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2024-04-29 23:03:17 作者: 秋李子

  曹彬一出頭,也有幾個人忍不住想要跟隨,趙匡義面色猙獰,大喊道:「曹彬,你瘋了嗎?你不想想你的妻子兒女?還有你們,你們難道不想想你們的妻子兒女?」

  說著趙匡義就大聲對侍衛統領道:「放箭,放箭,射死曹彬!」

  「住手!你們今日若真射箭,就成了亂臣賊子,是誅九族的罪名,我的外孫,陝西路運使趙鎮帶領大軍,將在明日到來。趙匡義,你的周密計劃,實現不了了!」曹彬目眥皆裂,對著眾人喊道。

  侍衛統領的手握在刀把上,不知該聽誰的,曹彬和趙匡義在格鬥之中,一步步往禪位台上行來。

  柴昭愣在那裡,不知該做什麼,突然柴昭往下跑:「母親,母親,你怎樣了?」趙瓊花聽到柴昭的呼喚,眼中滴下淚,到的此時,只有柴昭念著自己。

  侍衛統領拔刀出鞘:「放箭!」

  眾侍衛聽從指令,弓箭對準曹彬!

  曹彬放聲大笑:「我今日若真死在這裡,還能得一個忠臣名頭,可是你們,你們就不一樣了!」

  

  侍衛中有人開始遲疑,侍衛統領揮手,亂箭如雨,曹彬和趙匡義是近身格鬥,箭不可避免地往趙匡義身上去。

  這讓侍衛統領大驚:「快別放箭了!」

  真是廢物,趙匡義被曹彬制住,見侍衛們一個個也聽不懂話,心中大怒。柴昭尖利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人,來人,快來人,母親她,母親她,快要死了。」

  要死了嗎?趙瓊花聽著柴昭的呼喚,覺得胸口更疼,想咳嗽咳不出來,喉嚨中全是腥味。趙瓊華閉上眼,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前來?

  趙鎮身上已經有血,看著面前的趙枕,猶記得當年,趙枕還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孩子,而此刻,兩人竟是敵人。

  趙枕手中的刀很鋒利,看著久違的堂兄,趙枕嘆氣:「大哥,你為何就是這樣執拗,柴家郎,值得……」

  「我不是為的柴家!」趙鎮冷冷回答,看向被關在一邊符三郎的妻兒,他們看向自己的眼中有期盼。

  「而是,做人是要光明磊落的,要天下,別人怎麼得來的?而不是只知道逼迫婦孺,逼迫別人聽命,陰謀算計。」趙鎮的話讓趙枕放聲大笑:「大哥你瘋了嗎?在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光明磊落,都已做了亂臣賊子,何不……」

  「你也知道這樣做是亂臣賊子,何不大大方方?趙匡義難道永遠只會用別人家的婦孺去逼迫別人聽命於他?」趙鎮厲聲打斷趙枕的話,趙枕搖頭:「大哥,你太固執了,太傻了。你竟為了這個,放棄將到手的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是我一刀一槍在戰場上拼來的,而不是跪在地上乞憐別人給我的!」趙鎮看著自己的堂弟,眼中有痛心。

  趙枕冷笑一聲:「今日,要領教大哥的本事!」

  趙鎮見刀如雪光一樣向自己劈來,再不說話,兩人四目相視之時,再不是昔日的堂兄弟,而是仇人!格鬥聲早傳出帳篷外,禁軍已經把這座帳篷團團圍住,趙鎮能聽到箭上弓弦的聲音,也許今日的自己會死在這裡,可那又怎樣呢?有些事情,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怎麼都變不了。

  「趙統領!」已有禁軍衝進這座帳篷,趙枕看著禁軍:「出去!」

  禁軍中有認出趙鎮的,在那徘徊良久。趙枕的刀鋒已經對上那幾個禁軍:「敢不聽從軍令嗎?」禁軍退出,帳篷之中,除了趙鎮堂兄弟,就是符三郎的妻兒。趙鎮看著堂弟,搖頭嘆氣。

  趙枕眼中神情已經變了,變的陰冷變的……,趙鎮也無法說出來。原來從一開始,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既然如此,那今日就來做個了結!

  趙鎮舉起刀,兩人師從同一個老師,對彼此的刀法都很了解,此刻,拼的是你死我活,此刻,也是分道揚鑣。

  曹彬和趙匡義已經打到禪讓台上,曹彬看著身上臉上都已有了血跡的趙匡義,輕聲道:「停手吧,也許,我還能給你求情!」

  「你這話騙三歲小孩子都騙不到,你我都知道,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能回頭。」趙匡義沉聲回答,對侍衛頭領道:「發令,命汴京城中的人,斬!」

  這是趙匡義留的後手,若有萬一,會有人護送符夫人和其他人離開汴京,至於那些各府邸內的人,會被禁軍和侍衛,全都殺死!

  侍衛統領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點燃,尖利的聲音響起,漸漸升高,汴京城內的人都能聽到。符夫人聽到這尖利的聲音,推開丫鬟走到院中。隔的太遠,只能隱約看到半空中有彩帶在飄。

  這是……,符夫人不敢往下想,這個聲音,就證明趙匡義失敗了,要趕緊變裝逃出汴京城,逃的遠遠的,往海邊逃,一上了船,天家就再管不到了。

  「母親!」符夫人聽到兒媳的聲音,壓住心中的詫異:「按原先安排的,趕緊走!」趙夫人應是,原先喜氣洋洋的吳王府,頓時有人開始哭泣。符夫人已經飛快地把身上的衣衫換掉,後門處已經有馬車在等候,符夫人只能帶走幾個貼身的人,至於別的人,符夫人根本管不了這麼多。

  「夫人,夫人,求您帶上老奴,老奴不能在這裡等死!」符夫人還沒上馬車,老魏就撲上來苦苦哀求。

  符夫人一腳把老魏踢開,老魏還待再懇求,已有一個侍衛舉起刀,一刀把老魏殺死,血濺在車廂上,符夫人看都沒看一眼,就坐進車廂里。

  趙夫人跟著上了馬車,四輛馬車,飛快地離開這條巷子,往城外行去。

  「這動靜,好像不一樣!」永和長公主也聽到了這尖利的聲音,原本趙德昭今日該去參加這個典禮,但趙德昭稱病沒去。

  此刻聽到這尖利的聲音,趙德昭皺眉:「也許,事情沒有這麼順利!」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切都會發生變化。永和長公主看向趙德昭,兩人眼中都露出希望之色。

  「公主,駙馬,不好了。禁軍沖了進來,見人就殺!」侍女面如土色,向永和長公主稟告。永和長公主和趙德昭的神色都變了。

  這種殺戮並不僅僅在永和長公主的府邸,在別的街道,別的府邸內,同樣在進行。殺戮進行時候,符夫人一行的馬車已經駛過這些府邸,聽著裡面傳出的慘叫聲,符夫人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們,全都該死,不聽自己話的人,統統都要死去。

  「母親!」趙夫人下意識地抓緊符夫人的手,符夫人抿唇:「別擔心,我們很快就離開汴京!」

  趁亂離開,要收拾殘局總要一段時間。快馬加鞭的話,十來日就能趕到海邊,到那時,什麼都不用擔心!符夫人掀起帘子,看向外面,此刻街上的人都已經被嚇跑了,家家戶戶都關著門,儘管殺戮只在那些高官府邸進行,可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瘋,衝進平民家中大肆燒殺?

  可惜,功虧一簣,這些人,我會日日咀咒你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符夫人咬住牙,在那恨恨地想。

  殺戮來的那樣快,侍女說完之後,永和長公主已經聽到傳來刀槍聲,這是公主府內的侍衛在和那些衝進來的禁軍打鬥。

  看來,趙匡義失敗了。趙德昭篤定地想,他把永和長公主的手握一握,示意她在這裡等著自己,沉聲道:「拿我的槍來!」

  槍,放置在那裡已經很久,但只要一被握在手中,會變成殺人的利器。趙德昭握住了槍,一種久違的感覺又在心中漫起。永和長公主看著丈夫,這才是那個策馬入京,白衣含笑的男子,是自己的英雄,而不是被掩蓋住光芒的駙馬。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入公主府邸?」侍衛和禁軍的打鬥,各有死傷。趙德昭走出廳堂,厲聲問道。

  「奉吳王令,前來……」領頭的禁軍衣袍已經沾滿了鮮血,連臉上也濺了血,只是用手抹下臉上的血,厲聲道。

  「吳王?吳王謀朝篡位,是為反賊,他的話你們也要聽嗎?放下手中的刀,我可以為你們去向官家求情,否則,罪無可恕!」永和長公主走在趙德昭的身後,端莊秀美,仿佛沒有看到這些鮮血一樣。

  禁軍自然沒有肯聽她的,趙德昭也知道,手中的槍一抖,就把離自己最近的禁軍扎了一個穿孔。

  這個動作是個信號,侍衛們立即跟著趙德昭一起,和這群禁軍又打鬥起來。

  刀光劍影之中,永和長公主依舊站在這裡,即便鮮血已經飛到她的臉上,永和長公主也沒有低頭。

  禁軍雖多,趙德昭也曾是戰場上的猛將,永和長公主覺得自己站的時間並不長,打鬥聲已經結束,看著面前的丈夫,永和長公主伸出手。

  趙德昭抹一下臉上的鮮血:「我帶著人往別家府邸去,這些府邸之中,雖然多是女眷在家,但也有男僕,一家一家地過去,把人都集中起來,一起對抗禁軍。」

  永和長公主沒說話,趙德昭看著妻子,昔日上戰場時候的豪情又湧起,握一下妻子的手,趙德昭帶上部分侍衛離開。

  「公主,駙馬就這樣走了,您的安危?」侍女扶住永和長公主,忍不住有些抱怨。永和長公主淺淺一笑:「把這府里還剩下的人都集中起來,年輕的男子都發給刀槍,在外守著,別的人都集中在廳里。事情,很快就會有個結果了。」

  禁軍也不是源源不絕的,而且現在禪位很明顯沒成功,很快禁軍中有人會心慌,到那時,事情就好辦多了。永和長公主看著外面,接著又道:「不,該去把太皇太后她們請出來。」

  兩宮太皇太后都形同被軟禁,她們所在的地方離禪位台並不遠,若是她們出面,還是能壓制住各有心思的眾人。永和長公主飛快地寫了一封信,信後壓了自己的印,命一個膽子大也機靈的小內侍,騎馬去給兩宮太皇太后送信。

  趙德昭最先趕到的是永寧長公主府,概因這座府邸最近,衝進門時,只見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廊下躺在磚地上。越往裡面去,就能聽到傳來刀槍之聲,還有永寧長公主顫抖的聲音:「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是不是穿了禁軍服的強盜,你們給我……」

  趙德昭衝過去,永寧長公主府的侍衛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三四個還在那守護公主。永寧長公主面色蒼白,看著面前的禁軍。

  就在禁軍揮刀想砍向永寧長公主時候,趙德昭拿起手中的槍,用力扔過去。這次還是扔了個對穿,禁軍手中的刀掉地。

  趙德昭已經把刀撿起,和自己帶來的侍衛一起,和剩下的禁軍打鬥起來。永寧長公主扶了一個侍女的手,戰戰兢兢地蹲在地上,看著趙德昭他們打鬥。

  「趙匡義快要活不成了,你們趕緊投降!」趙德昭打鬥之時,還不忘記說出這個事實。

  庭院之中到處都是血腥味,永寧長公主想要尖叫,卻又害怕被哪個禁軍發現,一刀殺了自己,只是緊緊捂住嘴巴。

  「公主,現在已經安全了!」趙德昭的聲音傳來,永寧長公主淚眼婆娑地對趙德昭道:「妹夫,妹夫,現在幸虧有你,可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

  趙德昭見永寧長公主府剩下的侍衛不多,不能湊齊一小隊,只得道:「你現在去永和的府邸,那裡還算安全,還有,這幾個人跟我來,我們一家家府邸往下找,人總能多一些,能救幾個是幾個。」

  被點到的人齊聲應是,跟了趙德昭出門,永寧長公主慌慌張張,和侍女還有幾個內侍,在剩下的侍衛護送之下,往永和長公主的府邸去。

  一家兩家三家,當趙德昭從第五家府邸出來時候,身後的隊伍已近百人,這麼一支隊伍,雖然是臨時拼湊,可也能抵擋一二。

  第六家就是曹府,這一次,剛走進大門就聽到傳來刀槍之聲,還夾雜著少年的叱呵:「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也敢來我府上亂胡鬧,給我殺!」

  果真是將門,果真無需人操心,但趙德昭還是帶人衝進去。指揮著家丁男僕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是曹休最小的堂弟曹九郎。

  看見趙德昭帶人進來,曹九郎就大聲喊道:「姑父無需援助,這麼幾個人,還不夠我們殺的。」

  話沒說完,一個禁軍就瞅這個空當,往曹九郎身上招呼。曹九郎大怒,拿起一把刀就砍過去。趙德昭不由點頭:「好孩子!」

  接著趙德昭大喊:「趙匡義已經失敗,你們趕緊放下刀槍,不然的話,是誅九族的。」

  有禁軍已在遲疑,趙德昭見曹府這裡無需自己幫忙,留下幾個受了傷的,自己匆匆往別家去。

  剛走出曹府幾步,就看見不遠處有煙塵騰起,看來趙匡義失敗的消息已經傳出去,有禁軍除了照命令行事外,趁機作亂搶東西。

  趙德昭停下腳步,飛快吩咐:「速速往宮裡去,護住宮內人的安全,還有,去往各城門,關閉城門,沒有消息傳來,誰都不許出城。」

  要趁亂剛起時穩住局勢,看著眾人各自聽命而去,趙德昭繼續往前行,久違的激情又在身上出現了,果真戰士是要上戰場的。

  禪讓台很高,汴京城內煙塵起時,趙匡義也看見了,他瘋狂大笑:「哈哈哈哈,你們這群人,白白地看著你們的妻子兒女前去送死,看到了吧?汴京城內已經起火,很快,很快,汴京城會燒的乾乾淨淨!」

  「你簡直喪心病狂!」曹彬雖然已有安排,知道自己府上並不會有事,但還是對趙匡義厲聲喝道。

  「喪心病狂?你這個只知道打戰,什麼都不知道的武夫,和我說什麼?」趙匡義看著禪讓台的群臣,很多人都已十分疲憊,索性坐在地上。有幾人在和侍衛打鬥,柴昭身邊,也圍了兩三個人。

  「你瞧,你瞧,這樣一個孩童,把這錦繡江山交到他手裡,他知道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有那個女人,你的親外孫女,她又知道什麼?她睚眥必報,能為了一點小事要殺死你的外孫。你以為,他們是什麼好東西?錯了,全都不是東西!曹彬,我輸了,可我不是輸給你,是輸給了老天,輸給了老天!」

  趙匡義再次放聲大笑,曹彬低頭看去,趙瓊花已被扶了坐起,可趙瓊花依舊閉著眼睛,並沒睜開。

  「噗!」趙枕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趙鎮的刀捅進去,趙枕口中又噴出一口鮮血,這口鮮血噴到趙鎮臉上,趙鎮如沒聞到血腥味一樣,閉上眼,重又睜開。

  趙鎮看著趙枕:「四弟!」趙枕又噴出一口鮮血,努力想笑:「大哥,我還是贏不了你。」這一次輸了,就再贏不了了。趙枕說完,仰面倒下。

  過往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那時趙枕還很小,總是跟在自己身後,而現在,是自己,親自把他給殺死。

  趙鎮放開刀把,趙枕的眼已閉上。

  「趙將軍,我們該……」符三郎的妻子看見趙枕死了,急忙過來問。趙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哀傷忘掉,往帳篷門口走去。

  一掀起帘子,就聽到箭上弓弦的聲音,趙鎮看著外面密密麻麻的禁軍,沉聲道:「趙枕已死,趙匡義必然失敗,你們此刻就算殺了我,也無濟於事!」

  趙枕死去,領著的就是副統領,他遲疑了。趙鎮已經看向他:「你以為,趙枕死了,殺了我,趙匡義會放過你,笑話!他連我都不肯放過,更何況你?要論親疏,我們之間,是我和他更親些。」

  十多年前,趙家是被稱讚的,那時趙鎮是被趙匡義親自教導的,十多年後,趙家的人彼此兵戎相向。副統領已經在害怕在顫抖,趙鎮看著副統領,語氣輕柔:「投降吧。如此,我還可以為你,向官家求情。我說過的話,從來都沒有不實現過。」

  風吹過曹彬的鬢邊,他看著趙匡義,趙匡義的鬢邊也是白髮如霜,當年初識時,都是少年郎。

  「你可還記得你兄長,趙將軍,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曹彬輕聲嘆息,趙匡義笑了:「我大哥?他的確很了不起,可是他,死的太早,若非如此,這江山,也不定現在還姓柴。」

  曹彬聽出趙匡義話中的含義,曹彬還是搖頭:「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們此刻已經稱臣,投降吧。你已經沒有後路。」

  「我為什麼要投降,原本我可以成為最好的君王!」趙匡義冷笑看向曹彬,用刀指著那些臣子:「他們,連同你,又有幾個忠心?柴家的江山,是打下來的,可是柴家的兒郎,卻守不住這江山。這江山,總歸有一日,是……」

  一支箭飛到台上,射中趙匡義喉嚨,趙匡義再說不出話,仰面倒下,手裡的刀還緊緊握著。曹彬轉身,看見禪讓台下,不知何時來了一輛馬車,而箭,是從馬車下的一個將軍手上射出的。

  「太皇太后駕到!」內侍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曹彬明白來人是誰,把手中的刀放下,跪地行禮。

  趙匡義也聽到這個傳報,眼中全是恨意,柴家的人,死的還不夠多,殺的還不夠多。可惜可惜,只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趙匡義的眼睜的很大,只能看到燦爛的陽光,接著趙匡義什麼都看不到了,什麼都聽不到了,陷入永遠的黑暗之中,連同他那個君臨天下的夢想,一起陷入進去。

  符太皇太后走下馬車,看著跪倒一片的臣子,看著不遠處的屍首,風中的血腥味很濃,濃的仿佛永遠散不開。

  「曾祖母!」柴昭的聲音響起,符太皇太后看著他,面露微笑。柴昭卻不行禮,而是對符太皇太后道:「曾祖母,母親她,快要死了!」

  趙瓊花?符太皇太后念著這個名字,恨不得把這個名字代表的人千刀萬剮,若非她糊塗愚蠢,事情怎麼可以鬧到這樣的地步,若非她……

  曹彬已經走下禪讓台,對符太皇太后行禮:「太皇太后,太后她,該讓人來看顧!」

  此刻曹彬剛立大功,符太皇太后不能拂了他的面子,符太皇太后對他點頭:「曹相公辛苦了。只是曹相公,還有禁軍在外,若……」

  「太皇太后不用擔心,臣已有安排,況且陝西路運使趙鎮,已奉詔討賊,將到京城。」曹彬的話讓符太皇太后冷笑:「奉詔討賊?將到京城。趙鎮,又是個趙家的人,趙家,真是怎麼都擺脫不了。」

  曹彬抬頭,目露驚訝,符太皇太后忙轉口:「還要勞煩曹相公和王相公等人,一起把這後面的事給料理了,只是汴京城內……」

  「太皇太后,趙賊臨死之前,已經下令要留在城內的禁軍,對臣等的家人進行殺戮。太皇太后啊,還請您下詔,誅殺趙家剩餘的人,斬草除根!」有大臣已經大哭奏道。

  斬草除根?曹彬的眉皺起,這個大臣才想起曹彬的外孫還帶了人在討賊,急忙轉口:「誅殺趙匡義這一脈!」

  這話讓曹彬的眉皺的更緊,這場風波,只怕波及會很廣。

  有趙德昭收集各府邸的人幫忙,又關閉了城門,在城內的禁軍逃不出城去,到了傍晚時候,明面上的禁軍都被殺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在城市上空迴蕩,要很久之後才能消失。

  「現在外面,到底是什麼情形?」鄒芸娘原本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只等時候一到,就帶上女兒和從人,跟隨趙瓊花離開皇宮,可是等了許久,等到太陽都要落山,沒有任何消息。而皇宮的大門也被關緊,什麼消息都傳不進來。

  「奴也不曉得!」宮女輕聲道。鄒芸娘想去傳晚膳,可想也知道,此刻御膳房的人想來也沒心思做晚飯,只得命人拿出點心,各自墊一墊。

  陽光漸漸消散,難道今晚要連夜出宮?鄒芸娘皺眉,蘭台公主已經睡著。鄒芸娘把女兒抱在懷裡,也不吩咐侍女點燈,只是在等待。

  「貴妃,速速去迎駕。太皇太后和官家回來了,即刻就要進宮!」就在鄒芸娘也覺得睏倦時,宮女前來傳信。

  太皇太后?而且還是舊日稱呼?鄒芸娘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宮女,宮女再次重複:「確實是太皇太后,太后她,聽說傷的很重,因此並沒回宮!」

  那麼看來,事情又起了變化,鄒芸娘立即叫醒女兒,牽著她出了自己殿內。

  宮門一路大開,兩邊的燈都已點上,符太皇太后並沒換車,依舊是那輛簡樸的馬車。手中牢牢握住柴昭的手。

  這一日所遇到的事,對柴昭來說是驚心動魄,對符太皇太后來說,同樣也是驚心動魄,再回到這座宮殿時候,符太皇太后和柴昭,都覺得這座宮殿,完全不一樣了。

  「妾恭迎太皇太后,恭迎官家!」鄒芸娘看著馬車緩緩駛近,帶著宮女內侍跪地迎接。這個熟悉的聲音讓符太皇太后掀起車簾,看著跪在最前方的鄒芸娘。

  鄒芸娘抬頭,和符太皇太后的眼對在一起,鄒芸娘對符太皇太后恰到好處地一笑。

  符太皇太后放下帘子,內侍上前請柴昭和她下車。下車時候,符太皇太后覺得,一直圍繞著自己的血腥味消失,代之的是淡淡幽香。

  這幽香是從殿內發出的,兩隻鶴形香爐,日夜不停地焚著香。整座汴京城,只有這裡最安靜了。想起方才一路走進時看到的情形,符太皇太后閉眼。

  那麼多的鮮血,那麼多的死人,那麼多緊閉的門窗。汴京城似乎在那個時候,變成了人間地獄,而不是這天下最繁華的地方。

  「太皇太后和官家,想來都累了,還請回去歇息!」鄒芸娘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此刻該做什麼,還是那樣溫柔恭敬,不管這座宮殿的主人是誰,鄒芸娘都知道,自己只能依附於這座宮殿,順從這座宮殿的主人。

  「我沒想到,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符太皇太后當然需要歇息,起來後還有許多的事忙碌。安撫大臣,通緝趙匡義的家人。而趙匡義的妻子,是自己親姊姊。想到這,符太皇太后就一陣惱怒。

  還有,最重要的是,清除掉當初依附趙匡義的人。這才是最難的事。之後才是論功行賞。

  一想到論功行賞,符太皇太后更感頭疼,這一次,最大的功勞又是趙家人立的。趙鎮發兵,趙德昭穩住汴京城。可他們,也是趙匡義的族人。真是太難,太難。

  符太后搖頭,這朝中的人,真是難得找到一個乾淨的,和趙匡義沒有任何牽扯的人。

  就連面前的鄒芸娘,她的娘家,只怕也是依附趙匡義的,只是不知道趙匡義那聲令下之後,鄒家,有多少人死在刀下?

  符太皇太后長嘆一聲,這許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從此就要自己做主了。

  太陽從東邊升起,趙鎮感到傷口又有些疼了,他看著自己身邊的大軍,昨日,副統領終於被打動,扔下刀投降。現在就要知道,汴京城內到底是什麼情形,趙匡義,有沒有順利登基?如果趙匡義順利禪位,那自己就真成亂臣賊子了。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如果趙匡義沒有順利禪位,那自己,好像還是亂臣賊子的族人。真是怎樣都逃不過。

  「趙大郎,多謝你!」符三郎走上前,對趙鎮道。趙鎮摸摸自己的傷口:「沒關係,我們繼續往汴京去吧,只是不知道,這後面,到底是些什麼情形。」

  「我不管以後是什麼情形,我只知道,你為我,能把命拿出來,我也當這樣對你。」符三郎十分誠懇地說。

  這讓趙鎮想起身後那具棺材,那具棺材裡面,躺著趙枕,躺著自己的堂弟,他死在自己刀下,那一刀,趙鎮已經不願再回憶了。那一刀,也徹底打破了所有的事情。

  趙鎮沒再說話,策馬往前,不管前面是龍潭還是虎穴,我來了。

  這日中午,離汴京城還有不到兩百里的地方,使節遇到了趙鎮,趙鎮也知道了汴京的消息。趙匡義禪位沒有成功,死在箭下。符太皇太后出面主持局勢,已和柴昭回到皇宮。

  符太皇太后命趙鎮和符三郎統領大軍繼續前行!

  這個消息讓大軍歡欣鼓舞,趙鎮卻沒那麼高興,因為使節還說了另一個消息,趙瓊花從禪位台上跳下,重傷。現在還在禪位台附近治療,並沒回宮。

  阿兄救我!趙瓊花的字還在眼前,可是她的人,很可能生命就要消失,趙鎮不知該說什麼。

  「母親,這些日子,我……」永和長公主進宮拜見符太皇太后,一見了符太皇太后,永和長公主急忙請罪。

  符太皇太后扶起她:「你是女兒家,又不是男子,何罪之有?況且昨日還多虧駙馬,若非如此,奸計此刻已得逞。」

  「是,還有大郎,若非他領兵前來,也不會震懾到趙匡義,更不會讓曹相公出面反對!」永和長公主今日進宮,就是為的提醒符太皇太后這件事。

  果真符太皇太后皺眉不語,永和長公主是明白符太皇太后的意思的,剛出了趙匡義這件事,怎肯再出一個手裡有大軍的人,而且這個人還一樣姓趙。

  「母親,聽說要對昨日妻女喪命的那些大臣,進行撫恤?」既然符太皇太后不搭腔,永和長公主也只能說別的事。果真符太皇太后笑了:「這些也是該做的,可是這些大臣們,當初也沒幾個肯出面的,現在……」

  「母親,現在沒人啊!」永和長公主輕聲提醒。符太皇太后輕嘆,是啊,沒人啊,柴家的宗室不是被貶就是被殺,連領兵的人都沒有。大臣中被見風使舵也好,被裹挾的也罷,都一個個透著不放心。

  可是要換掉他們,一時半會兒還真沒這麼多人。如此,也只有先用趙鎮了。想起這事,符太皇太后心中難免膈應,對永和長公主道:「你對趙大郎,還真是像對自己親生子一樣。」

  這話讓永和長公主沉默了,接著永和長公主就道:「母親,我這一生,都不能有自己親生子了。大郎他,和趙匡義不一樣。」

  「誰知道呢?」符太皇太后的話讓永和長公主沉默了,當初的趙匡義不也一樣十分忠誠,讓人信賴。可是他心中想要得到天下的心,卻藏了幾十年,絕不是一年兩年。想到此,永和長公主只有問:「瓊花她,現在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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