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2024-04-29 23:02:39
作者: 秋李子
趙德昭搖頭,看見丈夫搖頭,永和長公主沒有再說話。過了很久,趙德昭才輕聲嘆息:「如果,多年之前,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
「吳王所謀,不是一天兩天,更不是一年兩年。駙馬,他幾乎騙過了天下人。」騙全天下人他是忠心耿耿的,讓先帝把柴旭交給他教導。騙杜太君他是為了整個趙家好,為免天子多慮而讓自己從此雌伏。
騙趙瓊花只有成為皇后才不妄這一生,永遠說著光明正大的話,做著這些事情。所謀的,是天下。是那至高無上的權柄。趙德昭垂下眼,把妻子的手握住。
永和長公主靠在丈夫肩上,尋覓這一點溫暖:「吳王,容不得任何人做絆腳石。原先,只是偷偷地做,而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了。」
「如果,我能早一點……」趙德昭的話被永和長公主打斷:「即便你早知道又如何?駙馬,他們不會。而且你說的話,先帝也不會相信的。」這是最大的悲哀,謀朝的人被視為忠良,而忠良的人被視為奸人。
趙德昭沒有說話,只是看向遠方,大郎,你,能否平安?
「娘子,這些東西要放到哪裡?」自從胭脂從宮中回來之後,她算得上深居簡出,除了偶爾會去永和長公主那邊之外,甚至連胡府都不去了。
聽到趙嫂子問話,胭脂只點一點頭:「收起來吧。」
趙嫂子看向胭脂,眼神里有難受:「娘子,您……」
胭脂抬頭看向趙嫂子:「沒有什麼,這一年,家裡的下人少了許多,算下來,只有不到二十人了,你,是不是覺得……」
偌大的趙府,昔日有數百下人,此刻除了胭脂所住的院子和靜慈仙師所住的院子,其餘的下人都漸漸被遣走了。廚房早已空了,每日都是胭脂房裡服侍的丫鬟們,親自動手做飯菜。
「娘子也是為了我們好,可是……」趙嫂子的話被胭脂再次搖頭打斷:「沒什麼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許,再過一段時間。」
「娘子,您連我們都要遣走嗎?到時豈不只剩下您?」趙嫂子驚慌地抓住胭脂的手,胭脂只是起身:「走吧,我們去給祖母問安,祖母在城外的小庵一直打理的很好,祖母也該離開了。」
「仙師和符夫人關係一直很好,也許不會……」趙嫂子的聲音很低,胭脂又淺淺一笑:「什麼叫也許不會呢。趙嫂子,你懂的,那個人,並不會因為你對他恭敬,就不會要了你的命。這麼多年,也虧他能忍住。」
趙嫂子陪胭脂起身離去,從胭脂居住的院子到靜慈仙師所住的地方,有很長的一段路。沒有下人來打掃,甬道兩邊都長滿了青草。四月的陽光很暖,胭脂抬頭看天,看著這溫暖的陽光,陽光如此溫暖,只可惜,很多人的心已經冷了,再溫暖的陽光也照不進來。
趙嫂子上前推開門,胭脂走進靜慈仙師居住的院子,除了傳來的木魚聲聲,這個院子花木不再扶疏,處處可見枯死的花木。只有青草在瘋長。
而原先,這所院子,見不到一點點青草。靜慈仙師,已經很久沒打理這個院子了。胭脂踏上台階,台階上,竟有了青苔。若不是還有木魚聲,會讓人誤解,這所院子無人居住。
丫鬟走出,對胭脂沉默地行了一禮。
胭脂走進屋子,靜慈仙師跪坐在觀音像前,正在輕敲木魚。仿佛沒聽到胭脂走進的聲音。
胭脂走上前,站在她身後,輕聲道:「祖母,明日會有馬車送祖母回庵中。」
木魚聲這才停下,靜慈仙師抬頭看向胭脂:「為什麼?」
「我以為,祖母或許已經知道,此刻情形和原先不一樣。您在京外庵中,想必誰也不會尋一個方外人的麻煩。」胭脂看著靜慈仙師語氣平靜。靜慈仙師站起身:「休想,我要去見瓊花,我知道,她的處境最近……」
「您就算見了瓊花,又有什麼意思?您能阻止些什麼?」胭脂的話讓靜慈仙師深吸一口氣:「我,我是……」
「我知道,您是吳王的大嫂,可這又如何呢?吳王要做的事,歷經千辛萬苦都要做成。這一年多來,他借了別人的手,殺了多少人?祖母,您知道嗎?您以為,他會介意多殺一個?」胭脂點出實情,靜慈仙師搖頭:「我,我……」
「祖母,您若當初不想著,瓊花成為皇后對趙家會怎樣怎樣地好,那麼今日,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胭脂的語氣開始變的有些冰冷,接著胭脂就笑了:「不,是我著相了,二叔公他們,怎奈會因為一點小阻礙就放棄呢?」
胭脂的話讓靜慈仙師淚如雨下:「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胭脂勾唇一笑:「活著,當然是有意思的,您放心,二叔公他們,定會待您很好,千金市馬骨,誰都會做。」
胭脂說完對靜慈仙師恭敬行禮,這行禮之中,竟帶著訣別之意,靜慈仙師伸手想去扶胭脂,胭脂已經站起身往外走出。靜慈仙師看向室內一切,淚如泉湧。
「祖母已經回庵堂了?」趙瓊花問身邊宮女,宮女恭敬應是:「是趙夫人今日命人進宮來稟報的。」
「你說,若我依舊和祖母在庵堂之中,是不是就不會這樣?」趙瓊花的問題,宮女不敢回答。趙瓊花看著周圍富麗堂皇的陳設,不甘心,怎能就此拱手讓出?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猛地趙瓊花伸手去拉宮女的衣襟:「我嫂嫂讓進宮來傳話的人呢?」
「符夫人說過,您最近情緒不穩,不宜見外人。所以,他們已經離開。」宮女這次毫不遲疑地回答。趙瓊花把拉著宮女的手放開,原來,是這樣的迫不及待,原來,頂著這樣的名頭,卻不能做任何事。
連想見個外人都見不到,見不到!趙瓊花頹然坐下,現在,只有哥哥能幫自己了,可是,要怎樣才能把消息傳到外面?趙瓊花瘋狂地在想,想從這網中,尋到一絲破綻,能讓自己往外求援。
「夫人,有詔書往西邊去了。」趙嫂子的聲音帶著顫抖。這封詔書,是招趙鎮回來的。胭脂低下頭,像什麼都沒聽到。
趙嫂子再次催促:「夫人,您……」
胭脂抬起頭,眼神中有了不一樣的東西:「我知道,吳王現在是迫不及待了。」趙嫂子的唇抖的很厲害:「夫人,巷子口的人,這兩日,似乎多了些。」
這些人都是來監視自己的,胭脂知道,也許,等趙匡義覺得,自己這個牽制趙鎮的棋子不能用了之後,等到的就是殺戮。
胭脂又是一笑,趙嫂子的心都提起,胭脂卻站起身:「走吧,我們去看看,晚飯時候要吃些什麼菜。」
日子過的一如往昔,以至於趙鎮都覺得,是不是自己猜錯了。可是邸報上寫的很明顯,也許,下一份邸報來的時候,就是群臣恭請趙匡義就皇帝位,柴昭禪位的消息了。
真是要做的光明正大,趙鎮猜想著,唇邊又露出嘲諷的笑容。
「爹爹,爹爹,我今日和周大叔出去打獵,我打到了一隻兔子。」趙捷的聲音傳來,趙鎮看著兒子提著兔子走進來,笑著道:「別給你妹妹看見,讓你妹妹看見了,一定又要把兔子帶回去養。那我們就沒有肉吃了。」
趙捷點頭,周德走進來:「捷郎的箭法越來越好了,雖然算不上百步穿楊,十步以內是可以的。」
「那是因為弓小。不過一石的弓罷了!」趙鎮的話讓趙捷搖頭:「爹爹,怎麼會呢,我……」趙朴已經走進:「運使,有聖旨到,只是……」
「只是什麼?」趙鎮挑眉看著趙朴:「只是,還有人要來接任嗎?」
趙朴的眉皺的很緊:「運使,確實如此,可是您要是進京的話,就什麼都白搭了。」趙鎮看著趙朴:「我明白,走吧,總不能讓使節空等。」
趙鎮帶著周德等人出去迎接使節,陽光刺目,照在使節身上的衣衫上,顯得那樣耀眼。趙鎮看著騎在馬上的使節露出笑容:「符三郎,許久沒見!」
「你在這裡逍遙,過的好啊!」符三郎跳下馬,上前拍著趙鎮的肩,趙鎮哈哈一笑:「好,這詔書,要說什麼?」
「我們進去裡面說吧!」多年不見,符三郎也不是昔日的小郎君了,他已年過三十,蓄上了鬍鬚,身上多了些滄桑。
趙鎮點頭,和符三郎並肩走進去。趙朴和周德等人看著他們進屋,周德皺眉問趙朴:「趙先生,如果這使節和運使極熟的話,運使會不會?」
會不會回京?趙朴也不知道答案,但趙朴只知道一點,趙鎮若回京,定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