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生門死關
2024-05-24 11:14:16
作者: 酌顏
墨啜赫略一沉吟,又將衣襟里的狼哨取出來,吹響了幾個音。沒有意外的,希望再次落空,等了半晌也沒有回音傳來。
他又從衣襟里掏出一張紙,將之攤在地上,從徐皎手裡接過那夜明珠,借著光亮凝神細看。
徐皎湊過去一看,詫異地挑起眉來,「這是古墓的機關圖紙?」
墨啜赫點了點頭,「是機關改動之前,按著我們的了解所作。」
可眼下看來,那時的了解顯然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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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眼下機關都改動了,這圖還有用嗎?」徐皎亦是跟著蹲了下去。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墨啜赫沉聲應道。
「可你懂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嗎?」徐皎問道,印象中,他好像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吧?
墨啜赫沒有應聲,可那身形與面色都是微不可察地僵了僵。他起初沒有將這機關圖紙拿出來,就是與她一樣的想法。機關變幻,他們倆又都對奇門遁甲之類的一竅不通……可眼下,已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勉力一試了。
徐皎望著他的臉色,雙眸忽閃了一下,「文樓之中擅長奇門遁甲的弟子不在少數,我家阿恕這樣的聰明能幹,又曾貴為文樓之主,為何獨獨對這方面的知識全無涉獵?我之前倒是聽杜先生提起過,惠明公主在文樓學藝之時,最出眾的便是這奇門遁甲之術,可以說是天賦異稟。就是教她的師父都將她視之為接班人,寶貝得不得了,阿恕好好研究研究,說不得你這血脈里也承襲了她的天賦,能夠無師自通也說不定。」徐皎將一隻手撐在膝上,托著腮,笑眯眯地望著墨啜赫道,語調里滿滿的都是漫不經心的調侃。
墨啜赫有些無奈地一瞥她,「你分明什麼都知道,還非就要往人的痛處扎。」
徐皎托腮的手拿開,雙眸熠熠,「看來,你還真是因為這個,所以特意避開了奇門遁甲沒有學的?」
墨啜赫沒有應聲,轉頭繼續去研究那張圖紙,「早知有今日,我當初還是該好好學的,也不至於到了此時坐困愁城。」
徐皎望著他,雙眸忽閃了一下,「阿恕,當年的真相我已經告訴你了,其實她也有很多身不由己。」惠明公主想要藉由她的口告知墨啜赫的那些,她思慮再三,還是告訴了墨啜赫。不是為了惠明公主,而是單純地覺得墨啜赫有權知道這些,或許知道了真相,他的一些心結也能解開。
墨啜赫知曉那些之後,沒有表現出什麼,徐皎也沒有問過他,一是想著給他一些時間好好想想,二也是之後就一直沒有機會了,直到今日……
墨啜赫沒有回答,那分明的下顎線卻悄悄繃緊了兩分。
徐皎見狀,嘆了一聲道,「阿恕,你雖然不說,心裡其實還是在意的啊!」若非在意,也不用特意避開惠明公主擅長的奇門遁甲,偏偏不學啊!不過也是,哪能不在意呢,畢竟是親生母親啊!
「這一次,她也跟著來了。」墨啜赫卻是驟然開口道。
她?誰?徐皎微愕,卻不過片刻就反應了過來,反應了過來,眼中的驚疑也就更甚了兩分,望著墨啜赫,雖然沒有說話,可眼神中的意思卻是再分明不過。
墨啜赫勾起唇角,「你說,她是因為不放心我,還是她猜出了什麼,為了這裡的寶藏?」
「其實……她應該是料到有這批寶藏的,因為這處古墓的機關就出自她師父之手。」
那個師父自然就是文樓中,教惠明公主奇門遁甲的那位師父了。徐皎挑挑眉,倒沒有多少意外。
「只是,幫著先帝做了一樁秘密的大事之後,他就暴斃了。接下來,便是文樓的覆滅。」墨啜赫嘴角的笑意里摻進了嘲弄。
原來不只是為了功高震主,還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
徐皎再一次體悟到了先帝的涼薄,狡兔死,走狗烹,還真是冷情狠心。
惠明公主當初也是因著已將自己嫁得遠遠的,這才逃過一劫的吧?
可是,若說她沒有發現半點兒蛛絲馬跡,她就是蠢了。
難怪墨啜赫要懷疑她此行的目的了。
徐皎望著墨啜赫沉默的冷顏,心尖好似被人掐了一把,揪疼得慌。她悄悄挪了過去,挨在他身邊,伸手與他十指相扣,輕倚在他肩頭,軟聲道,「管她是為了什麼,總歸你如今也長大了。往後……有我,有我們的孩子,我們會陪著你,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地一起生活,這樣多好?」
她拉起他的手,輕輕覆在她仍一片平坦的腹間。
哪怕什麼都還摸不出來,可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眼睛,墨啜赫喉間滾了滾,眼底似起了一層可疑的潮意,良久,他才定定望著她,沙啞地應了一聲「好」。
徐皎卻是回以了他一記燦爛的笑容。
「好了,咱們還是抓緊時間研究這機關吧!咱們總得先平安出去,才能看著我們的孩子降生。」
兩人低頭研究起那機關圖紙來,與他們隔著不遠之處的一間密室里,兩個機緣巧合被關在一處的男女,本來想著藉由火摺子的光亮尋找打開密室的機關,哪成想,這火摺子一燃起,方才就縈繞在鼻端的淡淡甜香一瞬間就濃郁起來,一個勁兒地往鼻孔里鑽,整個人登時飄飄然起來,內里的一團火越燒越旺,起初還能克制,可待神智被那熱度燒得迷糊,什麼理智,什麼倫理,都被燒得連渣都不剩了,哪兒還顧得上什麼,順從本能就滾到了一處。
「咦?」徐皎豎起了耳朵,「阿恕,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什麼聲音?」墨啜赫正專心研究剛剛經由那機關圖紙,兩人推算找到的一處機關,可謂是全神貫注,一邊問著,一邊已經動上了手,將那圓輪狀的轉盤往右邊掰弄了兩寸,能夠隱約聽見機括轉動的聲響。
「就是男女之間做那種不可描述的事情時,發出的那種聲音。」徐皎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語調清涼地道。
墨啜赫手下動作微微一停,目光莫名地抬眼一瞥她,雖然沒有說,但那意思已是明明白白寫在眸底。
徐皎奓了毛,「我說的是真的,並沒有故意鬧你。你的耳目比我靈聰得多,方才怕是沒有注意,不信你凝神聽聽……」
徐皎的聲音戛然而止,眉心倒是皺了起來,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卻是真的沒有了,難不成她方才真的是幻聽了?
再想想也是,這是什麼地方,什麼人會選在這裡做那種事情?
那方才那個聲音……徐皎的臉色微乎其微變了,擱在墨啜赫臂上的手漸漸挽緊,「阿恕,你說這古墓陰沉沉的,該不會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他們都說孕婦陽氣弱,最是容易招惹那些髒東西……」說著還真有些害怕,她一邊眼珠子骨碌碌轉著,一邊害怕極了似的哆嗦了一下。
墨啜赫無語地抬起空著的一隻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會害怕什麼髒東西?」她可是個膽兒肥的。「不過,這古墓里雖然不見得有鬼,但比鬼可怕的東西卻未必沒有,何況,待久了也不好,能儘早出去自然是最好。」
墨啜赫一邊說著,一邊已是收斂心神,繼續手裡的動作,小心地轉動著那轉盤。
機括滑動的聲響更是明顯了,墨啜赫渾身肌肉都是繃緊著,準備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
咔咔兩聲細微的聲響,機括停止了轉動,而他們所處的那墓道兩側,無聲無息滑開了一個門洞,徐皎一看,立時便是喜了,「阿恕果真天賦了得。」
夸完的同時,看清了情形,眉心又是一蹙,「兩道門?」
墓道兩側的石壁都滑開了門洞,裡頭都是黑黢黢的。
墨啜赫臉色沉凝,「嗯」了一聲道,「一道生門,一道死門。」
怎麼又是這種送命題?徐皎真是累覺不愛,「那該往哪邊走?」
墨啜赫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阿皎來決定吧!」
徐皎咬了咬牙,「我運氣一向不錯,走這邊!」她一揚手,纖指指向右邊。
墨啜赫牽住她,邁開了步子,走在她前頭。
走進門的同時,怕是踩到了地面的某處機關,身後的門洞又是無聲無息闔上了。
身後已無退路,只能向前。
夜明珠幽幽的光亮下,走過的都是尋常的墓道,運氣似乎果真不錯,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墨啜赫卻自來是個謹慎的,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又走了片刻,他猝然停下了步子。
「你聽!」墨啜赫輕聲道。
徐皎豎耳傾聽起來,她的耳力不及墨啜赫,只能隱約聽見,這是……刀劍碰撞聲?徐皎眼睛亮了起來,「咱們是快出去了嗎?」
墨啜赫點了點頭,「應該是的。」
「那咱們快走吧!」徐皎忙道,「按著之前那圖紙推算的話,機關應該就在前面了。」
誰知,就在這時,地面卻是微微一震,那感覺與之前機關變幻之時甚為相似,「怎麼了?」徐皎驚聲問道。
墨啜赫扭頭一看,卻是雙瞳一縮,拉住她便是朝著前方急奔而去。
徐皎奔跑之時,扭頭去看,夜明珠幽微的光亮下能夠瞧見地面有密密麻麻的蟲子,光線幽暗,看不太清,既像蜘蛛,又似蠍子,可個頭都很大,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爬過來,蜂擁而至。
徐皎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密集恐懼症,然而,這一刻,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是瞬間冒了出來。
很快他們又奔到了墓道盡頭,離那些打鬥聲好像更近了,可他們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又是一堵牆,擋住了他們,一牆之隔,已是能聽見更加清晰的刀劍碰撞與喊殺聲。
「拿著這個。」墨啜赫將火摺子遞給徐皎。
徐皎會意地點了點頭,雖然白著臉,卻還是強忍著用那火摺子驅趕著那些越爬越近的蟲子,「滾開,都滾開。」她看著那些密密麻麻,前仆後繼,似是要圍上來將他們吞噬的蟲子,頭皮一陣陣發麻,可她不能退,也不敢退,她身後,墨啜赫正在拼命地尋找機關,才能帶著她,抓住那一線生機。
找到了。墨啜赫終於尋到了機關,幸運的是,這機關的開啟方式好像與之前的並無太大的不同。
墨啜赫穩定心神,觀察了一下那轉盤的方位,開始有條不紊地轉動那轉盤,可就在這時,地面陡然又是一震,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轟鳴聲聲,好似地面隨時會坍塌。
「阿恕?」徐皎一邊驚聲喊道,一邊往他看去,這機關是不是不能動?看來他們運氣不太好,進的不是生門,而是死關。一不留神,腳上一疼,她輕叫了一聲,竟是被那蟲子隔著鞋襪蟄了一下,好霸道的尖刺!
墨啜赫自然也感覺到了腳下的異樣,可他不過停頓了一瞬,便又繼續動作起來,事到如今,只能賭上一賭了。
他咬著牙,不敢再去管身後的動靜,雙手快速地在那轉盤上轉動起來,坤四巽三坎六......身後,徐皎除了方才那一聲輕叫外,再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可四下里那蟲子爬過的沙沙聲響卻更是清晰瘮人,反倒那近在咫尺的打鬥聲遠了一般,頃刻間,他額上已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腳下開始晃動,隱約能聽見下頭有水聲在流淌,好在,喀拉一聲細微的聲響後,那轉盤卡住不動了,與此同時,面前的那堵牆在機括聲中緩緩滑了開來,有火光從那漸大的縫隙里透出來,那本來還隔著一層霧般的打鬥聲一瞬間在耳中清晰放大,電光火石間,徐皎回過頭,甚至已經從那縫隙里瞧見了交錯的人影。
可同一時間,腳下的晃動更是厲害了,她甚至已經瞧見前方的地面開始坍塌,那些密密麻麻的蟲子隨著地面一起往下墜去,下頭有光線,卻是火紅的......岩漿。
她臉色倏然白盡,腕上卻是驟然一緊,緊接著腳下騰空,身子一輕,她竟是被人使力直接往那洞開的門洞後拋了去。
錯身而過間,她看見的是墨啜赫平靜一如往昔的冷顏,可望著她的那一雙眼睛裡卻盛滿了繾綣的情意與濃濃的不舍。
「阿恕!」她驚聲喊道,「不要!」
可她卻已經不由自主,被他直接拋了過去,她拼命伸手想要拉住他,可他的手還是自她指間寸寸滑開。那一瞬,卻漫長得好似歷過了一生的懼怕、無助,還有絕望。
「阿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