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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德芳納妾

2024-04-29 22:50:59 作者: 棉花花

  東京下了三場雪後,臘月悄無聲息地來了。

  宮檐下結了冰凌。

  晶瑩剔透。

  晚來風急,呼呼地吹著。

  

  宮裡的梅花,似乎一夜之間都被冬風催開。

  各地戍邊的官員都回京述職。

  東宮很熱鬧。

  福寧宮很冷清。

  只有趙匡義一如往常來找大哥稟事。

  趙匡義在福寧宮跟趙玄郎回憶往昔,大哥曾經教他騎射的場景,母親杜太后給哥倆煮參湯的場景。

  「老二,你大哥老了。咱們的父親母親都走了。」趙玄郎嘆道。

  趙匡義哭著跪在地上:「大哥在臣弟心中永遠不老,永遠是那個威猛的大哥,無所不能。」

  趙玄郎一陣唏噓。

  很長一段時間裡,趙玄郎都對這個二弟心懷芥蒂,到現在,趙玄郎卻覺得二弟並沒有那麼糟糕。

  我多次看到趙匡義從福寧宮走出來,問趙玄郎,趙匡義來做甚。

  「能來做甚,向我稟報政務而已。」趙玄郎道。

  「現在政務不是交給德芳處理麼?」我道。

  趙玄郎嘆:「確是這樣。所有人都去德芳那裡,我雖在位,不過是虛設罷了。可二弟並不覺得我老了。他一如既往把我當天。凡事向我匯報。念著兄弟之情,鼓勵我,安慰我。真是難得。」

  我坐在趙玄郎身旁:「年華老去,是事實。凡間所有人都要接受,帝王也不例外。老趙,你不是一直都想歷練德芳嗎?現在看到德芳有出息,應該高興才是啊。」

  「是,我高興,高興……」他神色很複雜,有欣慰,有寂寥,有忽然失去的猝不及防。

  「老二從前坑過你,你忘了嗎?你還是禁軍統領的時候,他向柴榮出賣你。還有青桃的事……」我道。

  他擺擺手:「過去的就過去了,那時候老二年輕,確實不懂事。這十多年,他辦公勤勉,一點岔子也沒有,待我也恭恭敬敬,凡事莫不服從。滿東京的官員百姓,沒有不說他好的。你說說,他有什麼錯沒?」

  我頓住了。

  確實,這十多年,趙匡義一絲錯處也沒有。

  還辦了不少實事,譬如修水利,賑災,在百姓當中,口碑很好。

  趙匡義所有的壞,都是似有若無的。

  「總之,我覺得他心裡定然有鬼。」我道。

  「這不就是誅心了麼?沒有錯處,硬找錯處。老二與我是親兄弟。都說天家無父子,天家無兄弟,我偏要向後世證明,天家也可以兄友弟恭,和睦友愛。」趙玄郎道。

  他是一個包容的帝王。

  在位期間,沒有殺一個皇親,沒有殺一個功臣。

  我勸無可勸,便作罷。

  只有暗中觀望,企盼捉住趙匡義的錯處,一舉除之。

  臘月中旬,焦繼勛從閩地趕回來了。

  剛述完職,就去東宮找焦玉兒。

  焦玉兒的母親,是焦繼勛微末時期娶的原配髮妻,與焦繼勛患難與共,是以,在焦繼勛心中的地位始終不同。

  焦繼勛疼愛長女焦玉兒比疼愛兒子焦子辰,多得多。

  然,焦玉兒因上回父親擅自做主害花良娣的事,心頭不快。

  一開始,不願見父親。

  繡花來回:「小姐,老爺在外頭站了好長時間。」

  焦玉兒思及父親年邁,不能久站,又心疼,出來迎。

  「臣拜見太子妃。」焦繼勛行禮。

  焦玉兒攙起老父:「爹爹,起來吧,您的寒腿不禁站,女兒給您縫了幾個藥包,您帶去閩地。」

  焦繼勛哭了起來:「玉兒,我的孩兒,爹爹是因為什麼被貶去閩地?都是為了你啊。爹爹不後悔。我玉兒有了好前程,爹爹比什麼都高興,將來去地府,也好跟你娘交代,對得起你娘。只望女兒不要怪爹爹。」

  焦玉兒見父親提起娘,也不免拭淚:「爹爹,往後莫要糊塗了。」

  「是。」焦繼勛答。

  繡花擺上飯菜。

  焦玉兒給焦繼勛倒酒,夾菜。

  焦繼勛肅然道:「玉兒,你嫁到東宮這麼久,還沒孩子,爹爹夜夜睡不好覺,你知道外頭的人怎麼說嗎?」

  「怎麼說?」焦玉兒道。父親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處。

  「說就算太子登基,也沒用,沒有孩子,江山傳不下去……說你不賢德,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身為正室,生不出孩兒,也不肯給太子納妾……」焦繼勛捂著心口。

  焦玉兒放下箸,再沒心思吃飯。

  「玉兒,你是我的女兒,我聽見別人議論你,心裡怎能好受?東宮無子,你身為太子妃,能心安麼?」焦繼勛又道。

  焦玉兒道:「爹爹,我心不安,憤懣襟懷。又能如何呢?納妾之事,我……」

  「妾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是嫡母,將孩子養在自己身邊,孩子自然巴不得認你這個娘。有了孩子,東宮就穩了。外頭也沒有閒言了。」焦繼勛道。

  焦玉兒蹙眉:「德芳都沒有提納妾的事,我又怎好提?」

  「我的孩兒,你等他提,就晚了!到那時,他將他喜愛的女子納進東宮,那女子根基穩了,還會把你放在眼裡?從前的花良娣,不就是先例麼?不若,爹爹找個自己人,你能拿捏住的,一心為著咱們,不會同你爭搶。這是最好的法子了。」焦繼勛道。

  焦玉兒遲疑。

  她不想給丈夫納妾。

  可父親的話,像石子,一顆顆投入她心裡,漣漪不斷。

  東宮無嗣,確是難堪的事。

  難道她一輩子生不出孩兒,東宮就一輩子無嗣?

  這是不可能的。

  莫說德芳,父皇都不能答應,朝臣也不能答應。

  焦繼勛急道:「玉兒,你就聽爹爹的吧。爹爹難道會害你不成?」

  焦玉兒起身,在屋內踱步。

  半晌,她問:「爹爹,你已選好了人?」

  「是。」

  「誰?」

  「從前彰德軍中,我的飲馬副官林朝,你該是記得吧?你小時候叫他林叔。他的女兒林妙,今年十六,是個老實厚道的孩子。我已經跟林朝父女講過此事,他們感恩戴德。林朝向我保證,他女兒絕不會同你爭寵,進了東宮,一切聽你的,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言一句。」焦繼勛道。

  「爹爹,我不能向德芳提這件事。」焦玉兒道。

  焦繼勛擺擺手:「不用你提,我去跟陛下提。還顯得咱們焦家人大度,有心胸。」

  「爹爹……」

  「玉兒,不要猶豫了!十萬火急的事!難道你想看到東宮基業不穩,江山旁落嗎?」焦繼勛勸道。

  焦玉兒沒有再說什麼。

  焦繼勛走時,焦玉兒倚在門框上,失神許久。

  她能說什麼呢?

  身為皇家婦,無子就是罪過。

  焦繼勛向趙玄郎跪奏,女兒無才,沒能給皇家添嗣,焦家滿門於心有愧,願請太子殿下納妾。

  遂薦林副官之女林妙,入東宮。

  趙玄郎道:「太子妃也這樣想?」

  「是。」

  「林家倒是個本分人家。既你們商量妥了,那朕便下旨,接林妙到東宮吧。太子妃所薦,不能薄待,便封她為六品寶林吧。」趙玄郎道。

  臘月十五,林妙進了東宮,住在西偏院。

  東宮皆稱她為「林寶林」。

  初進東宮,林妙來拜見焦玉兒。

  幼年時,她們曾在一處玩耍。

  林妙對焦玉兒很是恭敬。只要焦玉兒喜歡吃的東西,林妙從不敢動筷。焦玉兒喜歡穿的衣裳,林妙從不敢穿一樣的。

  焦玉兒依規矩,教導幾句。

  林妙磕頭記下。

  德芳對這件事很詫異。

  但既父皇下了旨,他也只好遵旨。

  晚間,德芳不願意去西偏院,在書房忙到子夜。

  出來的時候,見林妙在庭院裡跳舞。

  湖藍色的衣袖,靈動翻飛。

  德芳想走。

  林妙道:「聽聞殿下喜好丹青,妾身不才,懂些皮毛,臨摹了一張惠崇的《雁圖》,想請您指點一二。」

  「你喜歡《雁圖》,可知道畫裡的意思?」

  「《雁圖》所畫汀岸一隅,五隻雁棲息於蘆葦叢下的岸邊,四隻在前,一隻隱於坡岸之後。蘆葦清遠空曠。那隻藏起的雁有高潔之志,不願與其他雁同行。它有它的理想,它有它的瀟灑。」林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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