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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卸甲

2024-04-29 22:37:50 作者: 敬亭山

  南漪大驚,從未深思過的那些被他挑破直面開來,殘忍的,醜陋的,不可名狀的失落委屈幾乎壓垮了她。一瞬間,腦海里想起先生,想起青苑,想起自己多年堅守的信念,那些原本還鮮活的東西仿佛沙塔,指尖一點,轟然坍塌。

  她氣息不穩,急切道,「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野心尋找藉口!」

  他聽了一笑,很快放開她,「你這樣說也不算錯,你在太平里歡喜慣了,見過的最大苦痛不過就是沉疴難愈,可這世間有些苦難並非針砭草木可醫,有時殺人……亦是救人。」語畢,瞬間又轉回之前那副輕佻模樣,一把拉過她的手攥住,放在他的身前,命令道,「為我卸甲。」

  南漪心裡煩躁不安,下意識想推開他,可思及方才剛打定的主意,又只得按捺住,不情不願地將視線放在他這一身甲冑上。

  那蔥白似的纖細指尖落在玄黑戰甲上,徘徊游弋,擺弄了半天也不得其法,最後怯怯看了看他,低聲囁嚅,「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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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嘲弄似的哂笑,「彌國聖女、大名鼎鼎溫融的嫡傳弟子,連身甲冑都解不脫,你是不是成日只看看風寒熱疾,調調小兒積食?你這樣的若去戰場上作醫女,就你方才那磨磨蹭蹭的功夫,血都流幹了,還指望你救人?你師父就是這麼教你的?又或者溫融本就言過其實?方才還口口聲聲說'盡己所能',我看你與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酸儒一脈相承,半分真本事沒有,慣只會嘴上使花樣。」

  「你!」南漪氣極,一把死死抓住他膀子上的獸口肩吞,那冷硬的玄鐵硌得掌心生疼,勻了勻氣息,勉強沉下心來,才調動起全部心神,放在這原本與她隔著萬水千山的事物上。

  這甲冑的每個環節都極為精巧,勾挑連環之間,完美附著在身體上,既避開了膝肘此類關節,令武將的動作不至於受限,又將胸腹腰背這種要害防衛的無一絲遺漏,原本她只是賭一口氣,可漸漸的,卻被這鎧甲的構造工藝吸引住了全部心神,一時竟投入了進去,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方那人的眼神漸漸蓄起了風暴。

  她只顧埋頭在他胸前卸甲,湊近了,少女身上的那股香氣又瀰漫開來。他閉上眼,深深吸了口,那夜的一幕幕仿佛在眼前閃過。

  許多年之後他才知道,那一夜,是她的劫數,亦是他的。

  南漪卸下了最後一片胄甲,心裡得意,站起身來剛要與他炫耀一番,可待看清那人的眼睛,臉上隱隱的笑意僵住,果不其然,下一刻,那股凜冽的氣息直接撲面而來,他俯身吻上她——

  兩人推搡著,拉扯著,牽絆著,跌跌撞撞,直到她的後背頂在門扉上,頓挫之間,兩人終於短暫分開。

  她氣息凌亂,緊緊揪住他的衣襟,才幫他卸了甲,他身上終於沒了那些滿是鐵血味道的物什,可為何反倒愈發令人生畏?

  她下意識掙紮起來,於是脫口而出,「鬆手!你幹什麼!」

  他俯下身湊近她,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只不過他是被欲望驅策,而她則因羞憤憂懼。

  「你方才明明跑出去,為何還要回來?」他明知故問,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輕嗅著香氣啃咬她的耳朵,「羊入狼群,若要全身而退,就只有一個辦法,你可知是什麼?」

  入夜後的驛站,燈火葳蕤。

  驛站的侍從拴緊了院門,轉去馬棚又給馬兒添了些草料,才進了明堂,吹息了門口櫃檯的一盞油燈,轉頭見方才那幾個酒癮上頭的兵將像被人點了穴道,一個個直愣愣地望向二樓的方向,侍從不明所以,隨即也抬頭望去——

  因著燈油稀寡,明堂只留了兩盞勉強應付,而那貴人的廂房明晃晃倒映出兩個半身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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