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妥協

  本來軟弱無力的雙腿在看到梁軍的那一瞬間仿佛又恢復了肌肉記憶，支撐著唐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宋彌，狀態似乎比他強太多了，剛剛死裡逃生的那一幕仿佛不存在一般，除了臉上帶了點灰塵，別的基本看不出身體不適來。

  唐善咳嗽了兩聲，又把目光轉向梁軍。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宋隊，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梁軍一臉讚許的目光，要不是知道差點害死自己的人是他，唐善還真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不過梁軍在說普通人時還特意看了唐善一眼，這讓唐善心裡很不舒服。

  「為什麼針對我？」唐善清了半天嗓子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個裝成紅衣人的也是你吧？軍校訓練那麼久，從三米高的房頂跳下來，你應該沒有問題吧？」

  唐善說的是「你應該沒有問題吧？」，而不是「你沒有問題。」，已經從語言中展現了對他的一種諷刺。

  梁軍當然也聽出來了，他轉身踢了一腳身後的陳一清，漏出了他頭上的傷口來：「你們現在搞清楚，威脅你們的人是我，要是你們敢反抗，我立刻送這個小屁孩去殉葬！」

  

  陳一清的血在地上已經凝聚了一小攤，看來失血量還是比較大的，頭上也有一處非常明顯的創傷，應該是鈍器所致，不過頭部外面暫時看不出有問題，怕只怕有顱內損傷。

  「別一錯再錯。」宋彌咬著牙看著梁軍，似乎也在忌憚著他真的會回頭對陳一清下手。手裡的槍捏得發緊，要是這個梁軍真的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跟他廢什麼話，上去先按住再說。」唐善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小聲在宋彌身後說。

  「不行。」宋彌皺了皺眉頭，往梁軍右手的袖子裡瞥了一眼：「他袖子裡有一把袖刀，咱們距離這麼遠，可能來不及。」

  「其實我要的很簡單。」梁軍發現了宋彌的眼神，他樂呵呵地笑了笑，沒再隱藏自己的武器，直接把袖刀掏了出來，然後蹲在陳一清的身邊，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脖子：「滾回松西市去，就當你們從來沒破過這幾個案子，還有，要把你們看到的紅衣人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

  「你有病吧。」唐善哭笑不得。

  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費了這麼多的力氣，居然只是為了邀功？

  就連一向不用正常思維思考問題的唐善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就像是一個秘密組織派出一堆刺客、最終只為爭搶小學生手裡的棒棒糖一樣搞笑。

  而且這裡面還涉及到這麼多條人命。

  「你們懂什麼啊？」梁軍繃著臉不耐煩地反駁到：「少在那跟我裝蒜了。你們覺得自己比我強嗎？我告訴你們，要是有這麼多的人手，我比這位宋隊長強多了！」

  說完，梁軍轉頭對著唐善吐了一口口水，滿臉嫌惡：「還有你，你就是一個實習生，天天在我面前裝什麼啊？你覺得自己聰明？不是照樣中了我的計？」

  唐善默默後退了一步，躲開梁軍嘴中噴射出來的腌臢之物。

  他覺得這個男人已經瘋了。

  完全沒了第一眼看見時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老實憨厚全然不見，換上了一張尖酸刻薄的臉，陰沉沉的，那些假笑一收起來，整個人看上去都透露著恐怖。

  他已經瘋了。

  「那些光榮榜上只有你們大城市的名字，我們呢？我們平時也在干勞累的活，也早出晚歸在治安，我們付出的哪裡比你們少了？憑什麼我們算是平級的人，我卻要聽你的？」梁軍激動得幾乎在和他們吼，刀尖顫抖著化開了陳一清的皮膚，一道鮮血從他的脖子上流下來，看得人觸目驚心。

  「你先把陳一清放了。」宋彌往前走了一步。

  「別過來！」梁軍大吼著，他用左手扣住陳一清的脖子，右手的刀閃著寒光。

  警局大樓還在冒著黑煙，不過四周沒有人報警，反倒是遠處有人看熱鬧。

  警局的其他人也不見了，應該是梁軍早有準備，早就把其他人打發走了，三個人此刻面對面，已經形成了一種僵局。

  「可以，陳一清扶上我們的車，我們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彌才說出了這句話。

  唐善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宋彌可以回答的這麼幹脆，他以為宋彌會找準時機把梁軍抓住，畢竟他覺得宋彌不應該放任這個梁軍這些無理要求。

  這樣的宋彌還真令他感到奇異。

  要是說齊恢那次是無可奈何，這次就真的是個人選擇了。

  車子就在院子裡，梁軍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地上的陳一清，他慢慢退到了旁邊，給宋彌和唐善讓出一條路來。

  唐善扛起陳一清，先檢查了一下頭上的傷口，發現並無大礙，這才把人放到車的后座上，然後抬起頭對著已經準備開車走人的宋彌說：「宋隊，現在你就完全可以把他抓捕歸案，費了這麼多力氣，憑什麼為他人鋪路？」

  仿佛感受到了唐善語氣的冷淡，宋彌回過頭，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來：「我們要陳一清活命，功勞這種東西，我們不缺。」

  唐善和宋彌的眼睛隔著車座對視了很久，他還想說點什麼，不過卻在宋彌的眼睛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於是唐善也只好作罷，鑽到了車的后座上，爬到後面拿出緊急醫療箱，用一塊乾淨的紗布給陳一清暫時止血。

  車子發動了起來，唐善在後視鏡里看到了梁軍滿足的笑容離他越來越遠。

  看著這個人渣，想起自己在翻板下面呆的那些日子，唐善一下子沒有控制住，手一緊，仿佛是把陳一清給壓痛了，他明顯感覺到陳一清晃動了兩下。

  他趕緊低頭去查看，卻發現陳一清沒有醒。

  唐善往外面看了一眼，發現車頭一直在向兩側偏移，他這才意識到根本不是陳一清動了，而是車子的問題。

  「宋隊？」唐善感覺到不對，他探出身子，看到駕駛位上的宋彌此刻正在用一隻手開車，還沒等詢問，突然一個轉彎，宋彌差點控制不住方向盤，用一隻手拼命轉動著。

  開出去將近五六百米，在看不到警局影子的一個小山坳里，宋彌把車停下了。

  唐善立刻下車，打開了左前方的車門，然後就忍不住吃了一驚。

  宋彌此刻神色痛苦，正在用左手按著右側的胳膊，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牙關緊咬，人已經無力地趴在了面前的方向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