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2024-04-29 23:04:05 作者: 秋李子

  胭脂沉默不語,吳氏也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過了,輕嘆一聲,換了話題:「想那麼多做什麼,說到底,也是外頭男人們做事。」

  

  「現在朝堂之上,也要小心應對!」胭脂的話讓吳氏斂眉:「怎麼覺得,這麼多年,事情浮浮沉沉,就像過了好幾輩子一樣?」

  出生名門,嫁給名門,對吳氏來說,這一輩子本該是平安順遂地過下去。胭脂伸手拍一拍吳氏的手,吳氏淺淺一笑:「罷了,我想那麼多做什麼呢?遇到什麼事,還不是要過下去。」

  遇到什麼事都要過下去,胭脂看向遠方,現在,希望丈夫能晚點回來,晚點回來,也許能避開這場風波,也許,不能。胭脂想到這個可能,心口傳來一陣疼痛。

  不,不管發生什麼事,自己都要護好自己這個家,等著丈夫歸來。胭脂按下心口的疼痛,正要和吳氏繼續說話,趙嫣已經跑進來。

  吳氏不等趙嫣行禮就招手讓她過來:「你跑這麼急做什麼?」趙嫣看著吳氏:「我聽說二嬸婆來了,想著來問問,二嬸婆把妹妹帶來沒有?」

  吳氏笑著捏下趙嫣的鼻子:「是哪個妹妹?是你然妹妹呢,還是你小妹妹。」

  「沒名字的妹妹,那樣白白淨淨的,用手一點下巴就會笑,多好玩啊!」趙嫣的話讓胭脂又點女兒額頭一下:「你當你妹妹是什麼?」

  「是妹妹啊!」趙嫣的話讓吳氏又笑出聲,煩擾似乎很快消失,沒出現過。

  「朝中的情形,越來越奇怪了。」趙德昭下朝歸來,和永和長公主說著朝中事情,眉頭已經不自覺皺起。

  「你說的是近些日子官家提拔的人嗎?」永和長公主一語中的,趙德昭點頭。汰舊換新也是常事,更何況又經了趙匡義那回事,但不管是符太皇太后還是朝中大臣,都贊同緩緩地來。

  而符太皇太后病重,潘太皇太后攝政之後,對柴昭算得上言聽計從。官員更換的速度也快了許多。很多新提拔上來的,能力什麼先不說,但對柴昭的話從來沒有不肯聽的。

  「朝政如此,但願……」趙德昭只說了這么半句就停口不說。永和長公主的眉微微皺起,接著永和長公主低聲道:「我這一生,惟願平安度過。」

  皇家女兒和皇子是不一樣的,皇子或許還會被天子忌憚。但皇家女兒從無這種擔憂。可是現在,永和長公主覺得,自己的這個心愿,似乎很難實現了。

  「祖母一直都很疼愛我!」柴昭坐在符太皇太后床前,對符太皇太后輕聲道。符太皇太后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但她腦子是清醒的。聽到柴昭這話雙眼在那拼命地轉,口中赫赫發聲。

  柴昭已拿起手巾給符太皇太后擦掉唇邊的涎水,又淡淡地道:「祖母疼愛我,所以,我要什麼,祖母都會給我。不像曾祖母您,永遠都是用對我好的語氣,什麼都不肯給我。」

  符太皇太后口中又赫赫有聲,柴昭把手巾扔到地上,淡淡地道:「曾祖母,您一定要活著,看我成為說一不二的人,看這天下被朕牢牢地握在手中。」

  符太皇太后眼角有淚,柴昭湊到符太皇太后耳邊:「趙家,朕一定會代曾祖母全部鏟掉,不留半點根。曾祖母不是很疼愛姑婆嗎?朕,會讓姑婆好好地活著,好好地享這富貴榮華。看著趙家的榮華富貴,煙消雲散。」

  符太皇太后眼中的淚流的更急,柴昭用袖口替符太皇太后擦著眼淚:「曾祖母,您這會兒就哭了,難道不知道,您哭的日子會越來越多嗎?」

  說完柴昭就喊來人,內侍宮女應是走進殿內,柴昭對他們道:「一定要好好地服侍曾祖母,朕每日都會過來探望。」

  內侍宮女齊聲應是,柴昭對符太皇太后行了一禮,這才離開,將到殿門口時候,柴昭轉頭對符太皇太后一笑。

  符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只能看到柴昭的臉在陽光之中半明半滅,如果惡鬼。符太皇太后想大叫一聲,可是喉中除了赫赫之聲,什麼都發不出來。

  柴昭已經離去,宮女內侍在收拾著屋子。有宮女已經道:「官家性情古怪,可對太皇太后,那是十分孝順。」

  有內侍豎起一根手指,宮女不敢再說話,藥已經煎好,宮女端起藥,來到床邊一口口餵給符太皇太后。

  符太皇太后不想吃藥,可又擔心如果這樣做了,不知道柴昭又會想出什麼法子,藥餵下去,符太皇太后眼裡的淚落的更急。

  「祖母安!」柴昭離開寧壽殿,就來到潘太皇太后的殿內。潘太皇太后正在和鄒芸娘說話,瞧見孫兒來了,潘太皇太后滿面喜色,對柴昭道:「官家今兒來的怎麼有些晚了?」

  「我去探曾祖母了。」柴昭說完就對鄒芸娘點頭:「鄒貴妃好,怎麼不見妹妹?」

  潘太皇太后笑了:「你倒有心。方才我和鄒貴妃說話,倒想起一件事,你這過了年就十三了,再過兩年也該立後納妃了,你父親的兩位妃子,也不能這樣稱呼,索性就尊她們為太妃,你瞧可好?」

  「祖母既有這份心,孫兒聽從就是。」尊不尊鄒蘇兩位為太妃,對柴昭來說完全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鄒家已經倒了,蘇家就更不值得一提。

  潘太皇太后對鄒芸娘淺淺一笑,進宮這麼多年,潘太皇太后感到現在才是最歡喜的時候,無需再受婆婆的轄制,不管前朝後宮,都是自己一人說了算,孫兒又極其孝順,簡直是再好也沒有了。

  鄒芸娘此刻卻不會像第一次得到潘太皇太后青眼時那樣歡喜,只是起身給柴昭和潘太皇太后行禮致謝。

  潘太皇太后扶住她,柴昭已經又道:「除了這件事,還有幾位姑婆姑母該尊為大長公主,妹妹也該做長公主了。」

  潘太皇太后不由拍下椅子扶手:「還是昭兒你想的周到,這些事,早就該做了。」

  鄒芸娘聽著潘太皇太后和柴昭的對答,心中掠過不祥預感,但這種不祥預感到底從何而來,鄒芸娘不知道也不願意去想,只要自己的女兒能夠平平安安,管那麼多做什麼?

  柴昭和潘太皇太后都已定下,很快也就旨意擬定,往各處傳詔。並准鄒芸娘和蘇婕妤兩家,從侄兒輩中各恩蔭一人。

  這道旨意到了鄒家,算是讓秋氏又高興了一點。鄒大娘子聽到有這道旨意,又興頭起來,跑來對秋氏說要請客擺酒。

  秋氏現在對鄒大娘子是越來越不客氣了,聽到她的建議就冷哼一聲:「擺酒請客也要看有沒有地方,再則我們家裡,現在哪有錢來買這個虛熱鬧去?大姊姊趁機想做新衣衫我曉得,要做,大姊姊自己拿錢出來做就是。」

  鄒大娘子從來都是花錢如流水,從沒想過攢一點私房錢這種事情,此刻被秋氏說了這麼幾句,臉不由紅起來,但不敢像原先那樣撒潑,只強掙道:「我這不也是為侄兒好,等侄兒長大,恩蔭做了官,我們家凡事也要立起來,難道要侄兒出去做了官,還要擺出一副沒見識的樣子來?」

  「有沒有見識,這和大姊姊沒有半分干係。我的兒子,我自然曉得。大姊姊若真想要做新衣衫,也成,現在雇了服侍公公的人,一個月也要一兩貫錢。大姊姊想做新衣衫,我就把這雇的人給辭了。讓大姊姊辛苦上一年,省下的錢給大姊姊做新衣衫,如何?」

  鄒大娘子被說的沒了聲音,只得怏怏離開。剛走出屋子就見鄒三娘子帶著丫鬟過來,丫鬟手裡還端了什麼東西。鄒大娘子瞧見這個庶妹,就像看見仇敵,兩步走上前就要去拿丫鬟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麼,給我瞧瞧。」

  鄒三娘子急忙攔住鄒大娘子:「大姊姊沒事時候還是去服侍父親,我見嫂嫂這些日子這麼辛苦,特地親自下廚熬的補湯。」

  「呸。你熬的補湯,只怕能喝死人。」鄒大娘子惡狠狠地罵了鄒三娘子一句。若說鄒家被奪爵,最大的好處就是鄒三娘子不再怕鄒大娘子了,聽到鄒大娘子這樣罵,鄒三娘子只呵呵一笑:「這啊,你說了不算,要嫂嫂說了才算,我走了!」

  見鄒三娘子逕自離去,鄒大娘子氣的要死,卻沒半點辦法,只有灰溜溜地回自己屋裡去生悶氣。現在鄒家上上下下只有三四個丫鬟,兩三個僕婦,當然也就沒人能供鄒大娘子打罵出氣,更別提摔東西出氣了。鄒大娘子除了生悶氣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有在那咒天咒地咒自己的爹娘。

  永和長公主成為大長公主的旨意到了公主府,永和長公主帶著全家出來迎接詔書,並要進宮謝恩。

  宣讀詔書的來使已經道:「官家說,除了大長公主之外,女眷進宮謝恩也是常見的事。」

  永和大長公主下意識地看胭脂一眼,這才對來使道:「既然如此,我就帶兒媳進宮謝恩。」

  「太皇太后說,府上的小娘子,聰明活潑,她雖只見過一次,就很喜歡。大長公主若帶上她,太皇太后會更歡喜。」來使的話讓永和大長公主的眉微微一皺,來使已行禮退下。

  柴昭他,做出這樣姿態,究竟為的什麼?胭脂的眉皺的很緊,不能裝一輩子病啊。接著永和大長公主就嘆氣:「胭脂,這……」

  「有些事,終究是躲不過的。嫣兒終究是臣女,入宮之後小心些,官家總沒有個扣著臣女不許出宮的道理。」胭脂比永和大長公主還要心亂如麻,但再心亂如麻,也要把眼前這關過掉,否則依柴昭現在的脾氣,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永和大長公主已經明白,趙德昭已經道:「這沒多少關係,若到宮門下鑰你們還沒回來,我也只有上宮門去親自接你們。」

  趙德昭去接永和大長公主,順便接兒媳和孫女,也算不上什麼會讓人側目的事情。永和大長公主對丈夫一笑,胭脂也就讓人去給趙嫣換衣衫,要和女兒一道入宮。

  進宮的馬車上,趙嫣用雙手托住下巴,不知在想什麼。胭脂把女兒摟過來:「禮儀這些,我無需再教你,我和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趙嫣點頭:「記住了,不管太皇太后說什麼,我都要小心應答。」胭脂輕嘆一聲,趙嫣乖乖地伏在胭脂懷裡。

  馬車到了宮門,眾人下車往潘太皇太后的殿內行去,此刻天近傍晚,胭脂往西邊望去,見西邊一片雲被映照的紅彤彤的,那紅,就如血一樣。

  「娘,這雲真好看。」趙嫣的話讓胭脂又低頭看了看女兒,是的,這雲很好看,就是這紅色,讓人看的眼暈。

  「趙鎮的家人,已經入宮了?」柴昭負手站在殿前,看著那片如血一樣的雲,問身後內侍。內侍應道:「是,已經入宮了,不過只有趙夫人和趙小娘子。」

  柴昭點頭,又看那片雲一眼:「起駕,我們往祖母殿中去。」內侍應是:「官家,不是說,趙將軍將在半月後凱旋,為何您……」

  「功高震主,我年紀又小,有些事,不得不做。」柴昭說話時候,內侍從他眼中讀出陰冷,不由愣了一下,柴昭已經往鑾輿走去,腳步很穩,仿佛一直將要去捉老鼠的貓。

  「嫣娘果然很聰明伶俐,和她姑姑很像。我記得她姑姑那時也就這麼大,進宮來,坐在我身邊,特別地聰明乖巧。」潘太皇太后握著趙嫣的手,笑吟吟地道。

  「祖母,趙小娘子和母親,真的很像嗎?」柴昭的聲音已經從殿外傳來,永和大長公主和胭脂急忙站起,潘太皇太后笑吟吟地道:「是啊,嫣娘的眉眼,有些像你母親呢,特別是這端莊勁兒。」

  胭脂往自己女兒面上看去,趙嫣的面容更像胭脂,和趙瓊花的眉眼,那叫半點都不像。不過這時,胭脂也只有恭敬聽從。

  永和大長公主的心提的更緊,柴昭已經笑著走進,看向永和大長公主對她點頭:「姑婆好,還請坐下吧。這裡是祖母內室!」

  胭脂已經拉著趙嫣行禮下去,對趙嫣來說,柴昭更像是一個溫和的兄長,因此趙嫣雖然行禮下去,一雙大眼還是瞧著柴昭。

  胭脂微微有些焦急,但沒露出來,柴昭對趙嫣露出喜悅笑容,趙嫣的眉不由微微一挑。

  「嫣娘,到祖母這邊來,不可直視官家!」永和大長公主掩飾著心中的焦急。趙嫣乖巧地往永和大長公主身邊去。

  「方才我才說,這是祖母內室,算來大家都是一家子,何須如此呢?您說是不是,舅母?」柴昭面上笑容和煦,看向胭脂。

  胭脂並不是沒有聽柴昭叫過舅母,但今日柴昭的口氣,讓胭脂有些心慌,只對柴昭道:「妾不敢。」

  「舅母太外道了,怎能說不敢呢?」柴昭的口氣越來越親熱,潘太皇太后已經笑了:「說的是,官家該如此才對。」

  永和大長公主心裡越來越焦急,只有努力掩蓋住,對潘太皇太后道:「此刻天色已晚,妾該告辭出宮了。」

  「難得大家都在一起,姑婆怎會如此焦急出宮?」柴昭笑著道,接著就對潘太皇太后說:「祖母,不如……」

  「官家,宮中,不能隨意留宿外人!」潘太皇太后笑著道,柴昭已經點頭:「可是,那一回舅母還在宮中住了差不多一個月,還有上回,曾祖母也留姑婆在宮中留宿。」

  「那是特例。」潘太皇太后笑著對柴昭解釋,柴昭已經點頭:「既然母親和曾祖母可以下令,為何祖母不能下令呢?我一見了表妹,心裡就很喜歡呢。」

  這話一說出,潘太皇太后微微一怔之後就笑了。永和大長公主和胭脂都十分驚訝,胭脂已經下意識地握住了趙嫣的手。趙嫣感到手傳來一陣疼痛,但是不敢在柴昭和潘太皇太后面前表現出來,只有坐在那裡。

  殿內的氣氛一下凝滯起來,柴昭面上笑容還是沒有變,但眼中的陰冷又浮現了。永和大長公主已經笑著道:「官家的好意,妾心領了,只是妾家中,還有許多事情,因此……」

  「姑婆可以回去,就讓表妹留下,舅母若不放心,舅母自然也可留在宮中陪伴表妹。」柴昭說著就去搖潘太皇太后的胳膊:「祖母,這宮中,小孩子太少了。」

  「是啊,永和,官家說的對,讓嫣娘在這宮中住幾日又怕什麼呢?再說,還有蘭台公主呢。」潘太皇太后的心,當然是偏向柴昭。永和大長公主已經道:「官家喜愛嫣娘,這很好,不過……」

  「不過什麼?永和,難道你還想著婆婆說的話嗎?」潘太皇太后越瞧趙嫣,越覺得這孩子很不錯,若能讓趙嫣成為柴昭的皇后,不管對柴家還是趙家,都是好事。

  事情仿佛又回到原地,回到當初趙瓊花要不要嫁進皇家這一個原地。不過胭脂心中知道,自己女兒是不能嫁進來的,因此胭脂已經道:「嫣娘這孩子,看著乖巧,可是有主意的很,況且她……」

  「柳國夫人這話說錯了,有主意是好事,哪是什麼壞事?」潘太皇太后笑吟吟地看著趙嫣,越瞧越喜歡。

  趙嫣覺得這場圍繞著自己的談話越來越詭異,儘管柴昭對自己笑的很熱情,可趙嫣卻覺得柴昭的笑容有什麼不對。趙嫣偎依在胭脂身邊。

  柴昭已經對趙嫣道:「表妹,你願不願意在宮裡陪我?」

  這個問題,趙嫣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胭脂已握緊女兒的手,宮女的聲音在外傳來:「太皇太后,官家,方才外面說,寧國公在宮門口,說要接永和大長公主回府呢。」

  「永和和駙馬真是恩愛!」潘太皇太后笑著道,接著就看向趙嫣:「嫣娘,可願意在這宮中?」

  「我,我還是喜歡家裡。」趙嫣鼓起勇氣回答。胭脂看一眼女兒,這顆久懸的心終於放下。柴昭卻已道:「很好。姑婆還請出宮吧,既然駙馬來接您。至於舅母和表妹,就請在宮內做客幾日。」

  「官家!」這回潘太皇太后也驚訝了,柴昭的語氣還是很平靜:「一月前,朕接到軍報,趙將軍已經打了勝仗,不日將要凱旋。趙將軍手中,握住的可是二十萬精兵。這戰過後,傷了遼國的本源,遼國將遣使求和。從此,邊關可以無憂了。」

  潘太皇太后先是驚訝接著就是歡喜:「這樣的喜事,怎麼沒告訴我?」柴昭已經笑道:「趙將軍建了這樣奇功,自然是該賞的。可是,朕細細想來,對趙將軍,竟是賞無可賞。」

  殿內雅雀無聲,永和大長公主和胭脂驚訝地看著柴昭,柴昭已經喚來宮人:「把趙小娘子帶下去,去尋蘭台公主。」

  宮人應是,趙嫣看著胭脂,胭脂伸出手,這樣的無力,無法保護自己的女兒。柴昭已經擋住胭脂的視線,命宮人趕緊把趙嫣帶下去。

  胭脂才看向柴昭:「官家,妾的夫婿,在出征前已經和妾說好,等這回回來,就求一任外任,然後,和妾在山水中過日子罷了。」

  柴昭眼中神色冷然:「朕知道,曾祖母和朕說過,可是朕不相信。柳國夫人,你既是朝廷命婦,自然知道,史上更多的是以退為進的。也許,你夫婿的奏章才上,就有人要求朕給他更高的位子,更多的權利。那時,除了那把龍椅,朕,沒有別的賞他的了。朕才十三歲,上叨祖先恩德成為天子。又不能打仗,到時,誰知道群臣會怎樣想?趙家,可是才出了趙匡義這個逆賊。朕,不放心你們趙家。」

  「官家既然如此說,那妾也是趙家媳婦,妾……」永和大長公主的話並沒說完,就被柴昭打斷:「姑婆當朕是三歲小孩子嗎?朕雖年幼,也不是能任由人擺布的。」

  永和大長公主黯然地看著胭脂,胭脂已經道:「官家,也許您只是……」

  「柳國夫人,你想說,朕是受人蠱惑嗎?柳國夫人,朕清楚地很。朕知道,朕是天命所歸的天子,朕將成為最聖明的天子,在這之前,」柴昭伸手指著胭脂:「朕,會清除掉一切障礙。」

  「官家,雖如此說,可是趙將軍,還在外統領大軍,若……」潘太皇太后遲疑地說。柴昭已經冷冷地道:「朕當然知道,此刻已經有一隊人馬,前往趙府,請趙家的那兩位小公子也進宮來。還有胡府,朕絕不會犯趙匡義犯過的錯,放過了胡府,讓胡氏,毫無掛礙。」

  「朕,要看看,在趙鎮心中,什麼最要緊。」柴昭一字一句地道。永和大長公主搖頭:「惡鬼,母親並沒說錯。」

  柴昭神色又變了,接著柴昭笑了:「那是曾祖母什麼都不懂,她以為,施恩就能得到報,錯了,全都錯了。」

  潘太皇太后緩緩站起:「官家,你這個主意也不錯,不過寧國公,還在宮門口等待。」

  「讓他等著吧,若他反對,朕,正好有了藉口。」柴昭的語氣一點也不帶結巴。永和大長公主癱軟地倒在地上,胭脂依舊跪的筆直。此刻,胭脂對自己的處境一點也不擔憂,只是擔憂自己的孩子,還有自己的母親,弟弟,這些,最親的親人。不知道丈夫此刻身在何方,更不知道,丈夫知道這一切後會做怎樣的抉擇?

  「快馬加鞭的話,最快二十日就能到汴京,可是現在,我們足足走了一個半月。」趙鎮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向汴京,看到自己的妻兒,這一戰後,自己就能和妻子前往外地,過一種平靜的生活。

  騎馬走在趙鎮身邊的是趙朴,他聽到趙鎮的話就道:「將軍現在是想念夫人了?」趙鎮被說中心事沒有說話,以後,一刻也不能分開,時時刻刻都要在一起。

  大軍浩浩蕩蕩一路行去,趙朴摸一下腮下的鬍子:「算著時候,符將軍也要到京里了。」趙鎮嘆氣:「是啊,他是要到京了,搶了先去報信的差事。」

  趙朴又笑了,趙鎮看著天邊,仿佛能看到汴京城裡的那座宅子,能夠看到自己的妻兒。

  此刻,這座府邸卻被包圍起來,趙捷牽著弟弟,看向包圍著這座府邸的人,沉聲道:「敢問我們家犯了什麼事,這深更半夜的,要來驚擾?」

  「趙小郎,我是奉官家詔令,請你們二位入宮小住一陣子!」領頭的對趙捷拱一拱手,聲音平靜。

  「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趙迅眨著眼,怎麼也不明白將要睡覺時候,就來了這樣一群人,接著自己家的府邸就被包圍起來。

  「不要說話!」趙捷輕斥弟弟一聲這才又道:「還請回去稟告官家,我們兩弟兄,就在這府中等著母親歸來,無需進宮。」

  「看來,趙小郎是不肯奉詔了?」領頭的使個神色,就有人上前要把趙迅帶走。趙捷護住弟弟,高喊一聲:「誰敢?」

  領頭的並不把趙捷放在眼裡,他就算工夫精熟,也不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因此領頭的只笑道:「趙小郎,算來你和官家還是表弟兄,何必呢?」

  「還請給個是非黑白,到底我趙家,犯了什麼事?」趙德昭的聲音響起,他在宮門口並沒接到永和大長公主,更不用說兒媳和孫女,又接到消息自己兩個孫兒也要被請進宮。趙德昭知道事情肯定哪裡不對,只有匆忙趕回,要護住自己兩個孫兒。

  「祖父!」趙迅喊了聲就牽住趙德昭的手。對著趙德昭,領頭的更加客氣:「寧國公,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您又何必要下官難做?況且官家的詔書,縱然是寧國公您,也不敢違背吧。」

  「我趙家,三代都忠君愛國,家父昔日在戰場上盡忠,世宗陛下親賜……」不等趙德昭說完,領頭的就笑了:「這些,汴京城內,不,就算是通天下又有誰不知道呢?不過都三十多年的事了。寧國公又何必再說這話?況且,不過是請令孫小住幾日,又算得什麼?難道你趙家不忠君了嗎?」

  趙德昭的鬍鬚早就發白,聽到這話眉頭緊皺,接著就對領頭的道:「那也容我進宮,面見官家,求個是非黑白,若我趙家,真……」

  「寧國公,你別口口聲聲趙家了,趙家不還出了趙匡義這個逆賊?再說當日你出來平亂,誰知道是不是你趙家商量好了,專門這樣做呢。」打斷趙德昭的並不是領頭的,而是站在他身邊的人。

  領頭的已經斥道:「那有你這樣的?」

  說完領頭的就對趙德昭拱手:「寧國公,不管怎麼說,話已經說在這了。您若執意不肯奉詔,官家臨來前和下官說了,若有阻攔,殺。」

  趙德昭的神色頓時變了,領頭的已經一揮手,十個弓箭手出列,單膝跪下,弓箭對準趙德昭一家。

  趙迅嚇的緊緊埋在趙德昭胳膊上,趙捷雙手握拳,恨不得一拳打過去。趙德昭沉聲道:「官家,欲做隱帝之舉?」

  「官家是聖明天子,寧國公你這樣比是不對的。官家說,請你們全家都進宮去。至於寧國公您,就在這家裡好好等待。」

  「祖父,我……」趙捷想說話,趙德昭看著面前的孫兒,伸手拍拍他的肩:「你是祖父的長孫,祖父對你期望遠大。若……」

  「我一定會護住弟弟和娘的!」趙捷如同發誓一樣,趙德昭看向孫兒,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接著趙德昭就對領頭的道:「官家要對我的兒做什麼?」

  「到時寧國公自然知道,現在,還請把令孫兒交給我!」領頭的冷笑,趙德昭搖頭:「不,我要親自進宮,面見官家。」

  「寧國公今日,想壽終於此?」領頭的話透著冷意,接著領頭的不等趙德昭回答就道:「還是,寧國公想明日讓趙府背上一個逆賊的名聲?不過我想,寧國公是不在意的,畢竟趙家,已經出了一個逆賊了。」

  趙府門前劍拔弩張,天子殿內,柴昭正在召見符三郎,看著符三郎,天子面上笑容和煦:「符將軍辛苦了!」

  「臣背負重恩,不敢稱辛苦。」符三郎恭敬地答。符家牽扯趙匡義這件事很深,符太皇太后攝政之後,頭一件就是拿符家開刀,奪爵流放之外,險些符三郎的父親都被斬首。後來還是符太皇太后念在終究是自家侄兒,才改的流放。

  至於符三郎,原本就該被牽連,不過因趙鎮苦苦相求,再加上符三郎當日妻兒都被趙匡義帶去威脅,因此才被網開一面放過。邊關戰事起的時候,符太皇太后又命侄孫出征,算是戴罪立功。

  此刻聽到符三郎這樣說,柴昭笑了:「曾祖母對符將軍一直有很大的期望。」

  符三郎再次稱謝,柴昭說了兩句才又道:「符將軍立了如此大的功勞,朕也能召回你們全家!」

  符三郎立即拜下:「全仗官家深恩。」柴昭並沒叫起符三郎,只是看著符三郎:「朕,原本該放心的,只是還有一件事,朕,實在不能放心。」

  「臣願聞其詳,願為官家分憂!」符三郎的表態讓柴昭很滿意,不過柴昭還是故意皺眉:「罷了,這件事,你也很為難。」

  「臣為臣子,能為官家分憂,怎能稱難?」柴昭這才笑了:「這話不錯,符將軍,論起來我也要叫你一聲表叔。說來,雖然趙家那邊,我能稱一聲舅舅,但和那邊,其實是沒有一點親的。」

  符三郎當然知道原因何在,因此符三郎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若趙家舅舅是朕的親舅舅,朕自然對他十分信重。但朕知道,趙家舅舅並不是朕的親舅舅,因此,朕時刻擔憂。此刻看見表叔,朕就想,若符家表叔能取代趙家舅舅的位置,該多好?」

  柴昭的話讓符三郎猛地抬頭,接著符三郎又低頭,柴昭輕聲道:「自然,朕知道,這件事,符家表叔是不願的,您和趙家舅舅,出生入死,那是我說幾句就能變動。」

  符三郎的手不由握成拳,外面已經傳來聲音:「官家,去趙府的人遣人回來稟報。」

  「宣!」柴昭並沒迴避符三郎,來人已經走進,對柴昭行禮道:「官家,寧國公說,他要親自見官家,還說,若官家不肯見他,他寧願,寧願……」

  來人瞧一眼符三郎,柴昭已經道:「符家表叔不是外人,繼續說。」來人應是才道:「寧國公說,他願血濺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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