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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玉兒血山崩

2024-04-29 22:51:01 作者: 棉花花

  德芳頷首,道了聲:「改日再看你的畫,現在很晚了,該歇息了。」

  說完,就往焦玉兒的寢殿去。

  林妙微笑俯身:「恭送太子殿下。」

  正殿,焦玉兒剛換上寢衣,準備吹燈,見德芳進來,心中仿佛滴了燈油,燙了一下,暈染開來:「爺,你怎麼來了?」

  「不到表姐這裡睡,我能去哪裡呢?日日都要陪表姐的。」德芳道。

  小夫妻歇下。

  雖在天家,德芳與焦玉兒的感情與民間尋常夫婦沒有什麼不同,躺在被窩裡說說知心話,摟著睡去。

  焦玉兒心念子嗣之事,然則,又盼望著,這樣的濃情,能多一時,便多一時。

  臘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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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玉兒的月信,淋漓不止。

  她本來就有氣滯血瘀的毛病,從做姑娘起,就月信紊亂,有時數月不來,有時一來便是一個月。

  經事乃女子根本,月信紊亂,百病叢生。

  焦玉兒未出閣時,面色一直蠟黃,從沒紅潤過。嫁入東宮,百般調理,內服外養,略好些。

  哪知,今年天格外冷,催發她的虛寒症,月信兇猛。她素來麵皮薄,不好語與眾人,想早點好,年節需要操持的事務多,便悄然請了一位太醫來診脈,開藥。

  太醫開了止血的藥,焦玉兒身體虛,止血藥一催,竟致血山崩,來勢急劇,數日不止。

  太醫只知按《千金方》上寫得來,脈息不精。

  德芳一氣之下,將開藥的太醫革了職。

  事情鬧開,我才知道這件事,帶陸良去東宮看看。

  陸良搭了脈,嚇得臉發白,只說他不擅婦疾。

  走出東宮,我問怎麼回事。

  陸良擦著汗回稟:「太子妃怕是,怕是……不大好了……若早說,臣早來,還有救。現時傷了根本……縱華佗再世,也難醫……」

  我心裡一霎時堵得慌。

  連陸良都瞧不好的病,還有何指望?

  這個兒媳,是個最好不過的人,有才德,有能力,內務主理東宮,外務輔佐德芳,堪稱良配。

  怎生患此惡疾?

  前思後想,又回焦玉兒房中。她躺在床榻上,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德芳坐在榻邊。

  焦玉兒向德芳道:「爺,嫁你一場,得你真心,父皇和賢母妃也疼我,我知足了,唯有一件憾事,就是我這一生,沒有孩子。」

  說著,她哭起來。

  德芳握著她的手,淚流不止:「表姐,你不會走的,我與你白頭到老。」

  焦玉兒看見我,道:「賢母妃,您白疼兒媳一場了……」

  她如此年輕,得了血山崩,素日爭榮夸世的心灰了大半。年命不永,一切都是虛的。

  我勸慰她幾句,決定張皇榜,向天下廣募婦科聖手。

  林妙前來侍疾。

  「願為姐姐之仆,侍奉前後,直至姐姐安康。」林妙跪在地上磕頭。

  年節里宮宴。

  太子妃焦玉兒都沒能出席。

  趙玄郎本想讓林妙暫為主持,林妙堅決要伺候焦玉兒,不願出風頭。

  「替太子妃行事,非為妾之德。除夕宮人們湊熱鬧,或有不防頭之處,東宮的火燭也要留神,妾身守著姐姐才心安。」林妙再三道。

  既她如此守本分,趙玄郎便沒再說什麼。

  林妙身為六品寶林,比普通丫鬟還盡心,睡在焦玉兒榻邊,侍奉湯藥,諸事勤謹。半夜,焦玉兒喊渴,林妙連忙起身倒水,連衣裳都顧不得披,自己先得了一場風寒,數日才好。

  焦玉兒不過意,跟德芳說:「林妹妹如此真心,確乎難得。爺與她同寢,早日有子嗣,妾身死了也閉眼。」

  林妙叩首泣道:「太子妃恩情似海,奴將來縱誕下孩兒,也非奴的孩兒,是太子妃您的孩兒。」

  林妙做了寶林,在焦玉兒面前,一直小心謹慎,稱自己為「奴」。

  德芳搖頭:「表姐,我等你好起來。」

  焦玉兒少不得又哭一場,掙扎著勸德芳,情真意切。

  「爺,我知你深情,可我不知道還能挺多久,給我一個念想吧,讓我名下有嗣。」

  德芳含淚不言。

  過了正月初十,復朝。

  施州官員來報,當地鬧了雪災。

  施州屬夔州都督府管轄,高山甚多,氣候多變,村落多在深山坳里,耕地少得可憐。當地財政短缺,年年減稅,還是年年窮。

  原為後蜀國疆土。大宋滅後蜀之後,乾德三年,設施州府。

  此次鬧了雪災,當地民不聊生。

  朝廷賑災,迫在眉睫。

  施州的郡守闞青雲是從東京調過去的,原為國子監貢生,與德芳交情甚厚。

  德芳自請前去。

  因有這層關係,他在當地辦事要簡便得多。

  焦玉兒抱病在床,他本不舍,可國事為重,焦玉兒也希望他去,只好作別妻子,未及過元宵,便遠去施州。

  太子親自賑災,讓施州百姓感恩戴德。

  德芳自小長在東京富庶地,到了施州,才知大宋竟有這般貧困的地方,百姓過得如此艱難,所居多為茅草屋,所食多為野草。

  他素來仁心愛民,見此人間慘狀,更是不忍,於是,親下各個村落,給百姓發放糧食,派人修繕被雪災毀壞的房屋。

  百姓們都道菩薩降世,感激涕零。

  他接連忙碌幾日,晝夜不合眼。

  一日,在山路上行走,山體忽然坍塌,德芳的馬車被掩埋,官兵連忙搶救。德芳被抬出來時,渾身是血。

  消息傳到東京,我憂急交織,將消息攔了下來,不想讓趙玄郎和焦玉兒知道。

  焦玉兒尚在病中,心念德芳,若一時情急,有個三長兩短,當如何是好。

  而趙玄郎已然年暮,一天中,多半都坐在火爐邊,亦不能被悲慟刺激。

  林妙的父親林朝本是餵馬副官,因女兒入東宮之故,承恩為七品東京官驛節制。

  德芳的消息從官驛傳來,林朝自是知情,便告訴了自己的女兒林妙。

  林妙哀求我,想去施州照顧德芳。

  我道:「施州路遠,還鬧著災,你敢去?」

  「回賢妃娘娘,敢去。妾身的父親做了二十年餵馬副官,妾身自小熟悉馬匹,擅騎馬。太子殿下在施州受傷,沒有體己宮眷照顧,何以使得?妾身為東宮寶林,理當前去。求賢妃娘娘允准。」林妙磕頭道。

  我心念德芳,又見林妙素來守規矩,便允了她去。

  林妙帶上東宮的名貴藥材,策馬一千六百里,趕去施州。

  她衣不解帶,伺候德芳。

  用羽毛給德芳上藥,極盡輕柔。

  德芳眼睛睜開那一霎,見林妙在側。她瘦了許多,雙眼熬得通紅。

  看到德芳醒來,林妙喜極而泣,給佛像上香:「菩薩,菩薩,太子殿下醒來,妾身願誓言應驗。」

  德芳問道:「你發了什麼誓?」

  林妙泣道:「妾身發誓,太子殿下若能醒來,妾身願減壽三十。」

  德芳搖頭,道:「人的一生攏共才能活多少年?減去三十年,還能剩多少?」

  「只要太子殿下安好,太子妃安好,妾身便是今日就死去,也是歡喜的。」林妙道。

  施州官衙,簡陋陳舊,林妙一身粗布衣,煎藥打掃,劈柴下廚,毫無驕矜之氣。既勤且忠,擅丹青,擅歌舞,還擅騎馬,真是頗為難得。

  德芳道:「你的忠心我知道了。你今日便回去吧。」

  林妙哭了一場,便要撞柱。

  「殿下嫌棄妾身,妾身不如就此去了。」

  德芳無奈,命侍衛拉住她:「罷,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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