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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主上有難

2024-04-29 22:43:11 作者: 棉花花

  翌日一早,趙玄郎去東院趙老夫人處問安。

  管家過來向我稟道:「夫人,您入了府,身邊當安排幾個趁手的使喚婢女。老奴昨兒出去採買了幾個女子,您挑挑,有合眼的,便留下。其餘的,安排去別院做雜役。」

  說著,他抬抬手,幾個女子走進來。

  我聞見其中一個穿著黑色衣裳、膚色黝黑的女子身上,有淡淡的藥草味兒,便問:「你生病了麼?」

  那女子忙回道:「回夫人的話,婢子無病。因家父是藥農,婢子從前在家的時候,常常同父親一道採藥、曬藥,勞作慣了,身上的藥草味,經年不去。父親前些日子過身了,無錢安葬,婢子便自賣為奴,安葬父親。」

  「既是藥農,定懂些藥理吧?」

  「是。等閒的藥材,婢子一聞便識。」

  我點點頭。

  想起王夫人昨日害我的情形,若是我身邊有這麼一位知藥、懂藥的丫鬟,可免許多禍患。

  

  趙文說,陰間的壞,在明面,人間的壞,在心裡,我沒有心,看不透。留這樣的丫鬟在身邊,便是替我多長了一雙眼。

  「留下她。其餘人,退下吧。」我道。

  管家笑道:「水仙,夫人留下你,是你的福氣。好生伺候吧。」

  那女子跪下,道:「婢子謝夫人恩典。」

  水仙手腳甚是麻利,服侍我喝藥、收拾屋子,擦窗洗地,閒不住的樣子。一看,便是做慣了活的女子。

  臨近晌午的時候,趙老夫人來了。

  她一進門,便向我道:「王氏,你行為不端,不敬婆母,毫無為妻為婦之賢。但此前,看在天家賜婚,又盼著你能為玄兒添子嗣的份兒上,老身也沒說什麼。現在,你不能生育,已然是廢人了。為長房香火思慮,老身得為玄兒納妾。」

  「納吧。我沒意見。」我道。

  趙老夫人怔了怔,顯然沒想到,事情這般順利。

  她緩了緩,道:「早上,老身已向玄兒提過此事。他萬般不允。你是他娘子。後宅的事,你能當家。現時,你做主,替他納妾。將來,等他想明白了,會感念你的。旁人知道了,也會贊你賢惠。」

  看來,她是在自己兒子那裡,吃了癟,便想法子從我這裡入手。

  我點頭,痛快道:「行。」

  若老趙身邊有了可心的女子,想必,我問他討休書,也會容易些。

  何樂而不為?

  趙老夫人嘆道:「王氏啊王氏,你總算是讓我滿意一回了!」

  她喚進來一個女子,讓我過目:「這一位,是我娘家安喜縣縣丞的女兒,宋淑華。淑華知書達理,身子健壯,我玄兒得她,添丁有望。」

  那女子乖覺地跪下來,道:「淑華給夫人請安。」

  我道:「乾脆,再加個青桃吧。雙喜臨門。多好。」

  想著青桃為趙玄郎滾釘板的情形,嗯,成全別人,不如一併成全她。

  趙老夫人擺擺手:「依你。就這麼定了!」

  她喜上眉梢,心情大暢。

  我命水仙把青桃喚來。

  青桃得知消息,受寵若驚,連連向我磕了三個頭。

  等趙玄郎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兩盞妾室茶,喝完了。

  趙老夫人笑道:「玄兒,你家娘子做了主,已經為你納了兩名妾室。」

  趙玄郎面色沉沉,道:「誰說我要納妾!」

  我氣定神閒,道:「妾室茶,我已經喝了。此事已經定下來了。」

  趙老夫人滿面春風,帶著青桃和宋淑華去別院安置。

  屋內,只剩下我與趙玄郎。

  他站在我面前,道:「好一個趙夫人,進門才幾日,便給夫君納了兩房妾。」

  我道:「雙喜臨門嘛。」

  「雙喜臨門,何來的喜?」他厲聲道。

  「你凶什麼?納兩個妾,還虧著你了?你不是想要孩子嘛,讓她們多多地生,生一屋子。趙小東,趙小南,趙小西,趙小北……」我興致勃勃道。

  他一把抓起桌邊的紅纓長槍,我以為他要跟我打架,連忙準備接招,誰知,他握起長槍便往屋外走。

  到門口處,他回頭,冷郁道:「王蘭因,你全無心肝。」

  他在院中練武,紅纓長槍虎虎生風,時而將院中的水缸打破,時而將檐下的花盆挑起。

  一旁的下人們,都不敢靠前。

  我悠然在屋子裡啃甜瓜。水仙給我削蘋果。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門房進來稟:「大公子,軍中的副將張衡,在府外求見您。」

  趙玄郎停下手中的長槍,道:「讓他進來。」

  聽見「張衡」二字,水仙削蘋果的手凝滯了一霎。

  我問道:「怎麼了?」

  水仙笑道:「沒什麼,這刀鈍了些,婢子去換把新的來。」

  須臾,一個穿著戰袍的高個兒男子走進來。

  「將軍,你休沐的這幾日,軍中出事了。」

  「何事?」趙玄郎問道。

  「主上派了位李司馬到軍中,讓他分管軍務。說是分管,卻又將一切攬到手中,軍中事無巨細,都要向他稟報。他一來,便拿您素日信賴的幾位心腹開刀。右衛將軍石守信,都被趕去伙房燒火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軍中您的親信都要被拔除!這哪裡是分管軍務,分明是來奪您的權!趁著您大婚休沐,架空您!」張衡道。

  趙玄郎思忖一番,道:「看來,自劉啟山死後,主上雖赦免了本將軍,心裡到底還是存了芥蒂。」

  「劉啟山是為您而死的,將軍。您帶兵十年,難道不知道他對您的忠心嗎?他死後,主上還將他誅了九族,汴京大道前,鮮血長流。將軍,您不痛心嗎?」張衡說著,哽咽了。

  趙玄郎亦紅了眼圈:「劉啟山的忠心,本將軍怎會不明?但主上動了猜忌之心,本將軍亦莫奈何。」

  張衡咬咬牙,道:「咱們在北境浴血奮戰,攻打契丹。回到開封,等待咱們的,不是封賞,而是屠刀!城頭鐵鼓聲猶振,匣里金刀血未乾。與其擔驚受怕,不如奮力一搏!將軍,卑職等誓死跟隨您!」

  「不可!」趙玄郎凝重道:「君臣大義,不可忘。主上對本將軍,有知遇之恩。本將軍絕不能有謀逆之心。這樣的話,若讓旁人聽見了,便是滔天大禍。往後莫要再提。」

  「將軍……」張衡還想再勸。

  趙玄郎道:「若再胡言,軍法處置。」

  張衡告退,轉身,用袍袖拭淚。

  正在這時,朝中又有一位同僚過來拜訪。

  大理寺審的案子,已經有了眉目,王府的丫鬟們供出了王夫人。

  事情到這裡,本該由大理寺來審判。

  可事情傳到了柴榮耳里。一道聖旨,言王夫人有七出之過,命王饒休妻。王夫人被流放涼州。

  後周律法,沿襲《唐律》,不可以妾為妻。於是,朝中一位姓章的大臣出面,將章小娘接出王府,認作義姊,收入族譜,就這樣,章小娘有了做官的娘家身份。再光明正大聘給王饒,做續弦。便不算妾室扶正了。

  那位同僚道:「好周全的謀劃!王府既免了牽連,趙夫人的生母,又做了王大人的正妻!不是主上開口,誰敢?現時,開封的官員們都說呢,主上對趙夫人,那真是好極了。無微不至啊……趙統領,這可真是皇恩浩蕩……」

  「送客。」趙玄郎道。

  同僚的話,讓趙玄郎愈發沉寂。

  他留宿在書房,既不踏我的門,也不踏青桃和宋淑華的門。

  幾日後,趙玄郎結束了休沐,回到軍中。

  我身體全然好了,偷偷進宮兩次,看肉團團。柴榮知道我來,便避開,刻意躲著,不見我。

  有一回,他踱到東殿,聽見我的聲音,便折身離開。

  隔著屏風,我看著他一襲素袍的身影遠去。

  「主上。」我喚他。

  他只淡淡說了句:「蘭因,你再也不必怕你的母親受人欺侮了。」

  「我總有一天,會拿到休書的。」我默念道。

  等我拿到休書,柴榮就不會有顧慮了吧。

  我到人間來,采你一顆心。

  我永遠都不會放棄。

  臘月初八,柴榮要去北丘祭天。

  這是朝中的盛事。

  禁軍隨行,負責龍駕守衛。作為禁軍統領,趙玄郎自然是要跟著去。

  臘月初七那夜,西北風呼呼吹著。

  水仙的父親滿五七,她回去燒紙,到後半夜才回來。

  翌日一早,趙玄郎便走了。

  到了巳初,卻又急匆匆趕回來了。

  彼時,我正在跟青桃一起玩兒雙陸。他氣喘吁吁,三步並作兩步踏進來,喚道:「王蘭因,你沒事吧?」

  我奇怪道:「我能有什麼事?」

  「方才,我在半路上,有個府里的丫鬟追上來跟我說,你患了急病,性命垂危,我便……」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轉身,道:「糟了!主上有難!」

  他衝出府去,我見情況不妙,跟隨其後。

  跨馬剛出城,便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那些人並不出殺招,只守,不攻,顯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我腦海中盤旋著趙玄郎說的那四個字「主上有難」,十分著急。

  今日的北丘,會發生什麼呢?

  我絕不能讓柴榮有事。

  思及此處,我向趙玄郎道:「老趙,你解決這些人,我先去救主上!」

  說完,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突圍出去,直奔北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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