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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枸杞山參茶

2024-05-24 07:19:24 作者: 董無淵

  可叫花雞就是一道,你無論如何裝扮它,它都好吃的菜。

  拿香料、生抽、蜂蜜、鹽、胡椒粉、青紅酒醃製碼勻,再塞兩叢蔥繩和生薑到雞腹,用干荷葉包住,在荷葉外層抹上薄厚勻稱的黃泥。

  民間的法子是在土裡點暗炕,把雞埋在土裡炕熟,可這有個問題,雞肉受熱容易不均勻,總有地方炭火強,有地方炭火弱。

  這是烤物最常遇見的問題。

  含釧在後院搭的這個烤窯是宮裡的傳承,利用窯體本身保留的熱來烤制食物,用的磚窯,師傅是老師傅了,一聽含釧的要求就明白了,窯體下方用空酒瓶、石頭、稻草墊起,這樣的土窯可烤制糕點、不算太厚的肉、麵點等等食材,烤制時受熱均勻,且帶有一股特殊的香氣。

  含釧相信,宮外很少用這樣費時費力的法子來烤制食物了。

  果然。

  嘗遍珍饈美味的世家少爺無一不點頭稱好。

  含釧笑了笑,「也可嘗嘗蘸上粗鹽與香油入口,又別有一番風味。」

  

  張三郎帶頭試菜,放進口中便眯著眼睛點了點頭。

  很好!

  烤雞的油膩被干荷葉吸收得差不多了,故而將雞肉蘸上香油與粗鹽,便不覺得膩,只感到粗鹽豁達粗獷的味道把雞的肉與汁兒提亮得更鮮了!

  真的很會做菜呀。

  不僅會做菜,更會配菜。

  張三郎覺得,那日的二百兩銀子,是他這輩子花得最值的錢。

  排面有了,口福有了,夫復何求?夫復何求!?

  這頓飯,張三郎吃得很快樂。

  裴七郎拋開被張三斥責的那點羞惱,也吃得很快樂,兩口解膩的青紅酒下肚,裴七郎眯著眼看油燈下的老闆娘,明眸皓齒,白得跟一尊精雕玉琢的玉像似的,若真摸上了老闆娘的臉頰,指間該存下如何的手感呀...光是這樣想想,便讓他一股熱血從腰間沖向腦門,酒意之下尚存的理智讓他避開張三郎,低聲問旁邊的同窗,「這老闆娘,是姓賀對吧?」

  同窗也喝得面紅耳赤,想了想門口石片牌匾上的那個「賀」字篆刻,遲鈍而緩慢地點點頭。

  裴七郎沾了沾酒,在木桌子上比劃了幾個字,「是恭賀的這個賀字兒吧?」

  同窗看了看,再點點頭。

  裴七郎再端起一盞酒,喝進嘴裡,肉香酒純人美,這可真是個好地方。

  配上酒,食客吃飯的速度是極慢的,一個晚上能翻兩個台、做十桌客人的生意便不錯了。

  若遇上張三郎這樣的聚會,那便絕了翻台的念想吧。

  含釧眼光一瞥,幾個喝得滿面潮紅的小郎君七歪八倒地醉在方桌上,其中一個小郎君還端著酒杯子,醉意朦朧地一直唱道「賀賀賀!」

  還喝呢!

  喝成這狗樣子了!

  含釧笑著搖搖頭。

  這一桌子非富即貴的少爺,被各家小廝領走,「時鮮」這樣一番鬧騰後,可算是打了烊。

  這本是非常平常的一夜。

  含釧累得元神出竅般沉沉睡去。

  張三郎流著口水耷拉在床榻上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他絕對沒想到,一夜之間,他這位英國公府文不成武不就的老三,在北京公子哥兒的圈子裡變得多搶手。

  ......

  一連十日,含釧都在裡屋雅座亭里看見張三郎的身影,每日身邊陪著的食客都不一樣。

  到了第十日,陪著的食客有事先走,含釧正好手中無事,便過去收拾碗碟。

  張三郎垂著頭擺擺手,「掌柜的,您陪我坐坐吧。」

  這是吃累了?

  還是喝多了?

  含釧笑著轉頭讓小雙兒熬一盅解酒解膩的枸杞山參清茶來刮刮腸胃。

  張三郎抬了抬頭,認真盯著含釧,「您看我有啥變化沒?」

  含釧眯著眼,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搖搖頭,「沒啥變化呀。」

  張三郎咬牙切齒,「我變了!」舉起胳膊,甩了甩,咯吱窩下的衣袖隨著力道左右搖晃,張三郎惡狠狠地開口,「我變胖了!」

  含釧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不許笑!」張三郎哀嚎一聲捂住臉,「往日大傢伙覺著我是除了吃,啥也不懂的累贅和紈絝。如今倒好,不把我當累贅了,直接把我當做門票——進『時鮮』吃飯的門票!整日吃吃吃,我倒是沒啥。但吃多了要胖呀!吃的時候不得配上酒呀!日日喝得個醉醺醺的,煩都煩死!」

  是挺煩的。

  同不太熟悉、喜歡的人吃吃喝喝的,吃再好的菜餚,也不算人生一大幸事。

  含釧完全能理解張三郎。

  枸杞山參茶煮好了,正好解膩清腸。

  含釧遞到張三郎手上,「不喜歡就別應酬了,自己不高興,還白費銀兩。」

  張三郎抹了把臉,喝了口山參茶,心情平復了些,挺好喝的,藥膳味不重,倒把山參的回甘逼了出來,「和自己交好的哥們兒吃吃喝喝,多少銀子都不算事兒。」

  張三郎想了想,「誒,你還記得上回我帶來吃涮羊肉的那個主兒嗎?誒!就是那個吃高興了還給你了一塊玉墜子的那位爺!」

  記得。

  怎麼不記得。

  化成灰都記得。

  含釧扯了個笑,搖搖頭,「食客這麼多,記不太清了。」

  張三郎蔑了眼含釧,恨鐵不成鋼,「那位主兒多俊呀!滿宮...哦不,滿城子弟,這位爺相貌氣度都是頂尖的!你怎麼還能記不得呢?誒!就那個鼻樑高挺、膚色挺白,比我還高一個頭的主兒誒!」

  見含釧還是搖頭。

  張三郎說得更具體了,「就那個面如冠玉,氣度閒雅的那位公子!」

  含釧抿抿嘴。

  張三郎一拍大腿,「就一雙丹鳳眼,不說話時像個冰塊那個誒!」」

  ...

  含釧有點想走了。

  她怕她坐下去,張三郎為了喚起她的記憶,連徐慨肩膀上有兩顆紅痣都要說出來。

  含釧囫圇點點頭,「記得了記得了!怎麼了!?」

  見含釧終於想起來了,張三郎惆悵地一邊駝背一邊嘆了嘆,「那位主不想應酬便不應酬,可甲學裡人人都不敢小覷他。如今封了官邸,離了束縛,日子只會越來越快活。哪似我,活得束手束腳的,我不想應酬,我爹還要逼著我應酬...」

  封官邸了?

  含釧抿了抿唇,隔了一會兒笑了笑。

  徐慨要搬到後海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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