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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嫡長孫出世

2024-04-29 22:51:49 作者: 棉花花

  到此時,我仍擔心這是林妙給我設的圈套。

  她如此這般,講完之後,我並沒有反應。

  而是像沒聽到一樣,自顧自洗臉。

  梅心那會兒打來的溫水,還未全然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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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夜晚,水汽白茫茫的。

  林妙見我如此,知我不信,爬過來,抓住我的紅襦裙:「賢母妃,妾身作惡多端,一身罪孽,死不足惜,難道您連太子殿下的骨血都不顧惜了嗎?太子妃姐姐活著的時候,常常說,您是對太子殿下最好的人……」

  我反手抽了她一巴掌:「你還有什麼資格提太子妃!若不是你,太子妃怎麼會薨逝?你身為妾室,謀害主母,當凌遲。」

  林妙磕頭,泣道:「賢母妃,妾身願被凌遲,只求賢母妃保住這個孩子,求求您了……今夜,妾身到此,心中抱有一絲希望,若賢母妃不管不顧,將來看到的,便是死嬰,賢母妃真的忍心麼?」

  「幫你可以,你須在陛下面前供出行兇之人。」我道。

  哪知,她聽到這句話後,什麼也沒有再說,癱坐半晌,擦了淚,起身,滿臉絕望地去了。

  她寧可自己死,孩子死,都不肯供出來。

  林妙走入夜色中。

  我看著她的背影,思忖良久。

  月半那晚,月亮又圓了。

  人間不管有怎樣的悲歡,月亮都不管不顧,每月圓一回。

  戌半,剛用過晚膳,梅心過來回稟:「一個時辰前,林寶林腹痛,胎兒發動了。奴婢看到林寶林身邊的寫意去太醫院請太醫了,說是酉半見的紅。」

  林妙出身小戶,沒有陪嫁侍女。只有做寶林後,內侍監撥過去的兩名宮女伺候。林妙給她們取名:寫意,丹青。

  寫意是大宮女,操持著林妙房中的事務。

  我起身,讓披芳殿有武功的小太監景和打扮成小宮人,和梅心一道,跟著我去往東宮。

  走到一半,我忽然吩咐梅心,道:「把榮慶公主抱過來。」

  「是。」梅心雖覺奇怪,還是照做了。

  進了東宮,只見一個身影倚在產房外的柱子上哭泣。

  嬤嬤罵:「哭什麼,寶林生產的好日子,你哭得晦氣!咱們東宮不得聖心多日了,若寶林生個皇孫,陛下一高興,咱們也能得些賞錢!」

  「嬤嬤,我不要賞錢,我想我家小姐……」

  我聽出來,是繡花的聲音。

  那嬤嬤道:「太子妃從前再尊貴,如今也走了。若留下一子半女,你還有個靠。偏又無子無女。你是焦家出來的人,焦家倒了,你啊,趕緊投奔新主子,才是正理。」

  「焦家沒有倒,不許你胡說!」繡花大聲道。

  嬤嬤罵著,推了繡花一把:「你這死丫頭,跟我犟上了,你說焦家沒倒,便滾回焦府去。」

  繡花一個趔趄,從台階往後一仰,我扶住她,道:「繡花從此是披芳殿的人了。這個嬤嬤在寶林生產之際,無故喧譁,趕出東宮。」

  東宮本就是是非之地,這樣好生事的人,確乎不應留在這裡。

  侍衛將嬤嬤驅了出去。

  繡花跪在我面前,哭著舊主:「小姐是為了救林寶林而死的,小姐生前,最惦念太子殿下子嗣的事,今日,奴婢見林寶林生產,想起小姐,不由傷心……」

  焦玉兒從焦府帶來的兩個丫鬟,都是忠心念主的人。

  絨花因焦玉兒被活活折磨死。

  繡花在焦玉兒死後,哭泣數月,以致形容枯槁。

  我走進殿內。

  亥初了。

  堂中,幾名太醫等候著,隨之等待召喚。

  宮人端著水盆進進出出。

  房中,穩婆早已趕到,在火上烤著剪子。

  這穩婆慈眉善目,見了我,忙不迭行禮。

  榻上的林妙,滿頭汗,一張錦被蓋在她岔開的雙腿上。

  穩婆道:「寶林,您的孩兒太大,您多使使勁兒。」

  林妙道:「太醫,太醫說,不算太大的……」

  穩婆道:「太醫只能用眼睛看,哪兒有老奴用手摸得准呢。方才老奴用手伸進去探了探,那麼大的頭,可不能在裡頭卡太久啊。危險。」

  林妙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哭。

  見了我,林妙伸手,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賢母妃,太子殿下在外頭嗎?」

  「德芳昨兒著了風寒,太醫給開了藥,混混沌沌的,剛剛差人來說,再服一遍藥就來。」我道。

  林妙黯然神傷。

  她原本以為除去焦玉兒,德芳就會看重她。

  沒料到,焦玉兒死後,德芳的半個魂兒也沒了,一個月病兩場,對世事漫不經心,對她更是漫不經心。

  她什麼也沒得到。

  我坐在榻邊,道:「你安心生產。」

  林妙看了看穩婆,看了看外頭,什麼也沒說。

  我驀然明白,穩婆有異,外頭幾個太醫中也有人有異。

  只是,林妙不能說。

  我向她微微點頭。

  她疼得面目痙攣,但是沒有哭,咬著錦被。

  榮慶一歲半了,安靜地依偎著我。

  到子夜,孩兒終於露了頭。

  穩婆轉頭,剛準備喊,我示意我帶來的那個扮成宮女的小太監立即將她打暈。

  我扒下她的外衣,捆起她,堵上嘴,塞進柜子里。

  爾後,將她的外衣披在這小太監身上,使其面向床榻,坐在椅子上。從外頭看進來,只能看見背影。

  林妙雙手死死抓著床單,用盡力氣。

  我吩咐梅心:「去福寧宮,把無心侍衛叫來,就說,榮慶公主想吃果子,叫她提著食盒來。」

  「是。」梅心悟出些什麼,領命去了。

  眼見胎兒要落地,我走到堂中,吩咐太醫們:「一時半會兒,生不下來,你們且去偏殿,吃些東西。」

  太醫們不放心。

  我掀開帘子,道:「穩婆在裡頭呢,你們去一會子,不打緊。」

  倏爾,我又將帘子放下。

  太醫們去了。

  只聽一聲微弱的啼哭,孩兒落地了,我用穩婆燒好的剪子,慌忙剪了臍帶。

  「是兒郎。」我道。

  林妙喜極而泣。

  這孩兒並不像穩婆說的那樣大。穩婆想營造胎兒落地即夭的假象,才如此說。

  約莫半刻鐘,無心侍衛提著食盒來了。

  這孩兒,走出東宮,一路不知會遇到多少兇險。一個又一個的「意外」在等著,等著拿這孩兒的命。

  是以,我把食盒裡頭的餅拿出,把孩兒放進食盒,向無心道:「把孩兒送到陛下手中,否則他會很危險,懂嗎?」

  無心茫然地看著我。

  睡眼惺忪的榮慶含含糊糊道:「姐,姐,聽,聽,聽母妃……」

  無心點頭:「聽。」

  須臾,無心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摟著榮慶,步履如飛,去往福寧宮。

  這廂,東宮靜悄悄。

  靜得可怕。

  林妙喘著氣,臉色蒼白。

  我忽然道:「想害你的人,為何不在你孕中時下手,等到臨盆之時?」

  林妙艱難道:「一則,那人想讓我挾孕爭寵,把控太子;二則,他動了殺心後,妾身百般斡旋,百般應承,能拖一日是一日;三則,孩兒落地夭折,比在腹中失去,更為不吉,好讓四海皆信,太子殿下克妻克子,是不祥之人……」

  我道:「待陛下見過皇孫,本宮便帶這個穩婆和你,去告發幕後之人。」

  林妙拼命地搖頭,驚道:「不,不,不……」

  「行也是行,不行也是行。本宮忍無可忍。」我道。

  林妙竟昏死過去。

  福寧宮,趙玄郎打開食盒,看到孩子,又驚又喜。

  此刻,天上現「五星連珠」之象。

  天象司的官員趕來道喜。

  五星連珠,上上大吉,意為國運昌盛,天下太平。

  喜上加喜。

  趙玄郎顧不上驚訝孩子怎麼會被無心用食盒提過來,道:「朕嫡長孫出世,五星連珠。朕命大赦,普天同慶!」

  福寧宮中,所有人都跪下來:「陛下大喜,國運昌盛。」

  無心和榮慶不懂發生了什麼,看見趙玄郎笑,她倆也嘿嘿地笑。

  趙玄郎為嫡皇孫取名:趙惟敘。

  《尚書》有言,帝曰:「迪朕德,時乃功,惟敘。」

  顯然,趙玄郎喜歡這個孫子,比喜歡德昭的孩子多太多。

  他抱著嫡皇孫,走向東宮。

  我得知這個消息,鬆了口氣。

  木已成舟。

  無人再敢害嫡皇孫。

  東宮的人都傻了眼。

  想不明白嫡皇孫怎麼到了陛下懷中。

  太醫還以為林寶林沒有生產。

  德芳站在檐下。

  趙玄郎看著他,道:「你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也該領會朕的苦心了。」

  德芳怔怔看著孩子,嘴角露出久違的笑容。

  我命人從柜子里拽出穩婆,拖到檐下,潑了涼水。

  眾人都不知何因。

  我道:「此婦人慾害皇孫,當嚴刑拷打,讓她招出幕後主使。」

  趙玄郎看著穩婆。

  穩婆醒來後,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什麼都明白了。

  我喝道:「此時招供,饒你一命。否則,酷刑伺候。」

  穩婆哭道:「是老奴,與林寶林身邊的大宮女寫意有仇,想泄私憤罷了……」

  「如實招。你泄私憤怎敢做出這樣的事!」我道。

  穩婆哭了一陣,驀地起來,撞向柱子,拉也拉不住。

  眨眼的工夫,穩婆觸柱而亡。

  地上一大攤子血。

  我看著死去的穩婆,憤而不解。

  為何這麼多人,寧死也不供出趙老二?

  趙玄郎只覺晦氣,道:「把人抬下去,將地洗一洗。」

  「是。」侍衛們領命去辦。

  子夜的宮闈,處處灑著趙玄郎的喜悅。

  他看向我,道:「賢妃,你保下嫡皇孫,有功。」

  夜深如墨。

  我道:「難得你還肯同我說話。」

  他已經很久沒有理睬我了。

  「你我夫妻,再怎樣,還是夫妻。」他道。

  我心酸又無奈,抱著榮慶,回披芳殿。

  宮燈照著一路的蒼涼。

  他的昏聵,何時能醒?

  我守到最後,到底是什麼結果?

  與他做了一世又一世的夫妻。人間夫妻的所有坎坷,悲歡,齟齬,我全都嘗盡。

  我想,若我再次在奈何橋邊遇見他,我不會再去摘一朵彼岸花送給他,笑著跟他說:「我是顏蘿,我非常厲害,你可以和我一起乘船過忘川嗎?我想讓你做我的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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