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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彈到斷腸時,春山眉黛低

2024-04-29 22:32:49 作者: 端木搖

  一個是從小疼愛我的六哥,一個是愛我至死不渝的阿磐,任何一人有事,都非我願。

  無論如何,我不能看著阿磐死,我要救他。

  雖然六哥說會放了他,但我知道他不會縱虎歸山。

  

  六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能以他的命搏一個萬一。

  那麼,我只能破釜沉舟。

  我低聲對完顏磐道:「我會設法離開六哥,你先走,我再找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趙俊盯著我的目光凌厲如箭,「湮兒,還不過來?」

  我掰開完顏磐的手,他不鬆開,含笑揚聲道:「趙俊,就算朕與湮兒做一對同命鴛鴦,她也不會再信你。」

  聞聲,趙俊並沒有被激怒,溫笑如春,「這要看她的選擇了,湮兒,你想要他是生是死?

  「別過去,區區兩千人,不足為懼。」完顏磐在我耳畔道,順勢吻了一下我的腮。

  眾目睽睽,他與我這般親昵,不是故意激怒六哥嗎?

  我道:「我到六哥身邊,伺機以匕首要挾他,讓他放我們走,阿磐,這是唯一的法子了,豫兒縵兒不能變成孤兒。」

  他猶豫片刻,慢慢鬆開手。

  我緩步走向六哥,侍衛一窩蜂地圍擁完顏磐,長戟森森。

  趙俊凜目瞪我,我求道:「六哥,我從未想過跟他去金國,放了他吧。」

  他扣住我的手,微抬手臂,侍衛得令,再次揮戟圍攻。

  立時,廝殺再起,血腥味充滿了整個天地。

  完顏磐怒火衝冠,沒有了我的妨礙,如假寐的猛虎倏然驚醒,全身爆發出駭人的力量,威力驚人。一招橫掃千軍,所向披靡;一招靈蛇出洞,狠辣無比;一招潛龍騰躍,氣象萬千。

  他的四周,橫屍遍地,劍芒所到之處,斷肢橫飛。

  仿若龍吟虎嘯,猶如萬馬奔騰,更似千滔萬浪,披荊斬棘,所向無敵。

  我抽出手,傷心道:「六哥,你騙我!」

  趙俊厲目盯我,「你還好意思說?此次乃千載難逢的良機,擒住完顏磐,便能一雪前恥。」

  我大駭。

  他說得沒錯,擒住金帝完顏磐,便能雪恥復仇,金軍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然而,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我愛的阿磐淪為階下囚。

  我應該為了所愛的男子以刀要挾六哥,與六哥決裂嗎?

  此時此刻,我不知怎麼做是最好的,下不了決心……

  完顏磐身上有傷,應付圍攻的大宋侍衛仍然遊刃有餘,二十八衛也仍然銳不可擋,只是,這麼多侍衛,何時才能殺完?他見我沒有動手的意思,猜到我方才所說的只是騙他的吧。

  他偶爾望向我,那樣憂傷而急切的目光,令我的心抽痛不止。

  二十八衛已有多人受傷,不再戀戰,護著完顏磐後撤。

  可完顏磐想帶我一起走,時時望向我。

  我冷漠地望著他,搖頭,對他說:我不會跟你走。

  長戟從四面八方襲來,他的護衛為他化去了驚險,卻遺漏了一支長戟。

  那長戟直刺他的後背,待他有所察覺時,要完全避開已是不可能,左肩生生地承受了那一刺。

  長戟抽出,血流如注。

  我駭然捂嘴,數名金國護衛大吼,拼力救下完顏磐。

  完顏磐大怒,打鬥更為勇猛。

  恰在這時,混亂的廝殺中突然出現一批黑衣人,約有百來人,為首者著墨色披風,冷目溫顏。

  葉梓翔!

  他怎會回京?而且在三更半夜來到我所住的傾瑤別苑?難道他也知道了我被六哥囚著,偷偷回京來救我?

  六哥亦震驚,面如冷鐵。

  「葉將軍,救湮兒,她被囚禁了。」完顏磐擊退侍衛,揚聲喊道。

  葉梓翔淡淡地看他一眼,沉穩行來,墨色披風迎風而起。

  行至六哥面前,他叩拜行禮,恭敬有加,自然也向我行禮。

  趙俊讓他起身,並沒有問他為何私自離開鄂州回京,想必心知肚明吧。

  望著這一幕廝殺,葉梓翔的面色輕淡如水。

  為人臣子,他會違逆六哥的旨意幫外人嗎?

  無須多想,我也知道他不會。

  他一向光明磊落,精忠報國,再者抗旨非同小可,他不會救阿磐。

  望著阿磐浴血奮戰的一幕,淚水模糊。

  阿磐,六哥不會放過你,我別無他法。

  六哥,你要成就不世帝王,不會放過阿磐,那麼,我只能以死逼你。

  只有我死,六哥才會被迫罷手,阿磐才有一線生機。

  我死了,這世間三個文武皆能的男子就不會再為情所困,專心於他們的帝業與家國。

  我累了,應該去陪伴母妃、父皇、樂福和李容疏,不該再留戀人世。

  預言的人說得對,這雙碧眸會害死自己,也會害死身邊的人。

  我不能再讓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因我而死,更何況,阿磐是我此生此世唯一愛的人,是豫兒和縵兒的父皇,我怎能讓他死呢?怎能讓兩個孩子失去母后、再失去父皇?

  因此,死,是此時此刻唯一的選擇。

  葉梓翔和六哥都望著完顏磐被圍攻的一幕,我悄然從懷中摸出一支白色小瓷瓶,取了一顆褐色藥丸放入口中,再將小瓷瓶放入懷中。

  趙俊驚覺,扣住我的手腕,問:「湮兒,你吃了什麼?」

  葉梓翔也轉過臉來,詢問地望我。

  咬碎,吞下去。

  「李容疏臨終前,交給我一顆特製的藥丸,讓我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我對他們說,莞爾一笑,「六哥,我沒想到終有用到的一日。」

  「是什麼藥丸?」趙俊驚駭地問。

  「請六哥下令,讓他們住手。」我祈求道,似乎感覺到那粉碎的藥丸迅速在五臟六腑擴散。

  「湮兒,你竟然要救他?」他攬住我微晃的身子,悲聲質問。

  「六哥,原諒我,湮兒這一生,只愛他一人,我不想我的孩子失去母后,也失去父皇。」我牽著他的衣袖,哀傷地祈求,「六哥,答應我,放了他……」

  「湮兒,你究竟吃了什麼?」他焦急地問,面色劇變。

  「陛下,長公主有可能服了毒藥。」葉梓翔痛心道。

  完顏磐望見這邊發生了狀況,奮力擊退侍衛,想要衝過來,一時卻無法衝破圍攻。

  趙俊抱著我,又恨又痛,「為何這麼傻?他值得你這般付出嗎?」

  五內開始隱隱作痛,那毒性開始發作了。

  我拽著他的手臂,求道:「六哥,湮兒最後一次求你,放了他……六哥……」

  他沒有答應,俊眸的色澤漸漸轉濃,「六哥即刻帶你回宮解毒……六哥不讓你死……」

  「沒用了,李容疏特製的毒藥,無人可解。」毒性的啃噬越發厲害,像有一柄尖刀不停地刺著五臟六腑,尖銳的痛一陣陣地加劇,我無力支撐,軟軟滑倒。

  「湮兒……」趙俊蹲下來抱著我,雙眸泛起盈盈水光。

  「長公主……」葉梓翔蹲在我面前,亦滿目悲痛。

  「六哥,我要見阿磐……」體內翻騰,一如驚濤駭浪,話未說完,熱血上涌,從唇角流出。

  葉梓翔揚聲制止廝殺,完顏磐衝過來,震駭地摸我的腮,「湮兒,為什麼這麼傻?」

  六哥恨恨地瞪他,他伸臂想抱過我,六哥不讓,一把推開他,痛恨異常。

  那劇痛令我蹙眉,咬牙忍著,「六哥,求求你,放了他……否則,我死不瞑目。你若殺他,我會恨你……」

  趙俊終究頷首。

  我艱難地轉眸,看向葉梓翔,「葉將軍,當年他放你一次,這次,我求你,也放他一次,護送他出大宋國境。」

  他那雙清亮的黑眼變得迷濛,「長公主吩咐,末將必定辦到。」

  五內又是一陣絞痛,鮮血再次溢出,六哥為我拭血,痛道:「莫說了,六哥讓太醫為你解毒。」

  我搖頭,看著完顏磐,輕笑,「豫兒和縵兒交給你了,你的願望,我會永遠記得,希望有實現的那一日。」

  完顏磐大慟,淚水滑落,「湮兒,我會永遠等你,這一世等不到,就下一世,下下世。」

  我輕闔眼眸。

  「我要去找樂福和李容疏了,葉將軍,你知道嗎?他的師父是端木先生呢,可惜,端木先生那藥方從此失傳了,不知有沒有傳給李容疏。」我提著一口氣,問,「六哥,你知道端木先生嗎?」

  「容疏沒有對我提過。」趙俊痛聲道。

  「長公主……」葉梓翔有些疑惑,剎那間,雙眸清亮幾許。

  我再次闔眸,握住完顏磐的手,全身的力氣一點一滴地流失,「阿磐,莫哭,我只是累了,就像父皇,死了,也就解脫了,不會再有折磨和煎熬……」

  他握緊我的手,泣不成聲,「湮兒……」

  劇痛襲來,神思漸漸幻滅……

  他們一聲聲地喚我,哀痛的哭聲令人動容。

  我真的累了,不想再理會宋金兩國的戰事,不想再牽扯兒女私情,不想再理會世事紛擾。

  安靜地離去,是最好的選擇。

  短短一生,二十八載,卻有半生活於痛苦與煎熬中,不是我想選擇的,卻不得不選擇。

  六哥,我從小敬佩的六哥,願你從此任用賢能,守住大宋半壁江山,成為中興之主。

  阿磐,我的阿磐,希望你帶大豫兒和縵兒,成就你的偉業。

  葉將軍,我敬你如兄長,對你的虧欠怎麼還也還不完,來世我願及早與你相識,再不辜負你。

  他們哭泣的臉龐越來越模糊,他們的喚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我希望,宋金再無戰事,我想在一處隱秘的角落,看著金帝和宋帝各守疆土,互不侵犯,國泰民安……

  也許,那只是我的奢望。

  這一世,這麼短,卻又那麼長。

  這一世,有太多的恨,也有太多的愛,恨與愛,從一開始便註定,無法更改,誰也無法逃脫。

  這一世,有太多的無奈,也有太多的痛楚,我總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別人的命運,卻在無奈與痛楚中越陷越深,被迫做一些違心的事。

  這一世,沒有太多的選擇,也沒有太多的順心,當命運發生逆轉,當天翻地覆,我唯有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苟且偷生,為親人做一點事,卻總是功敗垂成。

  這一世,總是任性衝動,總是意氣用事,做錯了很多事,卻總有人保護我,讓我不受傷。

  這一世,活得很累,這一刻,很輕鬆,解脫了。

  六哥,阿磐,葉將軍,永別了。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我終於離開臨安皇宮,終於逃脫六哥為我準備的長公主下葬典儀。

  這要歸功於葉梓翔。

  他明白了我中毒身亡前所說的話。

  李容疏特製的藥丸,端木先生的藥方失傳,有沒有傳給李容疏……

  這些話是說給他聽的,讓他明白,我服下的毒藥並非真的毒藥,而是李容疏特製的假死毒藥。

  離開金國前,我去了一趟太醫院,來到李容疏曾經住過的廂房。

  太醫院的小醫侍交給我兩樣東西,一樣是端木先生研製的假死毒藥藥方,一樣是白色小瓷瓶,瓶中有三顆李容疏釀製的假死毒藥。

  這三顆假死毒藥,李容疏預備讓我用三次,一次是逃出金國,一次是逃出臨安,另一次則是應付未知的變數。

  李容疏往往能夠猜中未來會發生的事,先見之明令人驚嘆。

  我「死」後,六哥守諾放了完顏磐,由葉梓翔帶來的百騎連夜護送出城。

  六哥悲痛欲絕,未曾上朝,下令將我隆重下葬,定於兩日後出殯。

  葉梓翔與雪兒、霜兒聯手,出殯前夕,她們徹夜守靈,過了丑時,打開棺蓋,讓我出來。

  我換上宮女的衫裙,躲在她們的寢殿,次日早上,喬裝成她們的侍女,隨她們出宮送殯。

  下葬典儀宮女很多,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宮女的悄然離去。

  於是,我順利地與葉梓翔匯合,藏身於鄉野。

  想不到,這一生,會有兩次借「死」逃生,而兩次都是葉梓翔救我。

  因為我的死,六哥悲傷過度,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妥之處,我這才逃出來。

  出殯後第二日,葉梓翔即請回軍,六哥心情悲鬱,沒有多加留難,讓他回去。

  他來到我藏身的村莊,帶了兩個人來,竟是漠漠輕寒。

  當初我回臨安皇宮,正奇怪為什麼不見她們,想不到她們根本沒有回宮,而是在臨安鄉下住下來。葉梓翔回宋後,她們找到他,打聽我的消息。此後,她們一直住在鄉下。

  久別重逢,我們抱在一起,又感慨又開心。

  葉梓翔不能久留,我送他到村道上,「葉將軍,一路保重。」

  他放下駿馬的韁繩,面對著我,眉宇間仍有憂色,「長公主有何打算?」

  「天大地大,到處是我家。」我輕笑,以前從未覺得今日全身心的輕鬆。

  「可曾想過仍在軍中歷練?」秋陽的光芒落在他的眸心,墨黑中有一點斑斕。

  「不了,若在軍中,六哥早晚會知道。」

  「以陛下的才智,相信無須多久便會知道長公主並沒有死。」

  「能瞞得一時是一時,在宋人眼中,寧國長公主已下葬,世上再無趙飛湮。」

  葉梓翔頷首,望一眼天高雲淡,「假若陛下日後知曉長公主並沒有死,你還會回臨安嗎?」

  我亦展目眼前的寧謐鄉野秋光,「走出那富麗堂皇的皇宮,才知道天高雲闊、鄉間野趣的可愛之處,將來如何,無法預料,走一步算一步罷。」

  他問:「公主將落腳何處?」

  我笑道:「我也不知,也就半壁江山了,能到哪裡去?其實,我很想回家。」

  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說的家,是汴京皇宮,現為金人所占。

  他放眼鄉間空闊處,溫和的眉宇立時充滿了壯志凌雲的豪邁氣概,「我有生之年,以收復失地為志,不驅金賊不罷休。」

  我笑,「希望我能活到葉將軍光復失地的那一日。」

  「長公主若玩膩了,便來鄂州找我,若有急事,可讓漠漠輕寒聯絡我。」葉梓翔囑咐道。

  「好。」我誠摯看他,「葉將軍,謝謝你,下輩子若能相遇,我會儘早了解你。」

  他不太明白,但見我含笑望他,他亦爽朗地笑起來,英眸流光溢彩。

  正要上馬,他又轉身行來,一臂擁我入懷,在我發上落下一吻,又吻在我眉心,輕柔如風。

  我錯愕。

  只是片刻,他便放開我,上馬。

  他望著我,眸光堅定,「我不想放手,可我更不想逼你,長公主,有生之年,我會等你。」

  淡淡的話,語氣卻不容拒絕。

  揚鞭。

  絕塵而去。

  漠漠輕寒不離不棄地跟隨我四處遊蕩,從紹興到明州,從明州到建康,從建康到平江,徜徉於青山綠水中,荊釵布裙,優哉游哉,無憂無慮。

  紹興的湖光山色看膩了,就到明州看看波濤洶湧的大海和自由飛翔的海鷗,枕著海浪聲仰望群星璀璨;建康的秦淮河,漫步河岸,王謝風流的六朝氣息撲面而來,夜間聽著縹緲綺麗的輕歌絲竹,體會著文人墨客的雅趣;平江府是個適宜居住的精緻小城,小橋流水,吳儂軟語,每日看那身姿裊娜的江南美女,仿佛自己的眼睛也變美了。

  這雙碧眸與常人太過迥異,我不想惹人關注,出門時便戴著一頂垂有一層黑紗的紗帽,遮住容顏。每個地方,我都會住上三五月,而雪兒和霜兒給我的一包銀兩夠我花兩三年,待銀子花光了,再想想如何掙銀子。

  這樣的日子,愜意,悠閒,風平浪靜,怡然愜意。

  只是,每日臨睡前,總會想六哥是否已從悲傷中恢復過來,想豫兒和縵兒長了多高,想完顏磐是否真的以為我死了,想葉梓翔過得好不好……

  光陰就像江南水鄉的清流,緩緩流淌,無聲無息,不快也不慢。

  紹興十年三月,金國傳出消息,金帝完顏磐暴斃身亡,遺詔著完顏峻嫡長子完顏撣即位。

  初聞消息,悲痛欲絕,淚水湧出。

  完顏磐僅比我年長五歲,怎會突然暴斃?那豫兒和縵兒怎麼辦?

  思前想後,我覺得暴斃身亡應該有內幕。

  若是暴斃,他為何傳位於完顏撣,而不是豫兒?難道他不想豫兒即位?即使是不想,完顏峻又怎會放過豫兒?更奇怪的是,不是傳位於完顏峻,而是完顏峻的嫡長子,完顏峻不就變成太上皇?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他自願隱退,禪位於完顏撣,由完顏峻和完顏弼攝政,然後帶著一雙兒女離開金國。

  因為,他說過:既然宋金無法消弭戰事,我寧願我不是大金皇帝,你也不是大宋長公主,我們只是平凡的老百姓,帶著一雙兒女在一處山明水秀的隱秘之地過著無憂無慮的平淡日子。

  我終於想明白,他不是暴斃,而是不想再理會家國軍政、宋金戰事。

  因為,大金天下,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誘惑力、沒有任何用處。

  假若我猜的都是對的,他會帶著豫兒和縵兒南下尋我嗎?他知道我仍然活著嗎?

  紹興十年五月,金國撕毀紹興和議,命完顏弼為帥,兵分四路南攻。

  金軍來勢洶洶,勢如破竹,宋軍沒有防備,節節敗退,城池相繼失陷。

  六哥遣韓世宗、葉梓翔等率軍迎擊,於東、西兩路取得大勝,相繼收回失地。

  我聽聞,葉梓翔揮師從長江中游向中原挺進,兵鋒猛烈,銳不可當。

  不久,又傳來消息,葉家軍進入中原後,受到中原百姓的熱烈歡迎,軍民聯手共同抵禦金兵。

  葉將軍,你收復中原失地的抱負可以盡情施展了,你大展身手的時機到了。

  七月,葉梓翔親率一支輕騎駐守河南郾城,與完顏弼的一萬五千精騎香路相逢,繼而激戰。據說,他親率將士向敵陣突擊,身先士卒,勇不可擋,完顏弼大敗。其部將單騎闖入敵陣,想活捉完顏弼,殺敵數千,卻誤入禁軍圈套,萬箭穿心,壯烈犧牲,無比豪勇。

  郾城大捷後,葉梓翔乘勝向朱仙鎮進軍。

  朱仙鎮距離金軍大本營汴京僅有四十五里,完顏弼集合十萬大軍抵擋,再次慘敗,連夜撤逃。

  此次北伐中原,葉梓翔連續收復潁昌、蔡州、陳州、鄭州、郾城、朱仙鎮,將金軍打得落花流水,金軍軍心大潰。

  金兵南侵,宋軍禦敵有術,只要再向北追擊,就能收復淪陷十多年的中原失地。

  我本以為,葉梓翔會一鼓作氣地北伐,卻沒想到,終究功虧一簣。

  我軍取得輝煌勝利,形勢大好,六哥卻急召葉梓翔回京。

  不得已,葉梓翔只得遵從聖意,忍痛班師回朝。

  而本已敗走的完顏弼,又整軍回到汴京,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中原地區。

  回到臨安,葉梓翔即遭誣告「謀反」,被關進大理寺。

  九月,我在紹興的畫舫上游湖,當漠漠輕寒告訴我這個消息,我震驚異常。

  六哥,你為何這般糊塗?葉將軍怎會謀反?六哥,你為何急召他回京?

  「長公主,奴婢打聽清楚了,葉將軍確實被關在臨安大理寺,監察御史親自刑審。」漠漠道。

  「葉將軍精忠報國,一心北伐收復失地,怎會謀反?長公主,你一定要救葉將軍呀,他是被冤枉的。」輕寒哭著求我。

  「我想想法子。」

  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六哥又不是不知葉梓翔的為人秉性,怎會相信那些主和派奸臣的誣告與構陷?竟然將他下獄刑審,六哥究竟在想什麼?宋軍抗金形勢正好,收復中原失地有望,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急召他回京?

  六哥,你真的不想收復中原、回都汴京嗎?你真的想在西湖邊當一個安逸的太平皇帝嗎?

  以秦繪為首的主和派奸臣一向與主戰派勢成水火,秦繪聽命於金國辦事,誣陷葉梓翔自然不在話下,可是六哥為什麼聽信奸臣讒言?這太奇怪了。

  難道……

  六哥已經知道我並沒有死、知道葉梓翔在兩年前救出我?難道六哥假借奸臣的誣陷,順勢召他回京、對他盤問我的下落?

  而在臨安皇宮中,雪兒和霜兒知道我並沒有死,說漏嘴也是有可能的。

  原來,葉梓翔的牢獄之災源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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