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一路顛簸。

  這是楊紫嫣走過的最遠的路。

  這一路上，楊紫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一直哭，哭累了就睡。

  她害怕，她怕自己是真的懷孕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終於，楊紫嫣到了家裡。

  楊紫嫣的家在上河村，爹和娘都已經七十多歲了，楊紫嫣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也該結婚了。

  見到楊紫嫣回來，楊紫嫣的爹楊春生和楊紫嫣的娘魏愛梅都很驚訝。

  「紫嫣，你咋回來了？部隊不是還沒有放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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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

  楊紫嫣叫了一聲，想起了自己在部隊所受到的委屈，未語淚先流。

  楊春生和魏愛梅趕緊把楊紫嫣拉過來，仔細問楊紫嫣到底怎麼回事兒。

  楊紫嫣不敢說她在部隊和王建標勾上了，只能說自己最近身體不太好，自己從部隊辭職了。

  楊春生聽完，深深地嘆了口氣。

  魏愛梅說道：「爹和娘原本還盼著你能夠在部隊找個男朋友帶回來呢……你現在這個年齡，在咱們上河村可不好找對象啦。」

  楊紫嫣低著頭，不敢說話。

  楊春生說道：「先別說找對象的事兒了。孩子回來一趟也不容易，先來給孩子做點飯吃吧。」

  於是，楊春生和魏愛梅老兩口從雞圈裡抓了一隻雞出來，給楊紫嫣燉了。

  楊紫嫣看著年邁的父母，還想著給自己燉雞湯，心裡更是百感交集。

  這些年她在部隊雖然賺錢了，但是也沒賺多少，現在從部隊離職了，以後就更加沒有收入了，這把年紀繼續在家裡是個拖累。

  這把年紀還要爹媽給自己操心，楊紫嫣真是悔恨莫及。

  在家裡歇了兩天，因為楊紫嫣的年紀大了，楊春生和魏愛梅便開始張羅著給楊紫嫣說媒了。

  兩個人請村子裡的幾個媒婆吃了頓飯，媒婆也嫌棄楊紫嫣年紀大了。

  「姑娘長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年紀大了。」媒婆搖了搖頭，「就算人家男孩同意，人家男孩的父母也未必同意啊。結了婚要是耽誤個兩三年懷不上孩子，生產都是問題。這麼多年都去幹嘛啦，該找對象的年紀不找對象，現在年紀大了，長得好看也白瞎啊。」

  楊紫嫣垂著頭，不吭聲。

  她又想起了王建標。

  她原本以為王建標會娶她的，沒有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

  一來二去，把自己的青春給耽誤過去了。

  現在倒好，她年齡大了，想結婚也不好結婚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王建標！

  楊春生和魏愛梅只能不停地跟媒婆說好話：「俺家姑娘年輕的時候光顧著工作了，沒有談朋友。你還是給操著點兒心，俺們也不要條件太高，小伙子年紀大一點或者個子矮一點都沒問題。」

  媒婆也是個精明的，先是把楊紫嫣從頭到腳一同挑剔，打壓了一番，打壓的楊紫嫣連自信都沒有了，楊春生和魏愛梅也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著，媒婆又說道：「下河村有個劉二良，是個小學校長，就是離過婚，年齡比楊紫嫣大十來歲。人家劉二兩家裡條件可好了，你們兩口子要是同意的話，我把她給劉二良說和說和。」

  話音剛落，楊紫嫣就立刻漲紅著臉拒絕道：「我不同意！我知道你說的那個劉二兩，他上個老婆聽說天天挨打，受不了劉二良才鬧離婚的。條件差一點我能接受，但是打老婆這一點我不能接受！」

  媒婆打壓楊紫嫣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齡了？還挑剔人家劉二良的條件？劉二良再說人家也是校長，也就你長得看好，我才把人家劉二良說給你，人家還指不定同不同意呢！」

  楊紫嫣還想說反對，楊春生已經拍了板兒：「這樣吧，紅姐，先讓紫嫣跟二良見個面再說吧！」

  楊紫嫣一聽，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魏愛梅走過來，安慰楊紫嫣道：「紫嫣，二良現在已經改了不少了，不要用以前的眼光來看待現在，你先和二良見個面再說吧。」

  楊春生也說道：「下河村二良家裡條件最好。人家要是相中了你，你以後是會享福的。」

  媒婆又在楊紫嫣家裡坐了一會兒，高高興興地走了。

  相親安排在三天後。

  劉二良來到楊紫嫣家裡，看到楊紫嫣，眼睛一亮。

  當天，楊紫嫣沒好意思和劉二良說話，就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且不說劉二良雖然脾氣暴躁，但是長得不錯。

  從外觀上看，身材高大，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金絲眼鏡。

  單單從外觀上來看，符合楊紫嫣心目中的理想伴侶的形象。

  因此楊紫嫣也就沒有說什麼。

  劉二良倒是對楊紫嫣特別滿意，見了第一面之後，接著第二面、第三面就快了。

  第二次見面，劉二良主動地給楊春生老兩口帶了從縣城買來的禮物。

  魏愛梅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見了劉二良拿了東西來，當即對劉二良十分有好感。

  等劉二良走了，魏愛梅做了不少楊紫嫣的思想工作，楊紫嫣也慢慢的動搖了。

  到了第三次見面，楊紫嫣已經和劉二良開始單獨說話了。

  劉二良表現的溫柔體貼，和楊紫嫣也越來越近。

  並且在前期，劉二良沒少給魏愛梅和楊春生家裡送東西，把魏愛梅和楊春生兩口子高興的不行。

  劉二良和楊紫嫣相處的相當愉快，三個月後，兩個人的好事就近了。

  劉二良和楊紫嫣先是訂了婚，隨後很快就結了婚。

  剛結婚，劉二良確實對楊紫嫣這個二婚妻子相當好。

  由於劉二良是校長，家裡也有錢，因此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好穿的，都緊著楊紫嫣。

  楊紫嫣長得好看，穿衣服也好看，夫妻兩個人的感情好不甜蜜。

  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楊紫嫣慢慢的也就把王建標拋之腦後了，關於王建標，也就逐漸成為楊紫嫣人生中的一頁記憶，就這樣被翻過去了。

  然而，楊紫嫣的肚子很快大起來了。

  這肚子大的有點兒不正常，楊紫嫣慌了，她覺得這個孩子應該是王建標的。

  楊紫嫣越想越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

  劉二良知道老婆懷孕了，特別高興。

  劉二良帶著楊紫嫣，在村子轉悠的時候，連二嫂子看到楊紫嫣這麼大的肚子，便有些驚訝。

  「二良，你老婆這肚子，得懷孕了三個月了吧？」

  劉二良說道：「連二嫂子，我們結婚才剛三個月呢，你開啥玩笑。」

  連二嫂子驚訝地說道：「喲，那這肚子可是真大。」

  劉二良笑道：「她懷孕的時候家裡各種好吃的，我都緊著她吃，估計比一般的孕婦大一些。」

  連二嫂子是個女人，經驗多。這肚子，不像吃出來的。

  又見到楊紫嫣長得這麼漂亮，連二嫂子心中便有了不好的想法。

  但是在楊紫嫣面前，卻也只能笑著附和道：「看來家庭條件好就是不一樣啊，肚子都比同月數的肚子大。」

  只有楊紫嫣自己知道怎麼回事兒。

  楊紫嫣的肚子大的很快，比同村的同月數的孩子大的都快。

  於是，村子裡開始流傳起了風言風語，說楊紫嫣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劉二良的。

  楊紫嫣之所以找劉二良結婚，就是為了給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找個爹。

  風言風語多了，劉二良的臉上逐漸沒有笑容了。

  漸漸的，劉二良也不帶楊紫嫣一起出門了。

  楊紫嫣自己也慌了。

  每天晚上，楊紫嫣都偷偷的掉眼淚，以淚洗面。

  她恨肚子裡的孩子，破壞了她和劉二良的幸福生活。

  她恨王建標，是王建標毀了她。

  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

  她只能每天哭。

  孩子生下來了，比預產期早了三個月。

  劉二良的臉徹底掛不住了。

  「人家都是十月懷胎，你他娘的七個月給我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劉二良抓過襁褓里的孩子，就要往地上摔。

  楊紫嫣撲過去跪在地上求劉二良，不要摔死她的孩子。

  「孩子是無辜的，你要打打我吧二良！」楊紫嫣抱著懷裡哇哇大哭的孩子，哀求劉二良。

  於是，劉二良抓起一條皮帶就往楊紫嫣身上抽。

  楊紫嫣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襁褓里的孩子。

  一皮帶、兩皮帶……最後打的楊紫嫣遍體鱗傷。

  她躺在地上，渾身是傷，看著面前襁褓里的嬰兒，楊紫嫣默默地流淚。

  這一切都是因為王建標。

  她想起了王建標。

  她不能原諒王建標。

  當天晚上，劉二良出去和幾個狐朋狗友喝了一頓酒，回來抓住楊紫嫣又是一頓暴打。

  三更半夜，楊紫嫣慘叫的哭聲驚動了兩邊的鄰居。

  好幾家人都跑過來敲門，怎奈劉二良家裡的木門是上了鎖的，門鎖從裡面鎖著，打不開。

  最後還是找了村裡的開鎖匠王麻子過來，把鎖打開了。

  同村的幾個大老力立刻衝進去，抱住劉二良。

  「二良，你這是幹啥哩！」

  「媳婦兒被你打成啥樣了？上個媳婦都被你打跑了，你怎麼還不長記性？」

  「哪有你這樣打人的？能過就過，不能過離婚！」

  ……

  劉二良喝多了，這次打人下手可沒有個輕重。

  楊紫嫣倒在地上，渾身是血。

  看起來十分嚇人。

  幾個好心人上前去把楊紫嫣扶起來，看到楊紫嫣這幅樣子，都十分心疼。

  「快看看娃娃吧！娃娃咋不哭了？」

  「孩子……哎呀，快去叫醫生來吧，孩子不行了。」

  ……

  於是三更半夜的，家裡一片混亂，所有人又都開始四處跑著找醫生。

  最後同村人七手八腳的把楊紫嫣和孩子都送到了醫院。

  一個月後。

  楊紫嫣瘋瘋癲癲的，走在村子裡。

  眼裡一絲光都沒有了。

  下河村的人見了楊紫嫣都繞著走。

  「那是楊紫嫣？」

  「人都成什麼樣子了。」

  「孩子死了，她傻了。」

  「好好的一個女人，可惜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敗壞風氣，好好兒的非要去偷男人，現在可好，傻了！」

  ……

  楊紫嫣聽著這些人的議論聲，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子兒，朝著那群人扔了過去。

  「瘋子！」

  那群婦女一鬨而散。

  楊紫嫣走著走著，忽然哇啦地一聲哭了起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沒有瘋。

  但是她也知道，她距離瘋已經不遠了。

  楊紫嫣擦乾眼淚，換了一套乾淨衣服。

  她要去鷺島，去找王建標。

  「王建標，你不能把我推出去承受這一切。我們兩個一起犯下的錯誤，需要我們兩個共同承擔。」

  一路上，楊紫嫣都沉默著。

  她還是從前那個楊紫嫣，只是她的眼裡已經沒有光了。

  到了鷺島，下了船，楊紫嫣先去菜市場，找了一家五金店，買了一把長長的水果刀，藏在了腰裡。

  鷺島的風光還是這樣好，就像一個美麗的旅遊勝地。

  楊紫嫣想起她剛剛坐船來到鷺島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那個時候，命運還沒有給她一記重錘。

  她以為，自己的人生會是一帆風順，未來會有很多好的事情在等著她。

  她以為，未來會像一副五彩斑斕的畫卷一樣，在她面前徐徐展開，一切都是輝煌而燦爛的。

  家中的老父親和老母親也對她充滿了期待，覺得她是上河村裡頭飛出去的金鳳凰。

  將來是要找一個兵哥哥的，家裡每每提起楊紫嫣，也都充滿了將幸福。

  只是令楊紫嫣沒想到的是，迎接她的未來，不是徐徐展開的一副畫卷，而是狂風暴雨，萬丈深淵。

  她錯了。

  可是已經晚了。

  ……

  「你幹啥？非基地人員不能入內！」

  楊紫嫣剛到基地，就被兩個門衛攔住了。

  楊紫嫣忙笑著說道：「同志，我以前也是在這裡工作的。不信你看。」

  楊紫嫣拿出了自己以前在這裡工作過的證明。

  門衛的兩個同志依然不肯讓王紫嫣進去。

  「不行。你現在不在這兒工作了，就不能進去。」那兩個士兵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楊紫嫣只好笑著請求道：「不讓我進去也行。那同志，你們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出來，叫王建標？我跟王建標約好了的，你就說我在這兒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