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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是誰的人

2024-05-24 11:11:23 作者: 酌顏

  「本郡主就不信了,只是帶個畫師進王庭而已,誰還能阻了我不成?回到王庭我自會向可敦陳情,爾等不必多嘴!」冷冷斥責完,貴族女子將頭撇向一旁,不再去搭理兩個侍婢。

  兩個侍婢對望一眼,剛遭了一番斥責,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卻都是不敢言語。

  車架緩緩行到了王庭宮門處,按例被攔下,仔仔細細查驗了一番,這才放行。這些時日,王庭守衛森嚴,進出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被攔下仔細盤查,絕無例外。

  馬車直直駛進宮門,到一處寬闊的門庭前才停了下來,主僕三個下得馬車,順著石階往不遠處的玉華台而去。

  這玉華台正是王庭之中最華麗的宮殿,專程請了大魏的工匠,仿著中原的宮殿建造,遠遠看去金瓦紅牆、雕欄玉砌,端的是金碧輝煌。而這玉華台正是古麗可敦的住處,人人都說,以此就可以看出可汗對可敦的看重與寵愛。

  玉華台比之王庭的其他宮殿守衛更要嚴密許多,這主僕三人剛走到宮門前,就被攔了下來,直到貴族少女取下面紗,讓那些侍衛驗看了清楚,那些侍衛才退讓開來,允她進入。

  等到入了大殿,古麗可敦就是笑盈盈迎了出來,很是親熱地拉了貴族少女的手,笑著問道,「不是說實在悶得厲害,所以想要出去轉轉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也沒什麼好轉的。倒是坊間有一家夾纈店有些意思,所以特意去看了看,定製了一身衣裙,過些時日才去取。」貴族少女淡聲回道。

  與古麗可敦的熱情比起來,貴族少女的回應可謂是冷淡,古麗可敦卻半點兒不在意似的,笑著道,「也怪本宮慕春節時心裡不安,非要拉著你作陪,否則你可以和阿翰一起出去瞧瞧熱鬧,慕春節可比如今好玩兒得多。」

  貴族少女淡淡牽了牽唇角,連客套地說一句「陪著可敦比玩兒重要」這樣的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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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麗可敦面上的笑容卻半點兒變化也沒有,又拉著貴族少女噓寒問暖了好一會兒,少女才輕聲道,「有一樁事想要求可敦。」

  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古麗可敦眨了眨眼,滿臉的興味,「哦?是什麼樣的事情,你說說看?」

  少女右手搭在左胸,弓身朝著古麗可敦行了個重禮,「可敦,匐雅自來就喜愛瞻匐花,可敦應該是知曉的?今日,匐雅在那夾纈店中見得一幅夾纈掛毯,上面的瞻匐花栩栩如生,嬌艷美麗,匐雅便動了心思,想請這夾纈店也為我製作一幅更大更精美的瞻匐花掛毯。另外,過些時日便是可敦的壽誕了,匐雅也想聊表心意,所以,想請那位畫師也幫著可敦量身定製一身衣裙,與一幅掛毯,作為禮物。」

  沒錯,眼前這貴族少女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已在鳳安成了一具無頭女屍的北羯郡主,蘇農部的掌上明珠,蘇農匐雅。

  北羯可汗撤了兵,如今大魏又戰火四起,北羯便也沒有什麼顧忌了,即便是匐雅郡主死而復生,也不必擔心師出無名,或是大魏興師問罪。

  因而,去了一趟大魏回來,蘇農匐雅還是整個北羯最尊貴的明珠。

  所以,古麗可敦對她都是多有優容,聽了她的話,更是笑容滿面道,「既是你的一片心意,本宮自是要承你的情。若是需要什麼顏料或是布匹,儘管與本宮提,本宮讓他們備齊。」

  「既是匐雅要送可敦的禮物,顏料布匹之類的,自是由匐雅操心。不過,匐雅既是要送禮,自是要送得可敦滿意,偏偏,這位畫師說要量身定製便一定是要契合這個人的氣質,所以,她一定要親自與這個人見過面,並且交談,有過觀察和了解才能動筆。」說到這裡,匐雅的語氣也多了兩分為難。

  「匐雅知曉,如今可汗病著,可敦無暇瑣事,即便可敦得閒,也沒有讓可敦去見一個小小畫師的道理,所以才想求可敦一個恩典,可不可以召這個畫師入王庭?加上她要畫的東西,匐雅也想親自把關。可敦放心,那畫師只是一名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匐雅定會將她看好,不會讓她四處亂走。」

  「當然了,如果實在不便的話,匐雅在王庭陪伴可敦也有些時日了,或許,匐雅可以暫且離開王庭,回蘇農部一些時日?」

  古麗可敦顯然沒有想到匐雅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下意識地就是蹙起了眉心,聽得她後頭這一句時,一雙眼睛更是微微閃爍了一下。

  正待說話時,她抬起的眼突然往殿內某一處輕輕一瞥,話都到了嘴邊,卻是拐了個彎兒,話聲里笑意滿滿,拉了匐雅的手,語氣里儘是疼愛,「本宮還當什麼事兒呢,只是召一個畫師入王庭而已,這都是小事。莫說往後你便是這王庭的女主人,即便沒有這層關係,就衝著你是本宮自小看著長大的,本宮還能不允了你麼?你什麼時候想召這個畫師進王庭都行,只要匐雅高興就好!」

  這一通話可算是將對匐雅的優容抬高到了極致,加上古麗可敦滿臉的笑,更是誠意滿滿,匐雅卻聽得麵皮微僵,被古麗可敦握住的手更是覺得不安閒,忙借著行禮謝恩的姿勢將手抽了出來,弓身道,「多謝可敦。」

  古麗笑著頷首,「都說了往後是一家人,你無需如此客氣。」

  「可敦照顧可汗辛苦,匐雅就不在此打攪可敦休息了,先行告退!」

  古麗可敦也不留她,笑著揮了揮手,「去吧!」

  匐雅便是帶著兩個侍女退了出去。

  眼看著她們主僕三個退出大殿,古麗可敦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點點淡了下來。

  一個高壯的身影從殿內隱秘的角落走出,到得古麗可敦面前,朝著她弓身行了個重禮。

  古麗可敦輕瞥他,眉心蹙起,面色已與方才面對匐雅時截然不同,少了和軟可親,顯出兩分凌厲,「你方才暗示本宮應下她的請求,可是覺得她是以退為進,真正是為了離開王庭,回蘇農部去?」

  「眼下大事未定,墨啜赫還在逃,咱們不得不防。蘇農部還有用,蘇農匐雅必須留在咱們手中!何況,咱們要與蘇農部結盟,也需要她!」殿外雲影變幻,讓殿內的光線也隨之變化,投在阿史那佐穆那一張稜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臉上,落下晦暗不明的影,明明是春光明媚的時節,可他話里透著的森寒之意,卻讓人生出不寒而慄之感。

  可古麗可敦不怕,冷冷一瞥他,就是哼道,「蘇農匐雅那個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的樣子也不知道有何處好,阿翰也是個鬼迷心竅的。不過……她平日裡可是心氣兒高得很,今日怎會想到要來討好於本宮?還求本宮事情,這不是太反常了嗎?」

  說到這裡,古麗可敦抬眼望向阿史那佐穆,目光中俱是狐疑,「蘇農匐雅對墨啜赫,可是非比尋常。若非如此,慕春節時本宮也不會怕她壞事,特意尋個藉口將她拘在王庭里了。誰知道墨啜赫居然狡猾如此,又讓他溜了……你看,這個她要召進王庭的畫師會不會有什麼不妥?難道是墨啜赫的人?」

  「可匐雅那裡咱們的人也一直盯著,她甚至沒有怎麼跟其他人接觸過,之所以去那家夾纈店也確實是因為瞧見了兩個喀勒部的姑娘穿了身特別的衣裙,又悶了許久,這才起了興頭。這姑娘家喜歡漂亮的衣裙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那個畫師,她不過見了一回,居然就能讓她求本宮召進王庭來?」

  阿史那佐穆眼底幽光暗閃,「這個畫師我已是派人查了,是個姓徐的寡婦,中原人。去歲才來的北都城,目前看著,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如可敦所言,這個時候確實巧了些。」

  古麗可敦聞言,眉心一跳,驀地驚抬雙目望向阿史那佐穆,挑起眉笑道,「看來這位畫師還真是不進王庭都不行啊!本宮都有些好奇這位畫師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了。」

  什麼模樣?阿史那佐穆目下微微閃爍了一下,腦海中自然浮現了那纖弱如新荷般的身影,還有那一雙恍若初升之月,不染囂塵的眼睛……

  夜色初降,這個時節若在鳳安已是花落之時,可這草原之上,才漸次有了綠色,更深的山谷里,溪澗里的冰剛剛化開,一入了夜,那風雖不至於如刀割一般,卻也仍還能捎來寒意。

  徐皎讓負雪幾個看著收拾些東西,便是踏著夜色回了房。

  房門一關上,門後就驟然伸出一雙手,將她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

  她先是驚得僵住,下一瞬卻是軟了身軀,放任自己倚在他胸口,嘴裡卻是微微顫道,「何處來的宵小,居然這樣欺負人?當真欺我是個寡婦不成?我告訴你,我雖是個寡婦,可……可我家那個死鬼男人可看著呢,夜裡睡覺脖子涼就是他掐著你呢……」

  她就是喜歡在他面前作,就是喜歡逗他玩兒,誰知作了半晌,卻聽他半點兒動靜也沒有,這換作平日,就算因她那一聲聲自稱的「寡婦」心裡愧疚,會由著她作,也少不得會嘆上兩聲,今日卻是沉默得有些不同尋常了。

  而且,這環在腰間的手也有越環越緊之勢,那架勢似是恨不得將她直接嵌進他懷裡去才好,徐皎忙抽了口氣道,「疼疼疼!」

  一聽她說疼,身後人僵了僵,忙鬆開了力道,徐皎趁機掙脫開來,一個轉身,面對他。

  草原上風大,可同時月光也很皎潔,雖然那方窗戶不大,可還是透進了些許銀練般的月華,徐皎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光線,落在墨啜赫臉上,卻沒能看出什麼端倪。

  只是他的眼睛比平日更幽深些,唇線也抿得比往日更緊。

  「怎麼了?」徐皎放軟嗓音,試探著問道。

  「你在讓人準備入王庭之事了?」墨啜赫默了片刻,才沉著嗓問道。

  徐皎微微一愕,下一刻望著他半隱在夜色中的面容,卻是笑了起來,「原來你是為這個擔心?」跟著,雙眸卻是柔和下來,「傻子,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的嗎?」

  墨啜赫可不覺得有何處好笑,「他們或許覺得你是匐雅的人,或許會覺得你是我的人,想要藉由你將我蟄伏在王庭中的暗線,甚至是我本人都給挖出來,不管出於哪種目的,他們都會放任你進王庭。可你一旦入了王庭,便是時時事事都落在他們眼中……」

  徐皎聽得連連點頭,從一開始他們使的就是一著陽謀,卻也料定了古麗可敦或是阿史那佐穆會接招。一切的一切,這個男人都清楚,只怕連她入王庭之後可能會遭遇什麼,他也比她更要心知肚明。當初要走出這一步,他是衡量了又衡量,整整一夜未曾合眼,都不像是慣常殺伐決斷的他了。

  而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怎麼瞧他這樣,卻是擔心得想要反悔了似的?

  徐皎嘴角輕彎,心裡更是暖漲,或許就是因為清楚她會深入險境,所以,他才會這般猶豫不決,變得都不像他了吧?

  徐皎伸出手,將他的手握住,「放心吧!我會按照你之前交代的行事,絕不會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我保證!」徐皎說著,將右手舉至齊眉處,三指併攏,作發誓狀,一雙清澈如靈泉的眼睛凝視著他,滿滿的認真。

  墨啜赫喉間艱澀地滾了兩滾,抬起手將她發誓的那隻手拉下來,攏在了掌心,「我給你的狼哨不可離了身,交代給你的密令要牢記在心,若是有什麼不妥之處,不要管其他的,只需發出密令……我只要你平安即可……」

  墨啜赫其實很清楚眼下的情況已是如離弦之箭,不可不發,若非別無選擇,他也不會放任徐皎去冒險,可臨到頭了,他卻還是十萬分的不放心,與之成倍的煎熬。

  他只能端出一貫的自製與隱忍,對著她一句句反覆交代著,帶著厚繭的指腹幾乎是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一雙眼目幽幽,比月光還要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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