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實施B計劃
2024-05-24 11:11:16
作者: 酌顏
先有一隊士兵開道,緊接著,便可以看見重重守衛中,簇擁著一輛車架緩緩靠了過來。
四周的北羯百姓都是跪了下來,向車架行著大禮,徐皎她們也跟著跪下,一雙眼睛卻是四處逡巡著。
很明顯,周圍的守備加強了。「娘子——」負雪靠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一句。
徐皎往邊上人群中一睇,經由負雪提醒,她的目光中多了兩分有心,果真便察覺出了些許異常。
這些圍觀的群眾中,有些人分明注意力全然不在那頭即將到來的皇室貴人身上,而是在人群中逡巡著,好像在戒備著什麼,更好像是在找什麼人。目光精銳,滿身戒備,個個都是肌肉糾結,太陽穴高高凸起,都是高手。
「娘子,該不會是衝著咱們來的吧?」負雪小小聲問道。
徐皎瞥她一眼,想說這是不是做賊心虛了?還是只是想藉此讓她打消了趁亂混入王庭的念頭?
「再等等看吧!」徐皎輕聲回道,負雪果然就大大鬆了一口氣。
須臾間,那車架已經到了天神廟前,一個人緩步下了馬車。一身貴氣的裝束,居然還是個熟人,徐皎挑起眉來,這不是當初灰溜溜從鳳安城逃回來的翰特勤嗎?
墨啜翰看上去似與鳳安時略有些不同了,整個人陰鬱了不少。在鳳安時,墨啜翰很有些暴躁小王子的氣質,可如今……難不成改走emo路線了?
「看來,咱們探到的消息不錯,大可汗病了,古麗可敦要留在王庭照看,所以,這回慕春節只有翰特勤一人來天神廟主持慶典。」負雪在她耳邊低聲道。
徐皎目下閃了兩閃,目光卻是落在了墨啜翰方才乘坐的那馬車旁邊,一個扶刀而立的身影上。
那是個高大健碩的男人,目測身高應該與赫連恕差不多,看上去應該比墨啜翰年長几歲,可應還不到而立之年。從這裡看過去,只能瞧見一個側臉,膚色介於小麥色和古銅色之間,輪廓深邃分明,是個典型的草原男兒長相。
引起徐皎注意的,並非他的長相或是身材,畢竟在北羯他這身高委實也算不得鶴立雞群,引人注目。可是,他分明是一身侍衛的裝扮,可神色間卻帶著一種身居高位慣了的睥睨之態,那是一種已經刻進骨髓,流於自然的氣質,不是他刻意收斂就能徹底隱藏的。
而且,墨啜翰在邁步前,竟是下意識瞥了他一眼,這是在看人的眼色?
徐皎納罕的同時,悄聲問負雪道,「那個人是誰?」
負雪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輕輕搖了搖頭,「不知。」北羯王庭守衛格外嚴密,他們的耳目能探到的只有坊間之事,宮裡的事兒卻半點兒也探聽不到。
若換了從前,負雪絕不肯信,他們在鳳安時,大魏宮城裡的事兒尚且探得容易,倒是來了這個從前在負雪眼中,只是不毛之地,蠻荒之境的北羯,卻成了瞎子聾子。
徐皎卻沒半點兒意外,大魏已是日薄西山,也只有顯帝這樣的皇帝還在做著一統千秋的大夢。而北羯王庭之中明顯有厲害的角色,再想想她見過的赫連恕、蘇農拓等人,倒也不奇怪了。
徐皎正在心裡腹誹著,突然瞧著那頭她們注視著的那個男人好似察覺到了她們,驀地轉頭就往這邊看了過來,目光銳利似刀鋒。
徐皎忙拉著負雪垂了頭,隱入人群之中。徐皎一時間心如擂鼓,也不知道到底被人瞧見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敢悄悄抬起頭來,見那些護衛已是簇擁著墨啜翰往天神廟前走去,而方才那個人也隨在了他身後,徐皎悄悄鬆了一口氣,轉頭對負雪輕聲道,「吩咐一聲,放棄前頭的部署,改為第二計劃!」眼下確實用B計劃更為妥當一些。
負雪應聲「是」,轉身而去。
徐皎抬頭隔著熙攘的人群望向天神廟前,慶典已是開始,她一雙眸子裡利光隱隱。
慶典儀式冗長而複雜,墨啜翰自來就是個沒耐性的,今日不知是被耳提面命了多少回,暫且還能勉強忍耐著,可等到不經意往某處一瞥,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人時,他再也坐不住了,驀地就是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可那個人影卻已經沒入了人群,往天神廟後頭去了,不過驚鴻一瞥,莫不是他看錯了?這裡可是北都城啊,應該是的,按理那個人不該在這裡才對啊!
即便這樣說服著自己,他心裡卻仍是惶惶,對上身邊那人往他看來,帶著銳利與探究的視線時,他哼了一聲道,「看什麼看,小王喝多了水要上官房,不行嗎?」
堂堂特勤,自然不可能上個官房都有人攔著,那人垂目側讓開來,比了個「請」的動作。
墨啜翰哼了一聲,邁開步子,那人卻是不動聲色跟在了他身後。
墨啜翰走了兩步,驀地扭頭往身後人瞪去,可身後那人卻是不痛不癢,墨啜翰狠狠咬了咬牙,又扭頭疾走,這回的步子卻邁得更重更大了一些,每一步都攜著重重火氣。
天神廟中供奉天狼神,可也有人上下打點,加上往來香客,又不是真正不食人間煙火,廟內自然是有官房的,今日因著王庭的貴人要來,這天神廟內外都是徹底清掃過的,官房內也燃了香,不至於惡臭。
只墨啜翰的臉色卻比原本的官房還要臭上兩分,腳步猝然在官房前停下,腳跟一旋,望向身後那人,皮笑肉不笑道,「怎麼?難不成小王進去方便,舅父也要跟著不成?當然了,如果舅父不嫌臭的話,儘管跟著便是。」話落,他扭頭進了官房,「嘭」一聲將門甩上。
門外,那個男人望著還在顫著的門板,微微蹙了蹙眉心。
官房內,墨啜翰哼了一聲,嘴裡嘟囔一句「跟小王斗」便是轉過了身,可下一瞬卻是僵住了身形,因著後腰上,無聲無息就有一把匕首抵了上來。
墨啜翰忙將雙手舉了起來,「好漢,莫要衝動!外頭有人守著呢,本特勤開口一喊,你怕是想跑也跑不了。」
「就不勞翰特勤為我操心了,在我跑不了之前,我這匕首總可以往前送一送,黃泉路上,翰特勤總比我先行一步!」身後是一把笑吟吟的女嗓,一口羯族話半點兒口音沒有。
這聲音很是熟悉,與他方才見著那人倒對得上,可那個人會說羯族話嗎?而且還說得這麼好?
墨啜翰蹙起眉心來,眼底閃爍著滿滿的狐疑,不過聽這女子說話音量半點兒沒有壓低,外面守著那人要麼與她是一夥的,要麼就是已經被她派人引開了。
墨啜翰想到這兒,站直了身子,「女俠,你這樣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見本特勤嗎?既是見到了,還是抓緊時間吧,外頭那人可不好對付,你的人未必能將他引開多久!」
「翰特勤倒是操心得格外多,放心,我只是問翰特勤幾句話,只要你不耍什麼花樣,問什麼答什麼,花不了多少時間,你我皆是相安無事!」抵在他後腰上那把匕首端得穩穩的,聲音的主人卻是一點點從他身後,繞到了身前。
面前是個一身北羯服飾,面容被頭巾半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子,穿著的確實是方才驚鴻一瞥那人身上穿的衣裙,還有那一雙露在頭巾外的眼睛也有些熟悉。
墨啜翰盯著面前的人,眼裡的狐疑更甚了兩分。
好似看懂了他沒有問出口的疑慮般,來人將頭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張瑩白的小臉,眉眼清澈靈動,卻又透著一股子狐狸似的狡黠,紅唇彎彎,儘是笑,看上去甜美嬌俏,卻是讓墨啜翰渾身上下都起了栗,心緊喉嚨也緊,「真的是你?」所以他方才沒有看錯!
不對!她是故意讓他瞧見的,故意引他來這裡的。
「你怎麼敢?你莫不是瘋了,怎麼敢來這裡?若是被人知曉了,定是會拿你來要挾墨啜赫的。」
徐皎聽著這一句,一直繃緊的心弦卻是微微一松,墨啜赫還活著,且並未落在這些人手裡,並未失去力量,還會為人所忌憚,還會想到拿什麼來要挾……這是這幾個月來,徐皎無數次理智告訴自己,卻從未得到過證實的想望,徐皎嘴角的笑痕深刻了兩分。
「我怎麼聽著翰特勤居然是在擔心我和墨啜赫?」徐皎開口,嗓音裡帶著兩分納罕。
墨啜翰一聽卻是不樂意了,「胡說八道,本特勤會擔心墨啜赫?你……不對,你會說羯族話?」墨啜翰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一直用羯族話與徐皎交談,她不只會聽,還會說,說得比本地人也不差什麼。
徐皎卻不認為該拿這麼寶貴的時間用來討論這些,「翰特勤,我聽到的傳聞說,墨啜赫欲弒父篡位,我不信這事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墨啜翰聽著卻是哼了一聲,「我憑什麼要回答你?」
憑什麼?徐皎手裡的匕首往前刺了刺,沒有說話,意思卻再分明不過。
墨啜翰面色一變,嘟囔道,「你們中原的聖人說什么女子和小人一樣,果真沒有錯。」
徐皎聽得嘴角抽了兩抽,這位身邊的匐雅郡主和他哥墨啜赫都是中原通,他不會跟著學學嗎?再不濟,你不會就不要用啊!
「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早前父汗帶了十五萬大軍揮兵南下,本是要一舉攻下大魏北境,趁著大魏內亂長驅直入的。誰知,墨啜赫卻是使計將父汗騙得退了兵。收兵回到北都城後,父汗才知受了騙,很是氣惱。將墨啜赫狠狠斥責了一番,倒是一直未作處置,那一日,許是父汗終於想清楚該如何處置他,所以就命他回了牙帳。」
「究竟怎麼回事兒我也不是那麼清楚,總之,墨啜赫刺傷了父汗,從王庭中逃了出來。父汗大怒,下令捉拿。可鐵狼衛到了虎師時,整個虎師已經不見人了,幾萬人,包含老弱婦孺,居然全都不見了。若說他沒有預謀,誰能信?」
說到這裡,墨啜翰咬了咬牙,面上流露出了絲絲恨意。
「我不信。」徐皎卻是想也沒有想就語調鏗鏘道,「哪怕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只要不是他親口對我承認的,我就不信。」她一雙眼目灼灼,恍若天上星子一般璀璨耀眼。
竟是讓墨啜翰一時看愣了神,待得徐皎轉眸往他看來,目光一觸,他這才咳咳兩聲,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徐皎恍若沒有瞧見,繼續問道,「你之後沒有問過大可汗嗎?他也說確實是墨啜赫做的?」
「之後父汗就病了,下令要安靜養傷,閒雜人等不得號令,不許叨擾。我還未曾有機會見到父汗,可下令通緝他和虎師的召令確確實實是父汗所下……」
「你不是說未曾見過處羅可汗,又是如何確定那召令是他所下?」徐皎蹙起眉心問道。
「那上頭有我父汗的印信為證。」
印信?這要作假還不簡單?徐皎目下閃爍了兩下,「可汗養傷,對外稱病,說不得召令不許叨擾,那誰在他身邊近身侍候呢?」
墨啜翰乜斜她一眼,那眼神像是看傻子一般,「自是我阿娜!你問這個做什麼?」
徐皎想道,果真如此,嘴角輕輕勾起,笑回了墨啜翰一句道,「我問這做什麼,翰特勤又何必明知故問。就如翰特勤明明瞧見了我不也沒有聲張,還有我一問,你就將這些事情和盤托出,不也是因為有些事情你也不信嗎?其實你心中的疑問已有答案,不過是你不願相信罷了。」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墨啜翰面色幾變,冷聲哼道,「我與你說這些,不是你逼著的嗎?再說了,在鳳安時,我曾欠了墨啜赫一個人情,如今還給你也算一樣。」
徐皎眼底隱隱有笑意閃爍,這墨啜翰的性子雖是彆扭,卻也不乏可愛,「對了,方才那個人是誰,我聽你喚他舅父?該不會……是姓阿史那的吧?」綜合她自己隱隱的直覺,還有墨啜翰對那人的態度,只怕都不是好相與的。
墨啜翰望著她,一雙眼裡已滿是震驚,「這你居然也知道?不錯!那人確實是阿史那部的,名喚阿史那佐穆,乃是阿史那切爾的庶長子,你既對北羯的事兒並非一無所知,想必也該聽過他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