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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酸梅紅燒肉(下)

2024-05-24 07:18:51 作者: 董無淵

  含釧將拉提的房間放在了外院廳堂,小雙兒給他燒了一壺子熱水淨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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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了澡,剪短了頭髮,換了新衣裳的拉提臉上紅紅的出來,倒是瞧不出來是北疆的小伙兒,皮白肉嫩的,更像是中原的小伙子。

  含釧拖了一個菜筐子出來,裡面有一支小羊腿、一隻殺了的整雞,一筐活蹦亂跳的蝦,還有幾顆碩大的白菜和中午沒做完的三線肉,含釧讓拉提自己選食材做菜,雖說已經買回來了,但仍要考校考校新廚子的手藝——為公平起見,含釧將他藏著的香料銀壺收了起來。

  西域的香料和北京城裡慣用的香料不一樣,含釧可不能保證在東郊集市能依樣畫葫蘆地買到一模一樣的香料,一個優秀的廚子絕不能過於依賴某一種香料或是食材,且得牢記著,是你在做飯,你是所有食材的主導者,要通過你的排列組合、蒸炒做熟變成一樣卻又不一樣的東西。

  這是她剛長到灶台一般高時,白爺爺教導她的。

  含釧將這番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了拉提。

  然而拉提頭一歪,明顯是沒聽懂。

  含釧便開始手舞足蹈地大鵬展翅般開始比劃,比劃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

  她怎麼還是比划起來了?!

  就是不想比劃,才沒要擅長處理海魚海蝦的倭人呀...

  為啥一切又換到了原點?

  小雙兒在旁哈哈大笑。

  含釧認命似的把菜筐子往拉提跟前一推,「選個食材,做一道你擅長的菜吧。」

  簡短的話,拉提聽得懂,埋著頭在菜筐子裡面挑挑揀揀。

  含釧以為他會挑小羊腿肉,只是院子裡沒現成的灶爐,含釧環視一周,在思考他該怎麼烤肉。

  可當含釧看著拉提拿起那一小坨三線肉時,有點愣。

  看著拉提把三線肉切成粗細均勻的肉塊,又探過身在灶台上挨著罐子嗅,最後拿起了裝酸梅的罐子時,含釧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拉提想要復刻他剛吃過的那道酸梅紅燒肉!

  含釧雙手抱胸,看著拉提把酸梅去核,起鍋放肉塊,把肉塊的油盡數干煸出來後,鼻尖微動,四處開始嗅,拿了小蔥、姜、灶台邊上放在最裡面的青紅酒。

  含釧灶台上的豆油有十來種,拉提準確無誤地拿起含釧中午用的那壺香蕈老抽。

  含釧手上一緊,雙眼瞪大,看拉提重複著中午她的動作,沒一會兒拉提端出一碗散發著濃郁醬的酸梅紅燒肉,含釧夾了一塊兒。

  肥肉糯而不膩,瘦肉軟而不柴,酸梅的酸甜口若有若無地浸潤在一塊肉上,正好解了肉食不可避免的油膩。

  味道和她做的,不說一模一樣的相同。

  至少有八成相似。

  就這八成的相似,已很難得。

  含釧很大套地說一句,北京城裡若能將她的手藝復刻出八成的掌勺師傅,不會超過五個。

  含釧歪著頭看向拉提。

  拉提似乎有些羞赧地收了收下頜,指尖朝下指著地板,眼神里有些急切。

  含釧疑惑地蹙了蹙眉,不太明白。

  小雙兒恍然大悟,「他是在問,能不能留下來了吧?」

  拉提趕忙點點頭。

  含釧想了想,瞜了眼菜筐子,大白菜張牙舞爪地在菜筐子裡待著,含釧拿起一顆,撂起袖子被激發起了鬥志,一手拿出貼身的小刻刀,一手掰白菜梗子。

  小雙兒私心覺著,自家掌柜的張牙舞爪的樣子,和這棵白菜有點像。

  含釧只取了白菜心,用牙籤在梗子上扎了小洞,把貼身小刻刀舞得飛快,在白菜外層一片兒一片兒地劃,沒一會兒一朵含苞待放的如牡丹花一般的白菜便出現在了三人眼前,下鍋汆燙片刻後迅速起鍋。

  老母雞熬製的高湯是食肆必備。

  含釧舀了點高湯沒過白菜,上屜籠蒸出熱氣後快速取出。

  這頭吊的清湯已煮沸。

  含釧將白菜的菜葉子輕輕擼下,慢慢用手定型成花苞形狀,緩緩移到白釉瓷碗中,正對菜心均勻倒入煮沸的清湯,一片一片的葉子順勢打開,緩慢出現了一朵完美無瑕的清水芙蓉。

  拉提看傻了。

  含釧略顯得意。

  小雙兒瞅了瞅,心裡嘟囔了一聲,自家掌柜這奇怪的上進心啊。

  含釧遞了個白菜到拉提手裡,示意他可以開始。

  拉提鼓搗了一刻鐘,垂頭喪氣地端出了一盆蔫壞過季的牡丹花。

  含釧大笑起來。

  就說嘛!

  天賦難得,苦工更難得!

  這做廚子,可不能光看天賦,否則白爺爺為啥讓她苦哈哈地冬練三伏、夏練三九?

  含釧恨不得即刻長出幾根得意的鬍鬚,這樣她就能學著白爺爺的樣子捋一捋,顯得很高深。

  「...雖說有幾分天賦,可也得好好學、勤快練。」含釧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摸並不存在的鬍鬚,「當廚子嗅、嘗、看、品、思,五大竅都錯不得,錯一個是二流廚子,錯兩個就換個營生做吧。你鼻子有幾分靈巧,腦子也清醒,先做墩子苦練刀工,再試著做菜——如今已過了一招鮮吃遍天的光景了,西域的香料是好東西,可在北京城裡要想成為響噹噹的官府菜掌勺,就得多學多看多練。」

  一大串話,拉提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能留下來了,便有些開心,扯開嘴角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含釧平平淡淡地點點頭,帶著小雙兒進內院午睡去了。

  剛關上內院的門,含釧便激動地靠在門上。

  我滴個乖乖。

  二兩銀子,買了這麼個寶貝!

  吃一遍就能大差不差地復刻出她做的菜!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食肆不僅可以增加西域獨有的吃食作為食客的調劑,假以時日,她更可以將廚房完全交出去,她只需要鑽研菜譜、幫帶拉提、做好統籌和搭配!

  甚至...甚至...若再假假假以時日,她可以帶著拉提開「時鮮」的支線鋪子、三線鋪子,開滿整個北京城!

  含釧心潮起伏,有些激動。

  一呼一吸,再呼再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平靜下來後,便神神道道地拖著小雙兒拿著掃帚清理宅院。

  小雙兒:???

  不是午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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