
父親還要我稱呼她為母親,可我有自己的母親,我不願意。
崔氏倒是溫柔又賢良的模樣,她說我不願意就不叫。
那時候我又覺得她好像還不錯。
可後來我的姨母來了,她替我剝繭抽絲,分析起來,說崔氏是偽善,待我好都是虛情假意云云,更說以後崔氏有了自己的兒女,我和哥哥都會被磋磨死。
我怕極了,心中對她愈發防備警惕起來。
但千防萬防還是發生了我害怕的事情,崔氏有孕了,她生下了一個女兒,我的四妹妹,蘇珺寧。
那天我記得父親極高興,他說,珺乃美玉也,寧則順遂舒心,他希望他的小女兒永遠被人視為珍寶美玉,此生萬事順意。
在那一天,我頭回知道嫉妒是什麼滋味。
我的名字是我早早去世的娘取的,知意,她希望我爹永遠記得她的情誼,永遠記得他們二人曾心意相通。
可我娘去世了,如今蘇家的女主人是崔氏,我爹心意相通的人早就換了,我爹的掌上明珠也應當換了吧。
後來我這四妹妹長大了,她活潑聰慧,會撒嬌愛說話,比我更會討家中人的喜歡,她也曾靠近我,對我示好。
可我從心底里接受不了她,我覺得是她的到來了,分走了父親對我的重視和寵愛,三弟雖然是男孩兒,可他是庶子,不得與我們相提並論,算不得什麼,可四妹卻是嫡女,她和我一樣。
甚至,我覺得她比我更優越,因為她娘活著,且和父親琴瑟和鳴。
不過即便我厭惡崔氏,厭惡四妹妹,但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我始終克制著自己的心緒,謹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我和她們母女只能說井水不犯河水,淡漠疏離。
也還好,我未曾對她們做過什麼惡事,因為後來我才知道,我心裡對她們的敵意,其實大半都來自我姨母的灌輸。
這也應當是我後悔的事情之一了,太過信任我的姨母,以至於壞了自家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