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回報（二）

  這頓飯以重新拉上電閘作為了結束，李長宣對著唐善寒暄了幾句，與宋彌交換了一個眼色，抱著他的鍋灰溜溜地就走了。

  燕川和木里心疼果果，在宋彌家留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果果的情況，倆人這才告別了唐善和宋彌，溜溜達達地趁著夜色往回走。

  「你覺得唐善真的會記錯當時案發的情況嗎？」木里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燕川原本還在愜意地哼著歌，這一下子被木里給問住了，歌聲戛然而止：「我也覺得這事其實不怎麼靠譜，可是宋隊那麼厲害的人都說是了，說不定這天下真的有這麼離奇的事兒呢。」

  木里皺了皺眉頭：「可是唐善為什麼在看到幻象之後會那麼篤定自己殺了常景明呢？就算是神經錯亂，有些思想也會有心理暗示的因素構成，絕對不是隨機成像的吧？」

  「嗨，心有所想唄。」燕川看見路上有塊冰塊，一腳把那塊冰塊踢了個老遠，得意洋洋地說道：「你想啊，當時唐善被常景明逼得那麼緊迫，他最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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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想幹嘛？」木里沒有辦法很好地代入燕川所說的情景，只能暫停下腳步看著他，思考著這個問題。

  「當然是想讓常景明立刻去死啊！」燕川兩隻手一敲：「雖然當時他還不知道那是常景明，可是突然有這麼個魔鬼威脅到你最在乎的人的生命，是不是你心裡想著的全是怎麼抓住那個人，或者怎麼直接讓那個人去死？」

  木里點了點頭，他比較贊同燕川的這個說法。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唐善當時看到的幻覺，肯定是自己內心最想看到的事情，他希望自己把這個老逼登給宰了，替他以為死去的蘇枳報仇，所以在他自己的故事中，他是個英雄。」燕川說到這裡，對自己的判斷十分佩服，於是他伸手拍了拍木里的肩膀：「小伙子，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咱們只能說還好唐善不是這個殺人兇手，還好老天有眼，讓這個常景明自己把自己串成烤串死掉了。」

  木里被燕川一番忽悠，原本有些疑惑的他此刻也開始對唐善深信不疑起來，而另一邊的宋彌就有些尷尬了。

  幾個人都走之後，宋彌一個人打掃著桌子上的狼藉，等他打掃完畢，發現唐善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而果果已經靠著他的腿睡著了。

  睡得很不安穩的樣子，臉上掛著淚痕，手緊緊抓著唐善的衣角，身子縮成一團，看樣子應該是被剛才的突然短路停電和那個響聲嚇壞了。

  宋彌默默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對著唐善說了一句：「抱歉。」

  「你在試探我。」

  唐善轉頭看了看宋彌，考慮到果果的因素，他沒有大聲說話，而是心平氣和地把這幾個字說了出來：「火鍋是你搞得鬼吧？」

  「為了看看你的神經狀態。」宋彌也毫不避諱，把這次試探的目的告訴了唐善：「我不得不對你謹慎一些，畢竟除了你以外，現場沒有其他人，為了保證偵查結果的準確性，我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如果火鍋發生了什麼意外，果果怎麼辦？」唐善冷冰冰地看著宋彌：「我想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果果一路上經歷了什麼事情吧？在越雍從人販子的拐賣中逃出來、一直作為一個不太健全的孩子活著，前陣子又剛剛受到生命的威脅。我覺得我作為一個成年人可以承受任何的驚嚇，可是孩子不能。」

  說完，唐善不再看宋彌，而是輕輕把果果抱了起來，臨進房間時又留下了一句話：「宋隊，可能你沒有年齡相差比較大的妹妹，所以你不太懂這種對小朋友的保護欲。我只當你是為了完成任務，並且不希望有第二次了。」

  唐善說完，伸手輕輕打開房門：「哪怕你認定了我是殺人兇手，我也不會讓你做出任何以果果為代價的事情來對我進行試探的。」

  關上房門，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靜。

  宋彌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他盯著房門看了許久，想推門進去道歉，可是他沉默了一陣子，還是默默轉身離開了，留下了空蕩蕩的門。

  安置好果果的唐善換了一身衣服，躺在自己的床上，像往常一樣戴上耳機，剛想放空一下自己的思緒，突然手機振動了兩下。

  他本來不想查看，可是還是沒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默默點亮了屏幕。

  是簡橙橙。

  「唐先生，你給我帶的東西我已經收到了，很感謝您對我們姐弟的幫助。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一定不知道幫助那個魔鬼已經做出了什麼樣的事情來。

  本來想當面致謝，可是聽說你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回到了松西，或許以後我們還有其他的機會見面，到時候我一定會帶著涵涵親自感謝你。

  至於這次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只是我的一些小小謝禮，也可以說是對你的幫助的一點回報，很抱歉之前因為怕這條信息被別人收到而沒有提前告訴你，不過現在我想你應該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並且解開了心中的迷惑。

  放心，你不要怕這裡面有任何破綻，所有的細節我都處理過，希望你帶著果果繼續生活下去。

  當然，也希望你徹底刪除這條簡訊，不要讓其他人發現。

  簡橙橙。」

  唐善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激動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一時間仿佛被什麼東西給沖昏了頭一樣，反反覆覆看著這條很長的信息。

  原來這一切都是簡橙橙做的！

  他的記憶沒有混亂，偵查隊也沒有做出錯誤的判斷，而是簡橙橙她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改變了一下現場。

  這是一個風險非常高的事情。

  他不知道簡橙橙是什麼時候發現了唐善出事了，又是怎樣趕在警方之前找到案發地點並且快速把現場偽裝成意外死亡的。

  如果簡橙橙真的把這一切都弄妥了，那這個女人絕對不能用簡單二字來形容。

  唐善想了想，還是默默回復了一個信息。

  「你是怎麼做到的？」

  簡橙橙很快就回復了：「別忘了我是誰，我可是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

  唐善說不出此刻他的心情。

  前兩天他還處於疑惑和不解當中，因為他並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一直被當做一個精神失常的人來看待。

  就連他自己，最後都想相信宋彌這些人的話了，以為他當時真的沒有殺死常景明，而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

  原來是簡橙橙。

  唐善笑著刪掉了這些簡訊，他的心裡還是比較暢快的。至少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絕對沒有什麼問題，而又因為自己無意間對簡橙橙的一個善舉得到了她很重要的幫助。

  簡橙橙的這個回報，配合著喬易的助攻和雲思棋的專業判斷，簡直配合的是天衣無縫。

  他有些不敢想像，這些因素加到一起，居然完美地騙過了警局裡的其他人，包括宋彌。

  唐善忍不住笑了，他輕輕在床上顫抖著，抑制不住自己內心中的喜悅。

  對一個殺人犯來說，有什麼是比從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最令人高興的事呢？

  想到這裡，唐善有些激動，他即刻想發泄一下自己的喜悅情緒，可是怕嚇到熟睡的果果，於是他立刻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帶上宋彌給他的屋子備用鑰匙，慌慌張張地走出了屋門。

  門一關，宋彌就醒了。

  他原本也沒睡，一直在思考今天晚上唐善對火鍋「爆炸」的一個反應，似乎沒有什麼地方不妥，又似乎什麼地方都太倉促了。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唐善的出門聲，於是他二話沒說，翻身下床也穿上衣服拿上鑰匙跟了出去。

  宋彌居住的小區旁邊有一個小小的廣場，白天時這裡會有小朋友在玩，還有很多散步和跳廣場舞的大人。可是這個時間，廣場裡一個人都沒有。

  天空正在下著小雪，地面積攢了薄薄的一層白色，宋彌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廣場灌木叢的後面，心情有些沉重地看著站在空蕩蕩廣場上的唐善。

  唐善在笑。

  一陣陣笑聲隨著晚上冰冷刺骨的寒風，一齊吹到了宋彌的耳朵里。

  唐善的笑聲一直在持續，他似乎很興奮，很癲狂，甚至倒在了地上，拼命揮動著四肢，毫不掩飾地展現著多巴胺給他帶來的快樂。

  唐善就這樣在這片無人的地方盡情釋放著自己，他絲毫不知道此時此刻身後跟著一個尾巴，正在密切地注視著自己。

  而這個跟著他的人，似乎也確定了一件事情，在唐善的笑聲漸漸微弱下來之後默默地離開了那片灌木叢，心情沉重地走了回去。

  唐善的這個舉動，讓此時此刻的宋彌深信不疑，唐善確實有些精神問題，而且還病的不輕。他也開始動搖了自己的想法，原本以為常景明的死和唐善完全脫不了干係，可是現在他幾乎有足夠的證據去證明，唐善確實已經不再正常，而是個時常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