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024-04-29 22:55:43
作者: 秋李子
「郎君,符夫人前來給老太君問安,聽的您要把這些東西送過去,親自來了。」紅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的還真是巧,真是怕別人不知道事情是他們做的?只是,這樣拙劣的手段,似乎不像是符夫人的手筆。
趙鎮心中疑惑,胭脂已經上前打開了門。紅柳眼尖,一眼瞧見地上躺著的那些碎片,急忙上前把那些碎片都拾起來,拿到外面廊下的小茶爐那裡,投進火中。
瞧見紅柳的做法,胭脂不由對趙鎮瞧一眼,果真趙家的下人,是訓練有素的。
院門口已經傳來環佩叮噹聲,符夫人帶著從人出現在院門口。趙鎮夫婦也只有丟下心中的疑惑,上前迎接符夫人。
符夫人瞧一眼趙鎮夫婦的臉色,這才笑吟吟對趙鎮道:「你是為了什麼惱了我們?竟然連送來的一些新鮮東西,都要還回去?」
瞧著符夫人這一臉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趙鎮的眉頭皺的更緊,脫口就想問符夫人她意欲何為,但還是強忍住了,請符夫人往房裡坐。
符夫人這一路都察言觀色,那張箋紙趙鎮夫妻定然是看見了,不然面上神色不會這樣奇怪。只是沒有當場嚷出來,這卻不像趙鎮了。更不像傳說中那個毫無心機的胡氏。
符夫人心中想著,坐下之後接了胭脂遞過來的茶才對趙鎮道:「你二叔公一向疼你,雖說他急躁了些,但他也是為趙家好。大郎,你是趙家將來的當家人,行事哪能毫無顧忌?」
這番話說的可真好聽,趙鎮終究忍不住道:「為我好,行事不能毫無顧忌。所以二叔公就想離間我們夫妻?這樣的手段用在自家人身上,二嬸婆,您難道不嫌太拙劣了?」
胭脂聽趙鎮問出這話,眼不由眨了眨,在胭脂瞧來,這算什麼,不過一點小事,當做個屁放了就算,但趙鎮既已問出,胭脂也就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等著符夫人回答。
年輕人終究是沉不住氣,符夫人讓唇邊那抹笑保持不變就笑道:「什麼叫離間你們夫妻?大郎,難道我送些東西給你,也成了罪過?」
「二嬸婆,東西裡面夾帶了什麼,難道您真一無所知?二嬸婆治家向來嚴謹,從沒出過一絲紕漏,能送東西過來的,哪是能被輕易收買的粗淺小廝?二嬸婆,我早已不是孩子。」趙鎮在最初的憤怒褪去之後,理智開始占據上風,緩緩地一句句說出。
符夫人曉得此刻否認,已經占不到上風,於是點頭:「不錯,周大郎的那封信,確實是我讓小廝帶進來的。」
胭脂手裡的茶杯差點掉在地上,沒想到符夫人竟然直接承認。趙鎮的眉頭皺的更緊:「夫人為何要這樣做?」
「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古今皆然。鎮兒,你和侄孫媳婦,此刻一雙兩好,十分恩愛,但我總想著這句,況且周大郎對侄孫媳婦,並沒忘情。那日他求小廝帶這封信進來給侄孫媳婦,正好我身邊人瞧見,前來稟報,我想起這句話,因此想著這倒是個試一試侄孫媳婦的好機會。這才讓小廝假意答應。鎮兒,你要曉得,若我真的想要離間你們夫妻,辦法有幾百種,何必要這種最拙劣的手段?」
說的真是情真意切,胭脂一直瞧著符夫人,不錯,這手段比自己的兩個婆婆都高明多了。想著要和這樣的人打交道,胭脂再一次慶幸自己和趙鎮並非是真的夫妻,而僅只有數年的緣分。
趙鎮也在細細地瞧著符夫人,聲音依舊充滿懷疑:「原來二嬸婆全是為了我好?」符夫人怎能聽不出趙鎮話里的懷疑,笑得雲淡風輕:「我曉得說了你也不信,不過鎮兒,這件事,你要看我怎麼做,而不是聽我怎麼說。以後,你就曉得,我們終究是一家人,我是趙家媳婦,侄孫媳婦也是趙家媳婦,趙家的媳婦,沒有別的想頭,一心只盼著趙家好罷了。」
胭脂都要在心裡鼓掌,這話說的真是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果然不愧是太后的姊姊,汴京城裡頭一號貴婦。
如果是實心眼的人,此刻已經被哄回去了。胭脂看向趙鎮,趙鎮低垂下眼。符夫人明白自己這番話並沒勸服趙鎮,心中那要除去胭脂的主意就更急切了,不過面上自然還是不肯露出來的,只是起身道:「鎮兒你要這樣想,那我做二嬸婆的也只有向你道歉,畢竟這樣的事,不該我做的。」
說著符夫人作勢就要行禮,趙鎮忙起身阻止。符夫人看著趙鎮,想了想又把胭脂的手拉過來,把他們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這回試過,曉得你們夫妻是真真切切地好,我也就放心了。大郎,你們夫妻,如此恩愛,這是好事,好事。」
胭脂和趙鎮互看一眼,胭脂眼中是無奈,趙鎮眼中卻是難過,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所有的人似乎都面目全非。
既然趙鎮不願虛與委蛇,符夫人也沒有停留,胭脂夫妻送符夫人離去。回到房裡,趙鎮又沉默了,胭脂曉得趙鎮心中難過,這種事情,自然是要自己想清楚,並沒打擾他,而是喚人進來服侍梳洗睡下。
半夜時分,胭脂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睜開眼時見趙鎮站在床前,胭脂想了想覺得這人還是十分可憐,雖然名義上家人這麼多,服侍的人也非常多,可能講心事的人竟沒幾個。
想著胭脂就掀起帳子,往床裡面挪了挪:「上來吧。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我不會笑你的。」
趙鎮有些遲疑,但還是脫鞋上床,躺在胭脂身邊。
胭脂側身瞧著他:「你很難過?」趙鎮點頭,想著胭脂也瞧不見,忙道:「我原本以為的那些,全都是不真實的。胭脂,你曉不曉得,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你原本以為是什麼?」胭脂的話讓趙鎮想了想才道:「我原本以為,我出身很好,相貌也好,從小得眾人讚揚,家人疼愛,妹妹也和我這個哥哥很好。上戰場後,雖不能說百戰百勝,但也立了幾次功勞,可是現在才曉得,這一切都是假的。」
從發現趙瓊花不對勁到現在,趙鎮覺得自己的生活簡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切都顛倒了。
胭脂伸手握住趙鎮的手以示安慰,趙鎮的聲音又有些破碎:「胭脂,原本我笑話你,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才是一個笑話,我現在不敢出門,害怕那些讚揚我的人背後在笑話我,笑話我不知天高地厚,除了自己家世和相貌,沒有拿得出手的。胭脂,你說,我該怎麼辦?」
趙鎮話里的難受聽的胭脂的心裡也難受起來。胭脂把趙鎮的手握的更緊,趙鎮順勢把頭靠在胭脂肩頭,似乎這樣才能得到些勇氣,可以讓自己活下去。
就在趙鎮想聽到胭脂開口安慰自己時,突然聽到胭脂的笑聲。
趙鎮不由有些不滿地把胭脂的手給握緊:「你笑什麼?」
「我笑你沒真正吃過苦,沒真正經過挫折,遇到這麼點事情,就難受的不得了。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有吃有住有地位?」
這些還不算苦,還不算挫折嗎?趙鎮很想握住胭脂的肩膀搖醒她,問她怎樣才算苦?
黑暗之中,只有胭脂的眼在閃閃發亮,胭脂覺得,以趙鎮的性子,越安慰他只怕他越傷心,倒不如直接說出實情才是。
「那你遇到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嗎?遇到過生了病沒藥醫,於是只能活生生看著人在你面前死去的時候嗎?」胭脂的問話趙鎮很快回答:「當然,我們去蜀國的時候,路上遇到許多窮鄉僻壤,那些人,很苦。」
「既然你知道那些人很苦,那你覺得,你現在的難受是不是有些矯情?」胭脂話中的不客氣讓趙鎮頓了頓,接著趙鎮有些不服氣地道:「可是,這不一樣。苦心和苦身,全都不同。」
知道舉一反三了,不錯。胭脂在心中贊了一句才搖頭:「你這話不對,難道苦心就很痛苦,苦身心裡就不痛苦了?只是很多人,已經苦的不曉得疼了。你現在還曉得疼,算什麼苦呢?再說了,不過就是這麼兩件事,你就要在心裡掂上這麼久,到底你是男人還是我是男人啊?」
胭脂的反問差點噎到趙鎮,可是,趙鎮眨了眨眼:「你不是說,男人該哭的時候也要哭?」
「對啊,我是說過,可我的意思是,你哭過了,就把這些事放下了,而不是你哭過了,還讓這些事在你心裡,讓你受折磨。你既然已經決定,瓊花做什麼就讓她去做,那就去做。你既然已經知道,二叔公考慮更多的是趙家利益,而他覺得我這個人配不上你,因此想讓我離開趙家,你就多防著他點就是。別的,你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