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2024-04-29 23:03:32
作者: 秋李子
「你只會說我,怎不見你上前來扶我下來?」聽到女兒熟悉的聲音,王氏臉上不由流下兩滴淚,強忍住淚掀起帘子對女兒笑道。
「外祖母,我來攙您!」趙嫣已經跑過來,手腳並用地想爬上馬車,慌的鄒蒹葭急忙拉住她:「你慢些,別摔著。」
「沒事!」趙嫣口裡說著,一咕嚕鑽進車廂里,抱住王氏的脖子:「外祖母,我好想你。」
王氏歡喜的心花都開了,把趙嫣摟在懷裡親了又親:「外祖母也很想你,都一年多沒見了,我們嫣娘長的是越來越好看了。」等在車下的趙捷瞧見妹妹對自己露出得意笑容,趙捷不由皺下鼻子,小娘子們就是麻煩。
胭脂含笑上前,王氏已經下車,看著這座府邸,王氏不由輕嘆一聲,離開的日子也不長,可怎麼就那麼想呢?
胭脂扶住王氏,王氏拍拍女兒的手,在眾人簇擁下走進府內。王氏在廳內坐定,管家人等重又來見過主人。王氏溫言問了幾句,那日事變之時,因胡家主人已經離去,禁軍們並沒衝進來。
等後來險些譁變時候,數道大門都已關緊,下人們全守在廳上,各自拿槍握棒,等著若有萬一,就和衝進來的禁軍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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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聽完就對管家點頭:「辛苦你們了,都下去領賞吧。」管家等行禮謝賞後下去。胭脂已經笑著道:「娘,您的屋子,都好好地收拾在那裡呢。還有蒹葭的屋子,全都在那,一點沒變。」
「這麼快就讓我去歇著?」王氏瞥一眼女兒,胭脂又笑了:「娘不是說累了嗎?」
「我還以為你想和蒹葭,和我,也說說話呢,誰曉得這是要把我們都趕去歇息,你好早日回去你府上?」王氏的話讓鄒蒹葭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一聲笑,讓胭脂覺得,所有的事都沒發生,一切都和原來一樣。
「外祖母,您別擔心,爹爹到了傍晚就過來,到時我們一家子,都在這裡,我要陪外祖母一起睡。」趙嫣的話讓王氏更為高興,把趙嫣摟在懷裡,心肝寶貝叫個不停。
眾人說說笑笑,王氏也就回到自己屋裡,一進院子,看著菜地豆架,王氏不由輕聲嘆息:「原先覺著,能在這裡繼續種菜,也就當追念家鄉。現在才曉得,追念不追念的也沒什麼要緊。要緊的是心在哪裡,哪裡才是家鄉。」
胭脂聽出王氏話里的嘆息,進屋坐定才問王氏:「娘這一回去,知道和原來想的不一樣了?」
王氏接過胭脂倒來的茶,對胭脂淡淡一笑:「是啊,不一樣了。我原先以為這幾年在汴京,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吃住,可等回家一看,才曉得可不是換了個地方吃住這麼簡單的事。你二嬸三嬸愛說的那些酸話,要在原先,我定要和她們吵一架,分個是非黑白才是。現在覺得,有什麼好吵的,她們的見識不出三里地,除了能說說酸話,還能奈我何,也就由她們去。」
不一樣了,不僅是王氏身上有了誥命,在汴京這些年,見過的人太多,眼界見識早不是當初在鄉下時候。以往的那些爭吵,在王氏瞧來,已經不值一提,因為沒什麼要緊。
胭脂握住王氏的手,王氏對女兒笑一笑:「好了,別為我擔心,我琢磨著,和原來不一樣,不是什麼壞事,而是好事。」
「娘,我曉得的。」胭脂的話讓王氏笑了:「曉得就好,我是真累了,想睡一會兒,胭脂,你也陪我躺下,我們娘兒倆都好些年沒這樣說過話了。」
「外祖母,我也要陪你躺下!」趙嫣耳朵尖,已經聽到了,急忙跑進屋裡對王氏喊。王氏把趙嫣抱緊:「好,陪外祖母躺下。」
趙嫣已經脫了鞋爬到炕上去,胭脂拍拍女兒的小臉:「你啊,要我怎麼說你?」趙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娘,您是不是要說,我很乖,特別乖?」
王氏噗嗤一聲笑出來,解了衣衫躺在外孫女身邊:「是啊,我們嫣娘很乖,你娘小時候也很乖。」
趙嫣看向胭脂:「娘,您瞧,我和您小時候一樣。」胭脂把女兒往裡面挪一挪,躺在她身邊:「我小時候,可沒你這麼調皮。」
趙嫣呵呵一笑,已閉眼睡去。胭脂聽著身邊一老一少發出的均勻的呼吸聲,給她們倆把被子蓋好。一家子在一塊,管別人說什麼?
晚間趙鎮果然來了,在外面和胡大郎小元宵郎舅們說話喝酒。女人們和孩子們在裡面團圓著,王氏看著面前蹦跳玩耍的孫兒們,眼都笑成一條縫。
席還沒散,就有婆子進來:「夫人,鄒家遣人來說,明兒鄒家設了酒席,想請娘子帶了小郎和小娘子們,去鄒家玩耍呢。」
席上歡快地氣氛頓時消失了,鄒蒹葭只淺淺一笑:「就說我才回來,人太累了,等過上三四日,再去給父親問安!」
婆子領命而去,王氏已經拍了拍鄒蒹葭的手,鄒蒹葭對王氏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
婆子匆匆來到外面,鄒家的人已經等在那許久,看見婆子出來急忙迎上,滿面期盼:「如何?」
婆子搖頭:「娘子說了,今兒才回來,人太累了,等過上三四日,再回去問安。」
鄒家的人眉頭緊皺:「老姊姊,我們也是認得的人,您就不為我們在娘子跟前說說好話?」婆子笑:「怎麼說好話?當日的事人人都曉得的,娘子肯過去問安已是好事,難道還真要把鄒家的事放在心上不成?再說了,宮中不是還有一位貴妃?」
「您說那位?誰不曉得底細。我們家娘子想進宮去問安,都被以沒有誥封,不許擅自入內的名頭給打回來了。我們老爺愁的沒法子,難道就眼睜睜等著人家柿子撿軟的捏?把我們老爺的爵位給拿掉?」
鄒家的人一番嘆息,婆子倒明白了底細,也笑著道:「這事,我們實在幫不了忙,還是回去照了我們娘子的話,原封不動地說吧。」
鄒家下人曉得求這婆子也沒用,又嘆幾口氣,也就離開。
秋氏聽完自家下人的稟報,眉頭緊皺,揮退下人。下人還沒離開,就有丫鬟進來,滿面驚慌:「娘子,咱們家的三娘子,剛剛帶信來,說已經到了離城三十里的地方,讓人明兒去接進府來。」
秋氏聽的更加心煩意亂:「她不是在江南嗎?怎麼就來到離城三十里的地方?再說了,難道沒人服侍著她來,還接什麼接?」
「聽說,三娘子,只怕是被休了!」丫鬟吞吞吐吐,秋氏想要站起身表示驚訝,接著面上露出一絲冷笑:「休了?她不是很聰明嗎?怎會被休?」
丫鬟垂手侍立不敢回答,秋氏細想一想又揮手:「罷了,明兒讓個管家接進來吧。」
丫鬟應是,剛要退下鄒大娘子已經掀起帘子走進來,對秋氏嚷道:「方才的話我都聽到了,你不是說家裡沒有錢了,要我省著些花,連人都遣走了好些。怎麼這會兒,你又有錢去接人?這接進一張嘴來,不,若加上服侍的人,七八張嘴呢。你怎麼養的起,照我說,你還是把人往廟裡一送就完了。這樣嫁出去被休回來的,接回來也不過是白白被人恥笑。」
「大姊姊這話說的,要送,頭一個就該把你送到廟裡。」秋氏連磕崩都不打一個,鄒大娘子頓時呆住,一張臉都漲紅了:「我也是為你好,免得你日日在那算計銀子。真是小家小戶出來的人,一根簪子都不許添。」
「我倒像不算計銀子呢,只是這家裡的進項越來越少了。大姊姊若真為這家好,當日貴妃在家時候,大姊姊也和她關係不錯。就請大姊姊進宮,求見貴妃,訴訴艱難,免得這家裡,吃了上頓就在想下頓在哪裡。」秋氏的話讓鄒大娘子愣住,接著鄒大娘子就要去啐秋氏:「呸,她是個什麼玩意兒,還要我去求她!」
秋氏用手揉一下額頭:「不過大姊姊方才倒提醒我了,你身邊服侍的人,還有十來個呢,以後這家裡可供不起這麼多的人口了。大姊姊以後身邊還是兩個丫鬟兩個婆子,盡夠服侍了。」
鄒大娘子用手指著秋氏,滿面驚詫,秋氏才不瞧她:「夜了,大姊姊還請回去歇息。若能同甘共苦,一碗飯還是能供的起,若不能,大姊姊想要去廟裡,我絕不攔。」
鄒大娘子怒氣沖沖地轉身離去,中間還推倒了秋氏的椅子,秋氏嘆氣,這事情,什麼時候才能算完?
「你說,三姊姊被休了?」鄒三娘子不僅往鄒家送信,還給鄒蒹葭也送了消息。鄒蒹葭得知消息,看著送信的人十分疑惑地問。
送信的人恭敬應是,然後才道:「四娘子,我們娘子也曉得當初對不起四娘子您,但……」
鄒蒹葭瞧著來人,來人急忙住口,鄒蒹葭嘆氣:「嫂子是個懂是非的,想來不會拒絕三姊姊的。」
來人立即跪下:「四娘子,話不能這麼說,三娘子並沒見過現在這位娘子,一點情分都沒有!」
「情分不情分的,並不是在過一起就有情分。」鄒蒹葭只說了這麼一句,送信的人面色大慚,行禮後沉默退出。
當日鄒三娘子的得意還在眼前,而現在,鄒三娘子已被休棄,她做這件事的時候,估計還以為自己非常聰明非常機敏,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卻不知道,在那時,已經埋下今日被休棄的禍根。
鄒蒹葭沉默一會兒,也就進裡面去。王氏聽的鄒三娘子被休倒皺了眉:「也不知道萬家是因何而休,若是因為鄒家現在不如從前而休,倒也不過就是個趨炎附勢的人家。」
「娘,鄒三娘子脾性,大家都知道的,若正是因為鄒家敗落,哪會這樣悄悄地就回來。只怕內里還有些別的事。」胭脂是知道鄒三娘子不像外表這樣嬌怯怯的。當日沒出閣時,就能在鄒夫人眼皮子底下,做出偷梁換柱的事情,自然也不會讓萬家隨便休掉。
王氏點頭:「說的是,只是前面有你小姑被休,我就想著,只怕萬家也是這樣呢。」
「娘,姊姊說的對,旁的不說,宮中那位貴妃,怎麼說都是姓鄒的,三姊姊又是個慣於扯虎皮做大旗的,只怕是做了萬家忍無可忍的事。」鄒蒹葭也笑著附和胭脂。
王氏笑了:「別去管別人家的事,我們啊,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嫣娘,你還要和外祖母一起睡嗎?」
正在和表妹玩耍的趙嫣點頭,王氏把外孫女拉到懷裡,又親了親。胭脂和鄒蒹葭又笑了。
鄒三娘子的車在鄒府門口停下,車轅坐著的丫鬟已經跳下車,請鄒三娘子下車。鄒三娘子看著面前熟悉的府邸,想到以後的日子,眼中的淚不由滴落。
萬家送鄒三娘子回來的管家娘子已經對鄒三娘子道:「娘子,進去吧。等小的和這邊的說清楚了,以後,事情就兩清了。」
「兩清?」鄒三娘子原本就含著兩包眼淚,這眼中的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萬家的管家娘子依舊恭敬:「娘子,這些事,總要說說清楚的,免得被人說我們萬家趨炎附勢,見鄒家和原先不一樣,就把人休掉。」
鄒三娘子看著鄒府的大門,離的那麼近,鄒三娘子卻覺得腿很重,怎麼都邁不上去。雖說管家前來接自己,但到現在,府中都沒人出來相迎,這樣的冰冷,鄒三娘子又用手攏緊了斗篷。這斗篷是用上好的白狐皮拼接而成,一點都不寒冷,但鄒三娘子卻覺得寒冷如骨。
這一切就錯在自己是庶出,沒人撐腰,不然自己也不會落到這樣的境地。鄒三娘子恨恨地想。萬家的管家娘子已經和鄒家的管家相讓著走進去,鄒三娘子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步入府中。
鄒府的布設和原來是一樣的,只是欄杆上有刀砍的痕跡,幾棵樹也被砍斷了,只是簡單處理了下,並沒有重新栽上。竟有一種蕭瑟之感。鄒三娘子一步步往前,看見廳堂在望,還不見有人出來迎接,鄒三娘子更加緊張更加害怕。
可是,除了這裡,竟無處可去,否則就真要進廟裡了。鄒三娘子一步步走進廳內。萬家的管家娘子跪在下面,正呈上一封信件:「內里情形如何,我們郎君已經寫了很詳細的信。娘子,我們郎君說,結髮夫妻原本不該這樣,但娶妻本為延嗣,沒有殘害子嗣還留在家中的道理。況且娘子年紀並不大,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五,倒不如各自別離,別尋人家更好。」
秋氏哦了一聲,拆開信看起來。鄒三娘子聽到萬家管家娘子說的話,腳步頓時凝滯起來,看向秋氏滿面哀傷。
秋氏飛快地看完信,信上萬大郎說的哀痛無比,說寧願奉上錢一萬貫,三百畝好田為鄒三娘子的改嫁之資。至於鄒家,萬家在汴京城內有兩間好店鋪,也願奉上。
秋氏看向鄒三娘子,能讓萬家做出這樣舉動,看來鄒三娘子還真不像她的外表一樣。秋氏讓萬家的管家娘子起身:「這件事,我已盡知。你出去吧!」
萬家管家娘子應是退出,鄒三娘子已經滿面是淚:「嫂嫂,嫂嫂,您聽我說,我並沒做這樣的事。我,我是正室大房,那些庶出兒女,也是我的兒女,我怎會下手去殺他們?全是被人誣陷。可憐郎君不肯聽我的,只肯聽那些下賤婢妾的。」
「你到底做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三妹妹,從我聽說過你的所為,叫我更願意相信別人多一些。」秋氏把信收好。
這樣的話聽的鄒三娘子面色煞白:「嫂嫂,你我雖是初次見面,可我也是鄒家女兒,嫂嫂,萬家這樣做,是打鄒家的臉,嫂嫂,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出頭?當日你嫁去萬家,按了婆婆的話說,就是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是生是死都和鄒家無關了。」秋氏還是冷笑,鄒三娘子面色更加發白,在萬家時候,雖說夫妻情分很淡,下人們也只是面子情,但吃穿供給都很好,想要什麼,萬家從不剋扣。
可回到鄒家,要仰兄嫂鼻息吃飯,到時什麼情形都不知道。當初,為何就要去做那些事?鄒三娘子又哀哀地哭起來。
秋氏不耐煩地瞧她一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當初要不是想出這樣的主意,也不會和妹夫情分很淡。說來,你在萬家也生了孩子,孩子呢?」
「我,孩子,萬家說了,那是萬家骨血,不能帶走,還說孩子們在萬家,只會當我已經死了,並不會說出實情。」
說著鄒三娘子哭聲更大,秋氏用手撫一下額頭:「罷了,罷了,你別哭了。去後面歇著吧。你以後就和大姊姊住,老老實實的呢,一碗飯還是能供得起,別的就罷了。」
鄒三娘子瞧著秋氏,還想再說,秋氏已經讓丫鬟把鄒三娘子扶下去,這些煩心的事,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好在自己丈夫雖然不窩囊廢,卻肯聽自己的話。現在就等著朝廷什麼時候下了奪爵的旨意,因著鄒芸娘,只怕家是不會抄的,到時收拾好了家當,回家鄉卻也是一戶富人。
想著秋氏又把信打開,看著萬家許的錢財,秋氏不由勾唇一笑,這筆錢財,真是能解燃眉之急啊。
鄒三娘子被休回來,並沒趙三娘子被休回家引起人的注意。當然,更多的人是看著詹家不到一個月,就迎娶了永寧長公主府長史的女兒。那天喜事辦的熱熱鬧鬧,詹家恨不得給每個經過自家的人都塞一杯酒,好讓他們沾沾喜氣。
「詹家的人,還真是不要臉。當初精挑細選的人啊。」趙三娘子當日出嫁時候,老衛是在京的,此刻不過數年,恩愛夫妻就各自仳離,詹家迎娶新人,老衛忍不住嘆息。
「挑了才學家世,樣樣都挑了,要緊的人品也不知道有沒有挑?」回京已經一個多月,迎來送往的事也少多了。胭脂也理一理帳,算一算自家這一年的開支。
「人品也挑了啊。當時誰不說詹姑爺是個謙謙君子?」老衛把胭脂理好的帳本給收起,胭脂頭都沒抬:「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時候多了。不然也不會如此。」
「娘子說的是。這人心啊,總要相處很多時間才能真正看出,只是不曉得……」老衛的話里有遲疑,胭脂把帳本收好,看向遠方:「那又如何呢?還不是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老衛深以為然,胭脂又笑了:「罷了,說這些做什麼,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這些年,不是在外頭就是一家子不得團聚,今年,可能好好過一個年了。」
既然胭脂說要好好過年,趙家的下人們也就聽命而行。最高興的要數趙嫣,看著那麼多新鮮的菜蔬送來,趙嫣歪著頭:「娘,怎地汴京城裡和麟州不一樣,這時候還有新鮮菜?」
「這都是暖房裡出來的新鮮菜,嫣娘,這新鮮菜,統汴京城也沒幾家能吃的上。旁的不說,就說這菘菜,一天也只有不到半斤,只能做個湯。」朱嫂子笑吟吟地對趙嫣解釋。
趙嫣的眼瞪大:「啊,那這要花多少錢啊?娘,您不是和我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那這菘菜,豈不是更辛苦?」
「嫣娘都會念詩了?」老衛笑著摸一下趙嫣的頭。趙嫣還是瞧著胭脂,想從胭脂那裡得到答案。
胭脂把女兒拉過來:「是啊,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呢,娘還記得娘告訴過你,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道理。」
趙嫣點頭,老衛笑著打圓場:「娘子您太操心了,趙家的孩子,可不會被富貴……」
老衛的話戛然而止,她和胭脂都想起了趙瓊花。趙嫣不明就裡,但還是對胭脂點頭:「娘,我會和原來一樣的。」胭脂摸摸女兒的腦袋,趙迅已經跑進來,口裡喊著要吃糖。
趙嫣已經對弟弟做個鬼臉:「成日只曉得吃糖。」
趙迅嘻嘻一笑,眼巴巴地看著胭脂,胭脂把糖罐拿出來,交給趙嫣。趙嫣先是一愣,接著就笑的眉眼彎彎:「阿弟,一天只准吃兩塊糖。」
趙迅的眼眨一眨,又要喊娘。老衛和朱嫂子已經笑的合不攏嘴。胭脂看著她們姊弟,唯願日子就這樣過下去,永遠不變。
熱熱鬧鬧吃過了年夜飯,大年初一一大早,胭脂和趙鎮就往宮裡去給。趙鎮要去參加大朝會,胭脂要去給符太皇太后恭賀新年。
到了宮門口各自分開,胭脂往符太皇太后所住的寧壽殿去。今日入宮朝賀的命婦頗多,胭脂這些日子在汴京城內,也和這些命婦見過,遇到了也相互一笑,當做打招呼。
入宮朝賀和往年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在側殿等候,等候著符太皇太后的召見。但胭脂能感到不同在於,現在坐在這裡,有人願意來和胭脂打招呼了。
不再是胭脂不願意開口說話,就沒人願意上來打招呼了。
胭脂和幾個命婦說過幾句,有人已經笑著問道:「聽說陳國夫人已經回京,還以為今日能瞧見陳國夫人呢,誰知還是只能見到柳國夫人。」
「家父喪期要到六月才滿,家母有孝在身,自不能前來朝賀。」胭脂的話讓說話的人笑了:「按說,朝廷是有奪情之例的。」
「舍弟官小,並不在奪情之列。」胭脂的話聽在別人耳里就是託詞,已有人想拿趙鎮出來了。胭脂覺得額頭開始有汗出來,還是原來那樣安安靜靜,沒有人來說話的日子更好一些。
「太皇太后有詔!」內侍走進側殿,長聲宣詔。眾人急忙站起,在內侍的指點下,挨次出殿,前去給符太皇太后恭賀新年。
後宮中女眷不多,潘太皇太后也從清修地被接回來,接受恭賀。潘太皇太后原本就比符太皇太后只小十來歲,這一年多下來,潘太皇太后的白髮更多了些,皺紋更多。看起來不像婆媳,倒像姊妹,而且潘太皇太后還得是姊姊。
命婦中離的近的,當然看出來潘太皇太后的改變。不過沒有人表示出驚異,依舊恭敬地行禮。
符太皇太后接受了命婦們的朝賀,又對潘太皇太后道:「但願國泰民安、江山永固!」潘太皇太后應是:「全仗太皇太后深明大義!」
符太皇太后對潘太皇太后點頭,眾命婦再次行禮,皇家家人和睦,方為天下典範。
跪下起立,三次之後,符太皇太后和潘太皇太后起身往內換衣,更換常服後要往側殿主持宴會。
眾命婦先行往側殿等候。眾命婦步入側殿不久,幾位長公主也來了,眾命婦起身相迎,長公主們坐回自己位置,等候兩宮太皇太后。
殿內人很多,但並沒人說話,胭脂在那百無聊賴地等著,打算等宮宴完畢,回家再好好吃一頓,這宮內的宴席,真是一點都不好吃。
符太皇太后看著面前的兒媳,對她嘆氣:「你此刻這樣,還怎麼來幫我呢?」
「婆婆想了許久,終於覺得,還是自家人更好些?」潘太皇太后反問,符太皇太后皺眉:「你啊,就是缺了一點為皇后的胸襟,若不然也不會鬧出這許多的事來。你以為,別人替你打壓異己,是為你好?這權力,讓出去了,想再收回來就難了。」
「婆婆的意思,我懂,可是趙家……」潘太皇太后的話被符太皇太后打斷:「那又如何?君臣名分已定,到時多賞些錢財就是,若還戀棧權位,那就是趙家自己作死,怪不得我們。」
符太皇太后的眼中閃出厲色,潘太皇太后大驚:「可是,太皇太后,此刻還有……」
「天下不是只有趙家一家,趙匡義已經謀逆,到現在逃走的人一個都沒抓到。若有一日,他們偷偷潛回,勸說趙鎮,那事情定會不可收拾,倒不如現在先下手為強。」符太皇太后冷冷地說。
除掉趙家,這是潘太皇太后也想過的事,不過那時趙家根深蒂固,現在,兩枝已去一枝,倒是大好機會。
符太皇太后已經喚來人:「走吧,我們出去宴會上。等再過上兩個月,就是好時機了。」
潘太皇太后正要應是,門外傳來急促的聲音:「啟稟太皇太后,八百里加急軍報,邊關告急!」
符太皇太后身子晃了晃,急忙讓人進來。
算著時辰,兩宮太皇太后該出來了,但久久不見,眾人心中都覺驚訝,但並沒表現出來,依舊等著。
過了許久內侍才出來,身後卻是潘太皇太后不見符太皇太后。眾人雖然驚訝,還是起身行禮,恭迎太皇太后。
潘太皇太后請眾人坐下才道:「今日是新年大喜,諸位當共賀一杯,願我朝國泰民安,江山永固!」
眾人起身端起酒杯,共賀一杯,但有細心的還是發現潘太皇太后面上微有焦慮。聯想到方才的久久不至,不由有人懷疑,符太皇太后是不是生病了?但如果真生病,潘氏是不會出現的。
宮宴結束,潘太皇太后匆匆回到後殿,看見符太皇太后坐在那裡,潘太皇太后剛要上前,符太皇太后已經嘆息:「朝中無人啊!趙家,運氣可真好。」
好到想削弱趙家時候,邊關告急。遼國查知周朝發生內亂,局勢不定,竟舉兵攻打。內患未除,只有先定外敵。
「還是讓趙鎮領兵?」潘太皇太后雖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還是忍不住問一句。符太皇太后已經無奈一笑:「是啊,只能如此,可不如此,又叫誰去呢?你的父親已經老邁,你的弟弟又……」
潘家也是外戚,若軍權太重,難保不生異心。況且打起仗來,潘家的兒郎沒有趙家兒郎那麼勇敢。
「是,媳婦知道!邊關還有楊將軍,楊將軍……」潘太皇太后的話被符太皇太后打斷:「楊家,和趙家也是有親的,他家有個兒媳,就是趙匡義的孫女。」
朝中大事,千頭萬緒,樣樣都要潘太皇太后操心,柴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親政?符太皇太后的眉皺的很緊。
「太皇太后,不好了,官家他,拔劍殺了一個內侍!」宮女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符太皇太后不由皺眉:「內侍得罪了官家,殺了也就殺了。」
宮女的聲音還帶著顫抖:「太皇太后,並非如此,是無緣無故,官家就……」柴昭過了年也就能稱十二歲,十二歲的孩子,竟然拔劍殺人,儘管殺的是個內侍,但這件事傳出去,群臣會怎樣想?一個脾氣暴躁的君主,對群臣來說,並不是什麼福氣。
這脾氣?到底隨了誰?符太皇太后有些煩躁地想,潘太皇太后已經命人進來細細問過,知道是內侍好好地在那說話,也不知說了句什麼,柴昭就暴怒,然後抽出侍衛的劍,一劍往內侍胸口捅去,內侍當場就口吐鮮血死去。
「這件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就說那內侍自己跌倒,觸柱而亡!」潘太皇太后聽完緣由,沉聲吩咐,宮女應是退下。潘太皇太后看向符太皇太后,兩人面上都有擔憂,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瞞下去。
趙鎮當然不知道宮廷之中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他正在歡歡喜喜地和胭脂說著,這次出征,回來之後,該做些什麼。
「等這次出征回來了,我就和太皇太后請辭,去地上做一任地方官。聽說吳越之地很好,到時我們就去吳越之地。看錢塘大潮。對了,你知道錢塘大潮怎麼來的嗎?」趙鎮想著以後,興致勃勃地和胭脂商量,胭脂不由抿唇一笑:「你不帶兵不打戰了,以後會不會覺得手癢?」
趙鎮搖頭:「不會覺得手癢,胭脂,那日父親來尋我,和我說了許多話,我才發現,很多事情我想的太簡單了。」
趙鎮的權利越大,手中的兵越多,朝堂上的人難免會不放心。這一點胭脂早就知道,此刻聽到丈夫這樣說出,胭脂瞧著他:「若你去了地方上,不帶兵了,依舊……」
「不會的!」趙鎮把胭脂的手握緊:「太皇太后對我很慈愛,她會明白我的想法的。胭脂,我只想,和你還有孩子們,好好地過一輩子。」
胭脂對趙鎮露出笑:「是啊,我也只想和你,還有孩子們,好好過一輩子。」
就這樣過一輩子,平平靜靜地,一家子不缺吃少穿,至於那些榮華富貴,那些耀得人眼花的東西,就由他們去。胭脂送走出征的趙鎮,想著趙鎮的話,等出征回來,就去做一任地方官,這種日子,想想就覺得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