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無回（五）

  「瘋子。」

  這兩個字，是唐善第一次對宋彌說的評價。

  以前都是用來形容他自己的。

  不過宋彌似乎並不在意，就好像天空此時此刻下的雨一樣，根本擾亂不了他的思緒。

  「我和你說了這麼多，只想說，我太了解你了唐善，你篡改監控視頻、殺人、搬進十五樓，還有林強父子的死，每一件事情都是圍繞著你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做的。」宋彌說到：「我很欣賞你，我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給我的一次機會。」

  「機會？」唐善有些愣神。

  宋彌此刻已經不再掩飾自己，他抖了抖雨衣上的雨水，看著天空若有所思。

  等他看夠了，這才笑著對唐善說：「我知道你一直在調查於海陽、郭帥還有劉毅的信息，你想知道為什麼陳千百讓你殺他們，對吧？」

  唐善沒想到宋彌會提起這件事，不過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沒查到，但是我大概猜到了。」

  「哦？」宋彌一臉驚訝，很感興趣地看向唐善，眼神裡帶了一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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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善冷冷地盯著宋彌的臉：「我原本也沒想到為什麼陳千百會讓我殺這幾個人，畢竟他們沒有任何共同點。不過即使你隱藏的再深，我也能找到破綻。」

  「那你說說，破綻在哪？」

  「你的姐姐。」唐善輕輕說出這幾個字。

  宋彌的臉色變了。

  唐善繼續說到：「上次去給你姐姐掃墓，你講了一個讓人很沉痛的事情。而沉睡計劃里涉及到讓我殺死的這幾個人，應該就是十年前推你姐姐下水導致她身亡的那些孩子。」

  宋彌聽完這話，表情呆滯了將近十秒鐘，輕輕嘆了口氣之後才對唐善表達了自己的讚揚：「不錯嘛，看來我沒白看好你，真是個聰明的人，能把我和陳千百聯想到一起。」

  聰明。

  這個詞讓唐善冷笑了一聲。

  他怎麼可能有這麼聰明，如果不是徐惗來告訴他這些，估計唐善想破頭也不會懷疑到宋彌的頭上來，現在也許會死不瞑目。

  「你和陳千百達成的這筆交易還真的挺讓我意外的。」唐善說：「不過能在我回來立刻發現並且約我見面，說明你最近也沒閒著吧？」

  「說的太對了。」宋彌的樣子看上去好像要為唐善鼓掌一樣：「我知道你這麼聰明，很快就會意識到不對勁回來找我，所以我得時刻準備著。你看，你這不就來了嗎？」

  「那你的下一步計劃呢？」唐善伸出手指指著還在凳子上可憐巴巴一動不敢動的果果：「用這個孩子來威脅我嗎？」

  「我的下一步計劃當然是接著復仇。」宋彌說：「還有最後兩個人，幫我殺了他們，沉睡計劃就此結束。」

  「不然呢？」

  「不然……」宋彌緩緩伸手，掏出一把手槍來，把槍口對準了果果的腦袋，然後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來：「我殺了她。她和你的命，你自己選。」

  唐善點了點頭。

  沉睡計劃的結束，意味著屬於唐善的一切秘密都真相大白，他不再有任何退路。

  沉睡計劃是宋彌給他制定的，一切殺人的便利條件是陳千百把路鋪好的，人卻是他殺掉的。

  一個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的提線木偶，最終會被推上絞刑架，在一群烏合之眾的吶喊聲中被刻上「罪有應得」四個大字。

  唐善光是想想那個時候，他就覺得自己有些暈眩。

  「選吧，畢竟咱們也算是合作夥伴的關係了，我給你選擇的權利。」宋彌輕輕笑著，當著唐善的面舉起了槍，讓他看的更清楚些：「如果我是你，我肯定會選擇保全自己，畢竟，如果果果死在了我的手下，你還有可能力挽狂瀾。或者，我幫你殺了她？」

  說著，宋彌的食指搭上了手槍的扳機，有按下去的趨勢。

  「住手！」

  唐善突然大吼了一聲。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著宋彌手裡的槍，嘴巴顫抖，露出了自己雪白的牙齒，好像一隻想撲倒敵人的野獸。

  宋彌都被他這副模樣給嚇了一跳。

  果果似乎也感受到了唐善表情的變化，她不再顧及雨水，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驚恐的大眼睛看著唐善，嘴巴也微微張開，似乎想對唐善說什麼。

  唐善伸出一隻手試圖穩住宋彌，他現在無法分析宋彌接下來的行為。

  以前宋彌是個意氣風發的隊長，可是現在不是，現在他是一個內心只有仇恨的魔鬼。

  現在果果在宋彌手裡，唐善說什麼都要配合他了，哪怕是很無理的要求。

  「你先說，你要殺誰？」唐善盯著槍口，他的態度已經妥協了下來。

  一但低頭，很難擺脫任人擺布的場面。

  「看來你還是很在乎這個小姑娘的嘛。」宋彌的嘴角勾起，晃了晃自己手裡的手槍：「第一個人，是你的一位好朋友，李長宣。」

  「什麼？」

  唐善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李長宣？

  難道李長宣十年前也參與了那件事？他也是作惡的孩子之一？

  唐善沉默了。

  這件事似乎也有跡可循。

  李長宣被簡橙橙騙到了陳千百的手裡，陳千百當時想做的事情是給他做額葉切除手術。

  唐善總覺得這件事是陳千百為了刺激他舊病復發才做出來的，現在想想，或許沒有唐善，李長宣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因為這一切的背後，有宋彌。

  在這個故事裡，陳千百才是那把刀，而真正想殺掉李長宣的，卻是宋彌。

  想到這，唐善似乎覺得很多疑惑都明朗了起來。

  為什麼陳千百中槍之後沒有死？

  為什麼剛好打到陳千百的那一槍不是宋彌開的？

  又為什麼陳千百的屍體失蹤了？

  如果沒有宋彌在暗中幫助，陳千百怎麼可能在那次死裡逃生！

  「原來一切都是你做的。」

  「你想明白了？」宋彌輕輕一笑：「對，是我做的。讓李長宣來實習，也是我想出來的注意。」

  「陳千百從押送車裡逃走，也是你幫他的吧？」唐善冷冷地看著宋彌，說著自己的推斷：「你在我們面前假裝抓他，但是卻給他逃走的方法，還暴露了姚旭的位置。」

  「姚旭啊。」宋彌聽到這個名字時，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事情：「你不說我都要把他給忘了，你說的沒錯，他確實是我暴露位置給陳千百的，當年也是他，親手推我姐姐下了水。」

  唐善覺得自己胸口很憋悶。

  似乎有什麼東西馬上要噴涌而出了。

  「所以，我要讓姚旭死得最痛苦。」宋彌咧開嘴，露出一個很恐怖的笑容來。

  唐善腳一軟，實在是沒支撐住，噗通一下子跪了雨水中，他伸手捂著自己的嘴，腦海里全是姚旭當時的死狀。

  原來這一切都是宋彌為了報復。

  這個報復計劃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副局曾經提醒過唐善，讓他釣大魚，他當時還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還誤以為這條大魚是陳千百。

  可是唐善忘了，往往大魚的身後，會跟著要獵食它的更大的魚。

  現在想想，副局當時偷偷到宋彌辦公室去找東西，找的應該就是現在他手裡這本《沉睡計劃》吧？

  「原來如此。」唐善呆滯地說了這四個字，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地面上笑，面部表情猙獰極了。

  肺部的疼痛，讓鮮血從唐善的嘴角流淌了下來，混著雨水，滴在褲子腿上，氤氳開成了一大片。

  「原來如此啊，宋彌。」唐善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了許多，嘴裡不斷重複著這四個字：「原來如此。」

  原來宋彌把他和陳千百都當成刀子。

  他媽的。

  唐善覺得自己真好笑。

  他曾經以為自己開始了新的生活，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能裝下他曾經的秘密，讓他重新開始生活，讓他有朋友有圈子，讓他變回那個陽光熱情的少年。

  沒想到，這一切只是唐善的一個妄想而已，他一直都生活在宋彌給他創造的假象之中，活在別人為他精心設計的陰謀里。

  這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

  唐善抬起頭，看著果果。

  果果擔憂地盯著唐善，她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看動作，她似乎想從椅子上跳下來，可是脖子上的絲線讓她動彈不得。

  唐善頭一暈，他幾乎有些跪不住了，眼前非常模糊，好像有一雙透明的手遮住了他的視線。

  過了好久，唐善才重新開口了。

  「那最後一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