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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沉睡計劃(三)

2024-05-24 04:21:48 作者: 一語玄臣

  或許是因為太過眼熟,唐善幾乎直接叫出了劉自然的名字來。

  就算他戴著口罩,可是憑藉半張臉,唐善還是認出了他。

  唐善對劉自然的記憶還停留在上次他在酒店辱罵唐善,被保安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再有就是劉自然的老師在陳謳的家裡鬧事,自然茶道改天換地,幾乎是上下一新。

  當然,這些事情也就和劉自然沒有什麼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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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善以為劉自然受挫,至少也應該長長記性,怎麼說也應該乖乖地消停一陣子,沒想到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這個人還真是令人驚喜又意外。」唐善哭笑不得地評價著,找出了個人信息中劉自然曾經出席活動時的照片對比了一下:「沒錯,完全就是他,只不過比那時候瘦了一些。」

  曾經的一個大老闆偽裝成一個小販,為的就是把動過手腳的藥拿出來替換掉唐善的藥,難道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報復嗎?

  唐善想到這裡,向宋彌投去了一個複雜的目光,剛好和宋彌看向他的眼神碰撞了一下。

  宋彌笑了笑:「你也覺得是有人在背後指示著他?」

  唐善點了點頭,重新看了看藥瓶:「我不僅覺得這人在幕後指使他,還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正在被那個人監視著。」

  「為什麼?」宋彌一攤手,一副想傾聽的樣子:「說說理由。」

  「自然茶道更換董事之後,周瀟周算也受到了重創,可以說是之前在陳千百管理下的幾個龍頭企業幾乎是都被劃分到陳一清這邊了,還有幾家也被敲山震虎,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做一些有損自己地位的事情。那劉自然就更不用說了,他從以前的風光無限變成現在的一無所有,別說得到我消息的渠道了,估計連能挪用的資金都變得有限了起來。」唐善舉起藥瓶皺著眉頭說到:「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知道我的情況、甚至知道我吃什麼藥,你不覺得這件事情肯定有人在幫他嗎?」

  獨木難成林,就算劉自然恨唐善恨到癲狂,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恨意都憑空變成對付唐善的手段。

  反觀劉自然的這個無腦狀態,他很適合成為的是一個工具。只需要有人在後面輕輕推一下,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幫助人家來害唐善。

  要麼說人千萬別衝動呢,之前劉自然恨唐善只不過是口頭上的,還能當成個笑話看。現在可倒好,傷害變成實質的了,劉自然就算有個通天的本領,此時此刻也難逃法網。

  所以唐善說完了這麼多,他最好奇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劉自然背後的這個推手到底是誰。

  知道他所有的情況,又對唐善恨之入骨,除了已經斃命的常景明,現在極有可能還有另外一個隱藏在暗中的人。

  「會不會是周瀟?」宋彌思考了一下,提出來一個假設:「你害了他兒子,又害了劉自然,說不定他這個人想和你魚死網破。」

  「他?」唐善搖搖頭:」懷疑誰都不能懷疑這個周瀟。」

  「為什麼?」宋彌不解地看著唐善。

  「一個為了公司和自己的名譽能把親兒子兒媳送出國外避難並且暫時斷了父子之情的人,肯定不會冒這個險,尤其是作為出頭鳥。他頂多也就在陳千百的帶領下敢興風作浪一陣子,現在這個人沒了,他怎麼可能賭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和我周旋。」唐善說:「尤其是我已經回到松西了,暫時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他沒有必要。」

  宋彌讚許地點了點頭:「看來你對他們這些人的認識比較透徹嘛,短短一個多月,你的收穫不小。」

  這明明是誇讚唐善的話,可是唐善聽到了卻完全開心不起來。

  「要不是為了他們,我也不至於讓自己混的這麼慘。」唐善嘆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夕陽:「工作也混沒了,工資也發不到,想追的人還不讓追,每天只能在你這裡混吃等死。成長的代價很是慘痛啊。」

  宋彌看唐善突然開起了玩笑,也笑呵呵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拍了拍唐善的肩膀:「放心吧,我還是比較了解你的,那些人要害你,除非先過我這一關。」

  了解?

  唐善聽到這兩個字,不自然地笑了起來。

  這麼些年,誰敢說完全了解他唐善啊,別說一個和他認識了不到一年的宋彌,就算他老子吳豐都不敢說出這句話來。

  因為他們看到的,幾乎全都是唐善刻意偽裝的假象,所以才會把他當成一個全員愛護的小朋友而已。

  唐善笑得尷尬,也沒有話去接宋彌,更不敢回頭和這個偵查能力一流的傢伙對視。

  就在唐善想轉移一下話題的時候,突然宋彌又開口了:「現在時間還算早,我想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唐善疑惑地問到。

  宋彌輕輕一笑,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流露出了一點無奈和輕輕的哀傷來:「今天是我姐姐的祭日,白天工作沒時間去看她,我想在太陽落山前去探望一下。」

  「姐姐?」唐善一愣。

  他從沒聽說過宋彌有個什麼姐姐,他一直以為宋彌是個不怎麼在乎家庭的人,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也沒有聽他提起過任何自己私生活有關的事情,包括父母和朋友。

  沒想到宋彌今天突然說出的這句話,讓唐善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

  「對。」宋彌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拎起自己的車鑰匙:「我剛才打了電話讓邵寧過來照看果果。太陽要落山了,要不要我在車上給你講一講我的故事?」

  唐善看著宋彌,他的心情突然很複雜。

  一個想和你分享生活的人,絕對是對你放下了一切戒備的朋友。

  宋彌的這個邀請唐善沒有理由拒絕,他也不想拒絕,他甚至覺得了解宋彌的過往,有助於他更好地認識這個謎一樣的人。

  唐善給果果放好了動畫片,就坐上了宋彌的車子,倆人順著國道開始往陵園公墓出發。

  一路上的人很少,車子是迎著夕陽出發的,所以顯得前面的路途一片金黃,看上去十分美麗,仿佛把寒冷的空氣都隔絕在了車子的外面。

  「你姐姐,怎麼死的?」唐善問得很直接,他坐在副駕駛,盯著眼前隨時要落下去的餘暉。

  宋彌倒是沒太在乎,他沉重的聲音里也多了一絲掩飾:「十年前,被幾個不懂事的孩子,聯手推下了小河。」

  唐善不可思議地看向宋彌。

  宋彌則是不在乎地抖了抖肩膀:「我姐姐這人不會游泳,十年前她二十三歲,剛剛畢業參加工作,上下途中需要路過一條很深的河。

  河邊沒有圍欄,她很怕水,可是無奈只有那一條路,於是每天我幾乎都會在家門口往那邊看,接她一下。

  可就是那天,下著雨,河水漲了不少,她下班的那個時間天很黑,似乎馬上又要下大暴雨了,我因為買東西出門晚了一點,遠遠地看著岸上有幾個光著上半身的小男孩,十一二歲的樣子,圍著我姐姐不知道在說什麼。

  可是下一秒,他們幾個居然一起伸手,連拉帶拽,把她推下去了。」

  宋彌說到這嘆了口氣,然後轉頭看了看唐善:「你絕對一個孩子的心性到底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

  唐善一直沉浸在宋彌講述的故事中,沒想到突然被提問了,於是他有些迷茫地思考了一下,隨便回答了一句:「可能是邪惡的吧。」

  沒想到宋彌居然否定了他:「不,孩子的心性其實很單純,只不過他們內心中對邪惡的看法也和對善良的看法是一樣的,這是一種愚蠢。」

  宋彌說完,沒由頭地猛按了一下喇叭,似乎在發泄自己的情緒。

  「我眼看著她被河水帶走了,剛開始還能看到她的雙手在撲騰著,可是慢慢的,河水就接納了她,徹底把她帶走了。」宋彌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哀傷,能看出這一幕他牢記了十年,無論怎樣都會記憶猶新。

  唐善聽到這裡,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看到過的那一幕。

  糖糖下半身全是血,衣服和骨肉都粘連在了一起,她那好看的白色小絲襪也沾染上了深紅的血液,被一群人包圍著,抬上了鳴叫不止的救護車。

  糖糖的嚎哭聲能讓人感受到那種鑽心的疼痛,還有那地上的紅色血跡,讓唐善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仿佛一個被抽走靈魂的軀殼。

  唐善也一樣,忘不掉這個場景。

  驚嚇和不想接受,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抱歉。」唐善沉悶地說了一句,他默默地轉頭看向窗外。

  陽光消失了不少,氣溫有些低了,唐善伸手擰開了自己這側的空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沒有……找那幾個孩子算帳嗎?」

  「當然。」宋彌說到:「我當然去找了,報警並且說了這個事情之後,那些孩子和家長全都一口否認,幾個孩子也像是約定好了的一樣,說她是自己踩到了石頭跌進河裡去的。」

  「這麼荒唐的話,警方不會相信了吧?」唐善轉頭看了看宋彌,發現宋彌的表情非常沉重,並且難以言說。

  「沒有證據。」宋彌動了動嘴唇,表情很黯淡:「我沒用……那幾個孩子推她的證據。那幾個小孩未成年,除了我沒有目擊者,就算我說破了嘴皮子,也不足以給他們定罪。」

  沒有證據。

  不足以定罪。

  生命的隕落,有時就是這樣,你的眼睛不是別人的眼睛,他們不會相信一句空口無憑的白話,在迷茫的真相面前,永遠都是少數相信多數。

  宋彌重重嘆了一口氣,他把車速稍稍放慢了一些,轉頭看向了公墓陵園的大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太沉重的關係,他的聲音也很沙啞。

  起降杆慢慢抬起,宋彌一腳油門把車子往山上開去,他看著眼前有些坡度的道路,緩緩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那句話:「我當時,無能為力。」

  我當時,也無能為力。

  唐善苦澀地笑了笑。

  糖糖被抬走治療,肇事司機在一邊點頭哈腰做解釋,所有人都圍過來議論這件事,他還聽到了一句特別刺耳的埋怨聲。

  「這家的家長怎麼帶孩子的?可苦了人家司機,視野盲區啊!不知道要賠多少錢。」

  唐善也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角,他的背上還背著沉重的書包,可是和那些人的話語比起來,書包似乎更輕些。

  當時他也無能為力,只能沉默地坐在手術室的門口,內心希望有奇蹟發生。

  「太陽落山了。」

  唐善眯著眼睛說到。

  最後一絲陽光也消失在了天邊,剛才的金黃色變成了一片烏蒙蒙的灰色,讓人忍不住想對它大喊兩聲,把剛才那副欺騙人的美麗夕陽景象再叫回來。

  宋彌停好了車,也抬頭看了看,眼裡含著一絲淚水,對著天空點了點頭,頗有感慨地說到:

  「今天的夕陽,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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