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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虛假的姐弟情深

2024-05-24 11:13:47 作者: 酌顏

  長公主話鋒微微一頓,再開口時,那嗓音徹底淬了冰,每一個字都寒意浸骨,「皇帝不覺得噁心,本宮還覺得噁心。」

  「如今母后也不在了,本宮再沒半點兒顧忌,也無需再與你扮演這虛假的姐弟情深……皇帝當初對舞陽下手之時,可曾顧及半點兒你我的姐弟之情?從那日起,你我之間便再無半點兒情分可言,本宮未曾拔劍相對,不過是念著父皇母后罷了,眼下母后不在了,本宮與你更是再無話可說。」長公主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更是沒有留半點兒餘地。

  「好一個無話可說!」過了好一會兒,顯帝才哼聲道,「皇姐不顧念姐弟之情,朕卻不得不顧念皇姐。皇姐說是母后不在了,你再無別的顧忌,朕還偏就不信。皇姐不顧自己,難道還能連迎月也半點兒不顧了嗎?」顯帝的話尾帶了笑音兒,可那笑,分明淬著怨毒的惡意。

  「你什麼意思?」長公主的語氣微乎其微地變了。

  「朕沒什麼意思。」顯帝的語氣悠轉平靜,透著笑,「朕只是提醒皇姐,還是該好好考慮才是,只有朕還穩穩噹噹坐在這大魏皇帝的寶座之上,皇姐與迎月才能保有如今的尊榮。否則,若是大魏朝沒了,皇姐這個長公主,還有迎月這個郡主會怎麼樣,皇姐這樣聰明,想必朕不說,皇姐也該心知肚明。皇姐或許當真是不在意了,但總得為了迎月想想。」

  顯帝循循善誘,倒好似當真是滿心為了長公主與徐皎考慮一般。

  門後,徐皎聽著這些話,一雙手緊緊拽握成拳頭,有那麼一瞬間,幾乎想要不顧一切地衝出去,狠狠罵上一聲「不要臉」才能解恨呢,可理智卻知道眼下她若忍不了,衝出去怕是才要壞事,忍,還得忍。

  「皇姐不要激動,好好考慮考慮吧!只要皇姐指認惠明,那他李家若是還敢輕舉妄動,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可惜了,李崇武此人,甚是愛護羽毛,既想要圖謀朕的江山,偏還想要個師出有名,將屎盆子都往朕的頭上扣,朕還就不信了,朕是昏君,朕致大魏民不聊生,他李崇武若是坐到朕的位置,就能真的愛民如子了?放屁!當了婊子,還想要立牌坊,天下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他做夢!」

  

  「即便他要來硬的,朕也不怕他,鹿死誰手,也要較量過後才知道,就怕他李崇武沒有放手一搏的膽量。何況,就算他最後贏了又如何,朕也要讓他惹得滿身腥,他只要敢動,這一身亂臣賊子的罵名朕就要死死扣在他李家身上,讓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顯帝先是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甚至是控制不住笑了起來,那笑聲聽上去竟有些瘋狂一般。

  徐皎聽著微微蹙了眉。

  長公主更是默了一瞬,便是揚聲斥道,「你是不是瘋了,就為了爭這一口氣,你居然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

  「朕下作?那他李崇武就光明磊落了?他往朕,往父皇頭上扣的那些屎盆子,皇姐難道忘了嗎?朕皇姐自是不在意的,那父皇呢……難道皇姐也不在意嗎?皇姐不是最為敬愛父皇嗎?難道皇姐要任由姓李的將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扣在父皇的頭上,還要聽之任之?」顯帝的語氣又激動起來。

  「當真是子虛烏有?」長公主輕聲反問。

  「皇姐什麼意思?」顯帝默了一瞬,再開口時,語氣尖利起來。

  「我是說,那些事情當真是子虛烏有嗎?不說父皇……那封檄文之上歷數的皇帝的數條罪狀,哪一條又是子虛烏有,哪一條不是千真萬確?」長公主語氣平緩,語氣卻是鏗鏘有力地反問道,每一個字都透著些凜冽的味道。

  顯帝似是被問得滯住,沉默了良久,好一會兒後,才哼聲道,「朕明白了,看來,朕也無需再與皇姐說些什麼了。既是如此,朕便直說了,朕沒有那個耐性,眼下的情形也等不了,皇姐該如何做,還是儘早決定吧!不過,還是那句話,皇姐不為自己想,也要多為迎月想想才是。」

  「迎月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姐一人,若是皇姐有個三長兩短的,她怎麼辦?拋開這個不說,迎月那孩子多重感情啊,朕瞧著她待皇姐是真真孝順,若是萬一皇姐……這孩子怕是傷心都要傷心死了,皇姐就不心疼嗎?」

  門外顯帝語調幽幽,門內,徐皎卻是聽得背脊生寒,一瞬間雙耳嗡鳴,腦袋亦是一片空白,她悄悄用力,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裡,皇帝是什麼意思?

  恍惚間,皇帝的聲音忽遠忽近傳來,像是隔著一層霧般,聽不真切,卻是讓徐皎的一顆心驟然沉到了谷底。

  「藥好了,朕……服侍皇姐喝藥吧?」

  徐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淨房裡溜出,又平安溜回奉先殿偏殿的,只知道正焦急地等在廂房裡,為了以防萬一的負雪見著她回來,還不及長舒一口氣,就被她的臉色嚇到,卻還記得壓低嗓音,湊到徐皎身邊輕聲喊道,「郡主?你怎麼了,郡主?」

  負雪的迭聲呼喚總算讓徐皎醒過神來,可她卻是一把抓住了負雪的手,眼兒抬起,緊緊望著負雪道,「負雪,有一樁事兒,你得幫我!」

  徐皎穩了穩心神,附在負雪耳邊低語了幾句。

  負雪神色微微變了,卻是望著她慎重地點了頭。

  主僕二人目光交錯之間,房外卻是驟然傳來了些許響動,緊接著房門被輕叩,門外響起文桃的聲音,「郡主,是婢子!」

  徐皎已是平定了下心情,「進!」

  文桃進得門來,瞄了一眼她們的神色,將方才在安福宮偏殿外,甘內侍與她說的那些話與徐皎重複了一遍,「……說是陛下專程召了太醫來,又給長公主殿下重開了一張藥方,婢子回來時,藥煎好了,已是端進了殿去,想必此時殿下已是服下了……」

  聽起文桃說到「藥」,徐皎的雙手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用力將之交握,沉聲問道,「陛下呢?陛下還在安福宮?」

  文桃注意到徐皎面色有異,卻不知是為何故,遲疑道,「這個婢子就不知道了。不過婢子離開之前,陛下還在長公主殿下殿中。」

  徐皎聽著,眉心緊顰,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房外卻又傳來了動靜,有腳步聲,好似衝著她們這頭來的,負雪、文桃對望一眼,交換了個眼神,負雪走到徐皎身邊,輕拍了她一下,提醒道,「郡主?」

  正在沉思中的徐皎陡然醒過神來,房門也同時被人敲響。

  文桃將房門拉開,見著門外站著的甘內侍,很是詫異地挑起眉來,「甘內官,怎麼是您?」

  徐皎已是走上前來,亦是一臉的不解卻又客套的笑,「甘內官,是您吶?」

  「可不就是咱家嗎?方才郡主派了人去安福宮探長公主殿下,哪兒知那麼不巧,陛下正好在和殿下說話,郡主的人便被咱家攔下了。陛下知曉後,臭罵了咱家一通,說是誰都能攔,這郡主的人卻是萬萬不能攔的,都是一家人,他和殿下說話您都聽得的,何況您一片孝心,正該好好褒獎才是。」

  「這不……陛下剛從安福宮出來,便差了咱家來請郡主,說是眼下長公主殿下喝了藥歇下了,郡主此時便莫去打擾了,方才他一直在殿下身邊,最清楚不過殿下的情形,郡主想知道什麼,只管去問他便是了。」

  徐皎目下輕閃了兩閃,「是嗎?那真是巧了,我正好也有些事兒要求見陛下,還怕陛下事忙會打擾了,既是如此……那便請甘內官帶路吧!」

  「郡主這邊請!」

  徐皎斂目揚笑,跟在甘內侍身後,踏出了廂房。

  顯帝正在奉先殿左近的跨院之中,徐皎被領著進去時,正好瞧見方才有過一面之緣的雲清道人居然也在,正俯首在顯帝身邊與他說些什麼。聽著腳步聲,兩人抬起眼往徐皎看過來,顯帝輕輕揮了揮手,雲清道人便是住了口,側身站到了一旁,只是一雙眼卻是透著兩分深意,打量著徐皎。

  徐皎掩在寬袖下的手緊了緊,指甲掐進掌心的疼讓她無懈可擊地維持著面上的輕笑,朝著顯帝蹲身行禮,又朝著國師福了福身。

  顯帝笑著抬手道,「迎月免禮,朕方才還與國師說起你,國師說他今日才見著你,卻是一見如故,說你心思活絡,不可多得,方才還與朕說,待得改日有空,要請你去雲清宮坐坐,一道品茶呢。迎月啊,要知道,國師可甚少這樣欣賞一個人,這雲清宮裡的茶更不是什麼人都能喝的。」

  徐皎聽到這兒,忙露出一臉的受寵若驚,朝著雲清道人欠了欠身道,「國師謬讚了,迎月不過一介婦人,頭髮長見識短的,何德何能,怕是當不得國師這一番看重。」

  「是郡主過謙了,郡主這樣的見識不凡還能妄自菲薄,那這世間就沒有多少有見識的人了,今日郡主所說的階級之論,我很是好奇,還真想尋個機會與郡主好好探討一番,還請郡主千萬要給這個機會啊!」

  徐皎乾笑了一下,不過心念一轉,想起那宮裡地形圖上用硃筆圈起的幾處當中,有一處正好也就是這雲清道人的雲清宮,她目下閃了閃,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兒道,「那迎月便將國師的客套當真了,若是哪一日到了雲清宮向國師討杯茶水喝,國師可千萬別請迎月吃閉門羹啊!」

  她說的俏皮,雲清道人微微一愣,顯帝聽得笑了起來,抬手虛點著她道,「頑皮!」

  「對了,方才你派了人是去安福宮看皇姐?」話鋒一轉,轉而說起別的。

  「是啊,我今早從安福宮出來之前母親又有些發熱,所以我放心不下。不過聽說陛下已經召了太醫來看過,又另外換了藥方,我也就放心多了。」徐皎笑答。

  「你都知道了?這麼說朕叫你過來一趟倒還多此一舉了。」顯帝亦是笑,一臉的溫和。

  「陛下說什麼呢,若不是陛下叫我過來,我哪裡能聽見國師一番誇讚,又怎麼能順理成章到國師那裡去蹭一回茶來喝,都是託了陛下的福呢。」徐皎笑呵呵奉承道,「何況,我過來正好也是有一樁事想要求陛下允准。」徐皎說到這兒,朝著顯帝深深一福。

  顯帝挑起一道眉,似有些好奇,「哦?是何事?」

  徐皎望著他,卻有些難以啟齒一般,猶豫了再猶豫,這才一咬牙直接跪下道,「陛下也知,迎月與婉嬪娘娘情同姐妹,迎月不知婉嬪娘娘做了何事觸怒了陛下,迎月自回到鳳安之後,也數回被母親提點,讓迎月不要去管翠微宮婉嬪之事。可……迎月到底放不下,上一次,迎月病著,多虧陛下開恩,允婉嬪娘娘出宮探望,又著太醫為我看診,這病才能好起來。迎月進宮之後,一直心有不安,想著要去翠微宮探望婉嬪娘娘……」

  說到這裡,她似是怕觸怒了顯帝,微微一頓,將身子伏得更低,以額抵地道,「還望陛下成全!」

  顯帝面上看不出明顯的喜怒,可雙瞳卻是幽深,靜靜凝著徐皎……

  好一會兒後,顯帝突然笑了起來,「跪著做什麼?快些起來,起來說話!」

  徐皎遲疑著應了一聲「是」,緩緩站了起來,方才的從容卻是被拘謹所取代,束手而立間,不時輕咬下唇朝顯帝瞥去。

  顯帝面上倒是與方才沒有半點兒差別,輕笑著道,「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迎月這樣重情重義,朕心甚慰,你開了口,朕還會駁了你不成?你想去看婉嬪便去吧,只是翠微宮那裡,朕是下了嚴令的,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除非是朕或甘邑帶著你,可今日是母后的頭七,事兒多,甘邑暫時脫不開身,朕更是分身乏術……這樣,過幾日吧,過幾日得了空,朕讓甘邑親自送你去,你看如何?」

  徐皎喜出望外,面上的喜悅藏也藏不住,「陛下能夠答應已經很好了,多謝陛下寬恩!」又轉頭對甘邑福了福道,「有勞甘內官了。」

  得償所願,徐皎從跨院出來時腳步都是輕快的。

  「郡主。」文桃挽著她的手,靠在她耳邊輕聲道,「方才陛下臉色略有些不好,是看了國師一眼,才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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