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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芝麻胡餅

2024-05-24 07:17:58 作者: 董無淵

  院子不大有不大的好處,比如現在...

  正院稍大點兒聲音,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如今滿院子儘是崔氏的哭聲,白爺爺的訓斥聲,還有白家大郎時不時的咳嗽聲。

  不大的院子,顯得特別擁擠。

  含釧垂著頭,抿了抿嘴。

  多個人,多張嘴,說得輕巧,做起來卻難—筷子要多一雙,栗米要多一勺,燉了雞得多個人分肉分湯,若是再想得長遠點,姑娘總得要嫁人,陪嫁該由誰出?該從哪裡發嫁?

  若是大戶人家還好,白四喜如今還沒出師,全靠白爺爺一人的俸祿撐著,又因這白家大郎的病,白家的日子過得實在不算寬敞,甚至略顯湊手。

  約莫是被罵狠了,崔氏也一邊哭一邊辯解,「您說要容留要養小姑娘,媳婦兒可曾說了半個不字兒?可咋養?還要請了婆子丫頭的,當金枝玉葉的養嗎?咱家可養不起!」

  崔氏哭著,「大郎躺床上日日病著,您腿腳眼瞧著不行了,四喜還要說親、置屋...難道娶個媳婦兒回來,還得和我似的,住在這身子都轉不開的舊宅子裡嗎!我樂意,兒媳婦兒樂意嗎!」

  約莫是提到了體弱多病的兒子,白爺爺半晌沒搭話。

  

  白四喜紅著臉,顯得有些尷尬,畢竟在裡頭撒潑挨訓的是他娘,埋著頭撓了撓後腦勺,低頭刷碗,含釧面色如常將白四喜手裡的碗放在竹筐子,學著白爺爺的模樣敲了敲白四喜的額頭,「走吧,師叔帶你出門逛逛。」

  白四喜楞呼呼的,「師叔?」

  含釧笑起來,「我是白爺爺的關門弟子對吧?你是白爺爺的孫兒對吧?我叫你爺爺師傅,叫你娘嫂子,你該叫我啥?是不是得叫師叔?」一巴掌拍在白四喜後背,大喇喇揚了揚下頜,「走吧!四喜子,師叔領著你出門兒見世面去!」

  ....

  這個邏輯無懈可擊。

  搖籃里還躺著叔叔呢...

  白四喜帶著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師叔,輕掩了木門,左拐右拐便出了胡同,聽不見他娘的聲音後,白四喜這才覺得輕鬆一些,他娘人真不壞,只要不在她鍋里舀吃的,她保准待你跟待親姨妹似的。

  可若是動了她鍋里的飯,別說沖爺爺撒潑,便是沖天王老子撒潑,他娘也做得出來。

  是有點拎不清的,往前也出現過當著爺爺說好,轉頭便自顧自行事的局面。

  真是為了那二錢鴨子嗎?

  白四喜覺著也不見得。

  從根兒上,他娘便不想含釧在家住,怕薄了家裡的用度,也怕爺爺寵小弟子。其實吧,只要人在,只要一條心,這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也不是揭不開鍋了,更沒有她說得立時要流落街頭的窘迫...

  白四喜悶悶沉沉的。

  含釧笑著問,「今兒個我剛出宮門,驢車左拐右拐,就到了!」

  白四喜回了回神,應道,「咱家在鐵獅子胡同住,離定己門特近,左鄰右舍都是住的老北京兒了,往上數三代,都是跟在太宗皇帝身邊兒的,要不是太宗皇帝的廚子,要不是太宗皇帝的近身侍衛,或是經年的御醫世家...」

  「那是得離宮門兒近,若主子有召,也能立時趕過去。」含釧點頭應道,「能住這兒的人家,不說別的,必定是有門絕技傍身的。走在哪兒,都抬得起頭。」

  白四喜與有榮焉,帶著含釧向東走,「那可不是!都是老輩兒留下來的東西!」

  將才的尷尬和沉悶漸漸消散去了,給含釧指了指,「看那條路!上朝、國子監進學、至六部執勤,全都要走那條路!京里把那條路稱作『登雲梯』...那兒是拴馬槽,管他什麼王公貴族,到那兒,武官下馬,文官落轎,這是祖宗傳下來,雷打不動的規矩!」

  這些說法,含釧倒是頭一回聽,津津有味地聽著打開話匣子的白四喜吹牛皮。

  天兒已經全黑了。

  路上燈火通明,四處都有熱騰騰的氣兒,擺夜攤兒的魚貫而出,賣胡餅、大餑餑、餛飩、蒸餃的全都分散在牆根下吆喝,酒肆食館也掛起了燈籠,川流不息的人群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還有喝醉了的酒鬼扯著嗓門朝天唱喊——這場面,竟比白天還熱鬧幾分。

  嗯...

  宮裡的聖人,對女人是寡情了些,對社稷倒還挺上心的。

  否則也不能出現歌舞昇平,民有衣穿酒喝的場景。

  擺攤兒的地方,生意都還挺好的。

  特別是那家賣芝麻餅的,攤兒前排了長長一列的隊,爐火光在大泥爐里閃得很耀眼,餅子攤得薄薄的,被烤餅的後生送進爐子裡炕熟,沒一會兒便傳出焦香鮮甜的味道。

  含釧和白四喜排隊買了四隻餅,一隻四文錢,倒也不貴。

  含釧趁熱咬了一口,酥皮兒的,麵團里定是揉了豬油,內瓤軟和,灑在餅面的黑芝麻被徹底炕出了香氣,吃在嘴裡味道不算豐厚,但勝在現烤現吃,香得很!

  含釧想了想問四喜,「小麥每斗幾錢?」

  四喜想了想,「今兒個年好,不旱不澇,一斗麥子約莫兩百文錢。」

  含釧在心裡粗算了筆帳,一個芝麻餅的本錢不過兩文錢,賣出一個就有兩文錢的利潤,含釧眼光掃了掃排隊的人潮,便暫且預估一晚上這個攤位能賣出五十個餅子,那便是一百文的利潤,一旬便是一千文,一月便是四千文!

  一千二百文錢,為一兩銀子。

  換算成銀子,便是有三兩銀子...

  含釧再問,「這個攤兒,要收賦稅和租子嗎?」

  四喜蹙了蹙眉,「賃攤位的錢要給,好像是交給胡同的甲首,甲首再交給京兆尹。賦稅沒聽說過,這種小攤兒,誰去給他們數流水呀!賃官家的攤位,便是交稅了!」

  「那一個攤位,一個月的賃費為幾何?」含釧手裡捏著餅。

  「好像是一兩銀子。「四喜想了想,有點不確定,「京兆尹有幾個大爺就住在咱們家旁邊兒,改天我幫你問問。」

  若是除開月租的一兩銀子,那每月到手,也有淨二兩。

  如今,一個七品官兒,年俸為五十兩銀子,月俸不過四兩!

  做吃食生意...暴...暴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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