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暗影（三）

  「藥的結果出來了，被藥物影響的神經受損，沒有辦法根治。」

  餐廳內，簡橙橙看著機器人服務員放在桌子上的飲料，緩緩說到：「不過，可以用其他的藥物緩解症狀，經過治療後，涵涵的智力會永遠保持在六歲左右的水平。」

  唐善默默地聽著。

  這個結果說不上是好還是壞，尤其是對簡橙橙來說。

  「我的弟弟，要一輩子都當個小孩子了。」簡橙橙心情複雜地喝了一口飲料，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悲傷，抬起頭看向唐善：「果果的特殊教育學校在哪裡呀？我也想把涵涵送到那去。雖然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恢復正常了，但是我還是想讓他試試，堅持讀書。」

  唐善看著簡橙橙，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他沒有拒絕，而是默默拿起一支筆一張紙，從手機里找到特殊教育學校的電話，寫在白紙上面遞給了簡橙橙。

  「想好以後怎麼生活了嗎？」唐善問到。

  簡橙橙搖搖頭，看了看窗外，眯著眼睛，似乎在看著自己茫然若失的未來：「沒有錢了，也沒用地方住。不過我已經和這裡的醫院申請了，說不定我很快就會有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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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涵涵和果果聽不懂兩個大人的談話，都在認真吃著盤子裡的食物。簡涵涵似乎有了自己吃飯的意識，只不過他只能機械地用手抓起盤子裡的飯放在嘴裡，中途還被牛排燙了一下，縮了縮手。

  「如果你需要我幫助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唐善看了看簡涵涵，對著簡橙橙笑了笑。

  簡橙橙也禮貌回應了一下。

  「當時你幫助那個人做事，有沒有點什麼其他的細節發現？」唐善給果果切了兩塊牛排，看似閒聊般地問到。

  簡橙橙也知道唐善說的人是陳千百，她愣了愣，不知道唐善為什麼又提起他來，不過還是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似乎沒有，不過他的臉有整容的痕跡，和以前的區別不大，可是恢復得卻非常好。」

  「整容？」唐善想了想他見到的陳千百。

  確實整容了，和以前的樣貌有了些變化，如果不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並且看到了他獨特的眼睛，唐善可能都沒有辦法一下子認出這個人是誰。

  「對，眼睛，鼻子，還有下巴，都有整容的痕跡。」簡橙橙點點頭說到：「如果不是我有幾個小姐妹在整形醫院工作，我可能也看不出來。」

  陳千百逃亡沒幾個月，居然給自己做了個這麼完美的整形手術。恢復期短，看來做出調整也只不過是微創。

  能做到這些的人可並不多。

  「他找了這麼多的醫生。」唐善在心裡琢磨了一下，覺得有些蹊蹺。

  在越雍，北哥也在偷偷做著黑診所的生意，他們這些亡命徒，不僅平時要隱藏身份，更要有這些醫術高超的人跟在身邊。

  唐善看了看眼前的簡橙橙。

  這就是為什麼陳千百費了這麼大力氣也要讓簡橙橙跟著自己的原因，外科手術醫生，不僅可以威脅到其他人，更有可能幫助他自己。

  想到這裡，他突然對眼前的簡橙橙有些懷疑。

  於是他決定先用話語試探一下。

  「你們術語中有個醫學死亡，是怎麼定義的？」

  「心臟停止跳動，呼吸停止，腦死亡。心跳呼吸停止四到六分鐘。」簡橙橙下意識地回答道：「問這個幹什麼？」

  「就是比較好奇。」唐善笑了笑：「沒當過醫生，我覺得能把人體各個器官研究得透徹，一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簡橙橙聽了這話，把手裡的刀叉放下了，一臉認真地說道：「你知道嗎，在選擇大學專業之前，我也有這種想法。要是我能把一個人的生命研究透徹，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

  「所以，你現在的想法改變了嗎？」

  簡橙橙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生命很奇妙，可是在某些程度上，生命也很噁心。在我們這裡，你能體會到的無奈比那些喜悅更多。你知道人最害怕什麼嗎？」

  唐善沒說話，他想聽聽簡橙橙的答案。

  「人最害怕人。」

  唐善聽到這裡，他輕輕笑了起來，對著簡橙橙舉起了酒杯：「沒錯，你說得對，人，最害怕的就是人。」

  所有的痛苦、歡喜、悲傷、哀愁，沒有一點不是人給自己帶來的，每個人的生命都被一群人包圍著，他們被別人左右，也左右著其他人，大家都被一重一重的鐵鏈套牢著，沒有辦法逃離，更沒有勇氣鬆開拉著其他人的鐵鏈。

  「不愧是醫生，對人研究得很透徹。」

  「既然這樣，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簡橙橙眯著眼睛笑了笑，然後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知道你可以見到陳家現在的負責人，我想管他要一筆錢。」

  「哦？」

  唐善看了看簡橙橙，知道這是她實在的心聲。

  一個年輕的姐姐帶著弟弟走投無路，她最需要的就是錢。

  而管誰要這筆錢，當然是算在陳千百的弟弟頭上。

  唐善思考了一下，似乎從簡橙橙的角度來看，這個思路完全正確。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會要一筆錢帶著果果遠走高飛。

  「你要多少？」

  「足夠我們生活兩年的錢。」

  吃過飯，簡橙橙帶著簡涵涵先離開了餐廳。唐善給果果叫了一份甜品，坐在位置上沒有離開。

  簡橙橙剛才的話有些點醒他。

  就和今天發生的事情一樣，無論是誰故意在唐善面前舊事重提，他都想給唐善現在的生活帶來一些不愉快，而唐善的恐懼不是來源於鄭小北，更不是來源於死者復生，而是來源於布局的這個人。

  「蟲……」

  本來吃的好好的果果突然停下了叉子，揚起小手對著桌子上的一隻小飛蟲打了過去。

  小飛蟲應該是喜歡甜品里的蜂蜜，一隻繞來繞去不肯離開，而果果也毫不客氣，一隻抬著小手試圖把蟲子給打死。

  可蟲子非常靈活，幾次三番從果果的手中逃走了，甚至還反覆繞回來示威，氣得果果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兩隻手開始左右開弓。

  唐善覺得好玩，他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把果果重新拉下坐了下來，指著那隻小飛蟲說到：「果果，抓這種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我們一定要找準時機，而不是一味地和它繞圈子。」

  說完，唐善按著果果安靜了下來，盯著那隻繞來繞去的小飛蟲。很快，小蟲子繞了幾圈之後發現沒人再阻止它，於是迫不及待地鑽進了甜品杯子裡，站在甜品旁邊來回走著，享受著美食，放肆地大快朵頤起來。

  而唐善卻不慌不忙地拿起一隻透明的塑料盤子，蓋在了甜品盒子上。

  小飛蟲瞬間被困在了封閉的空間裡，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困住了，開始慌張地亂飛，四處碰壁，到處尋找著活路。

  可惜所有的空間都被封死了，最終它也不再掙扎，停留在玻璃上，慢慢就一動不動了。

  「走吧果果，我們已經抓到它了。」唐善看了看手錶，沒有閒心再繼續看這場表演，而是付了餐費，帶著果果從餐廳離開了。

  玩了一天的果果很累，她剛走了幾步就開始了耍賴，拉著唐善的胳膊撒嬌，唐善也如她所願把人背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外走。

  果果剛才跑了太多路，今天又沒睡午覺，這麼一折騰早就沒了精神，不知不覺就趴在唐善的後背上睡著了。

  聽到果果的呼吸聲從耳邊傳來，唐善也放慢了腳步，沒有著急走出科技大廈，而是背著她順著各個樓層都看了看，除了科技館，他幾乎全都走遍了。

  什麼都沒有發現。

  就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巨大的兔子玩偶在唐善面前停了下來，揮了揮手，想要遞給唐善一張傳單。

  唐善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拒絕，可是兔子玩偶還是很堅持，一直纏著唐善，對著唐善鞠躬作揖，樣子十分滑稽搞笑。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完成發傳單的工作，不然也不會一直纏著一個路人。

  唐善無奈，想嚴厲拒絕但是怕吵醒果果，只好小聲說到：「放我口袋裡吧。」

  兔子一聽，連忙點點頭，把傳單卷了卷，插在了唐善的衣服兜里，然後抱著一大摞傳單快步離開了。

  兔子玩偶人繞過幾個展廳，走進了更衣室，自覺地把更衣室的門從裡面反鎖了，然後瑟瑟發抖地回過頭，看著身後椅子上坐著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正盯著他：「東西送到了？」

  兔子玩偶人一聽，慌忙點了點頭，靠在門上一動都不敢動。

  黑衣人聽到這話，這才對著兔子玩偶招了招手，兔子慢慢走過去，黑衣人把他沉重的頭套拿了下去。

  頭套拿掉的瞬間，能看到內側有一大攤鮮紅的血跡，而頂著這個頭套的人，嘴巴上封著一層很厚重的黑膠布，而他其中的一隻眼睛，似乎剛剛別人給挖了下去，只剩下一隻左眼正在痛苦地流淚。

  左眼流的是淚水，右眼流下的全是血，兔子玩偶的頭套一被摘掉，他似乎更害怕了，表情有些驚恐。

  「乾的不錯，拿著錢和藥，從小門去看病吧。」黑衣人笑了笑，戴著手套的手從後面的玻璃器皿中拿出一根鐵簽，鐵簽的頂端是可憐的人的另一隻眼球，直接插在上面，看上去讓人觸目驚心。

  失去了一隻眼睛的人拼命點點頭，鼻子裡發出令人心驚的哭聲。

  黑衣人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沉下了臉，死死盯著他：「要是敢發出一點聲音來，我立刻把你另一隻眼睛也摘下來。」

  男人嚇得立刻不敢發出聲音，可以看出他對黑衣人的恐懼已經達到了極點。

  黑衣人威脅完，把他身邊的一張銀行卡和那根帶著眼球的鐵簽往那人身上一扔：「這裡是你要的二十萬，知道到了醫院怎麼說嗎？」

  男人立刻點點頭，把膠布撕了下來：「走路沒看到……扎了上去……」

  黑衣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允許男人立刻收拾收拾東西離開了。

  他一走，黑衣人就悠閒地看著手裡的手機，他的手機屏幕上是唐善剛才背著果果逛商場的一幕，十分清晰，甚至還有多個小屏幕。

  慵懶的聲音在小小的更衣室里響起。

  「唐善啊唐善，別急，等我完成最後一步計劃，咱們很快就能見面了……誰是那只可愛的小飛蟲，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