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去愛

  墓園。

  他們下了車，宋羈鳥牽著狗繩進了墓園內，由於昨晚下了一場細雨，地面有些潮濕泥濘。

  他怕她會摔跤，而後向她伸出手，宋羈鳥愣了愣，還是把手放在他掌心，他一路牽著她來到了李韻梅和姜小的墓前。

  在離開之前，她還想和母親打聲招呼。

  她已經很久沒來看她們了。

  「媽媽。」

  宋羈鳥看著照片裡的女人，喉嚨又堵又澀，艱難的張了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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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碑上貼著的黑白照片裡的女人姿態翩然，定格住了她最美好的笑容。

  媽媽這個詞在她世界裡存留的時間並不長，可對姜小來說，成為了到死都不能實現的願望。

  李韻梅墓碑旁立的是姜小的墓碑，上面沒有貼她的照片，只刻了字。

  很可惜，姜小生前連一張照片都沒拍過。

  宋羈鳥的腦海里還記得她的模樣，可她怕啊。

  怕時間沖刷她的記憶，就連印象中姜小的笑容都留不住。

  「我來看你們了。」

  宋羈鳥的眼眶終於濕潤泛紅。

  被她隱藏起來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像是開了閘，爆發式的傾泄出來。

  她抓著胸口處，那裡悶沉，被什麼東西死死的堵緊了。

  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離她遠去，只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原地，像是被拋棄了。

  …她怎麼就沒有家了呢？

  宋羈鳥不懂。

  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她的避風港啊，成為了一座座墳墓。

  她真的好想她們，想再鑽進母親的懷裡，對她說「媽，我想你了。」

  可是，宋羈鳥卻清楚的明白，再不會了。

  她的精神支柱一個接著一個崩塌了。

  顧懷舟懷裡捧著一束花，他動作輕柔而小心的放在了墓前。

  那是李韻梅生前最愛的桔梗，姜小也喜歡。

  她總說，是媽媽的味道。

  「伯母您好。」

  他禮貌的鞠躬，語氣鎮重而又認真。

  「我叫顧懷舟。」

  他簡單的介紹了自己，側目看了她一眼，說了句。

  「您放心，我會代替您好好愛笙笙的。」

  他許下了一個承諾，會永遠守護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顧懷舟的手一直扶在宋羈鳥的腰側，分寸拿捏得當，他知道宋羈鳥的情緒已經崩潰了。

  他真怕她會傷心過度出什麼問題。

  「能不能…讓我和我媽還有妹妹單獨待會？」

  宋羈鳥的嗓音沙啞乾澀，充滿哀傷和痛苦的眼眸祈求般看著顧懷舟。

  顧懷舟心口鈍痛，他剛想抬手想要安慰她。

  但他又明白，她需要的是和家人獨處的時間。

  「…好。」他放下手臂，對她說，「我就在不遠處等你，都在。」

  墓地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的身影被拉長，顯得孤寂又落寞。

  忽然「砰噔」一聲，宋羈鳥跪倒在地，臉貼在了冰冷的墓碑上，閉上了眼睛，好像在感受媽媽的溫度。

  「媽…」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李韻梅了。

  如果上次見面她知道是此生最後一次，那宋羈鳥就不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也不會轉身就走。

  可難過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我該怎麼辦…」

  她撕心裂肺，眼淚橫流，大顆大顆滴落在泥地里。

  接下來的路很難熬，可她真的感覺活不下去了。

  她想現在就下去和她們團聚。

  「我想哭，每天都想。」

  那一件件一樁樁事情壓得她窒息喘不過氣，每天都有人想要置她於死地。

  大山裡的應紅燕、萬善貴、人販子。

  川城的沈舊林、裴茵曼、林屹、姜葛、李家。

  她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了，每天守著真相的浮出真的好累。

  宋羈鳥的狀態幾近崩潰。

  沒關係，背負罪名死去也好，反正她看不到聽不見。

  可是姜小不能，那兩個人販子沒有抓到，幕後黑手沒有揭開是誰，就算是死，她都不能瞑目。

  「小小。」她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墓碑上，露出一個慘澹的笑容，「你再等等姐姐好不好？」

  等等姐姐把你給找回來，求求你在人間多停留一會兒。

  別那麼快消散…

  宋羈鳥已經從應紅燕的口中套出了血吊墜聚集在一處的消息。

  消息和裴茵曼給她是一樣的。

  姜小找不到回家的路，她要帶姜小回家，不能讓她做一個孤魂遊蕩在外頭。

  宋羈鳥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落在了奸人手裡折磨而死。

  表面上，她是溺亡的，可實際上她是暈厥過去倒在了湖中。

  在瀕臨死亡邊緣時，姜小喊的是一句句「姐姐」

  她那時候該多害怕啊。

  姜小怕自己離開了宋羈鳥，這麼多年過去她從來沒和她分開過。

  她也明白死亡代表的是什麼，是這輩子永遠都不能相見了。

  所以，她不斷的撲騰拍打水面，眼看著岸邊上聚集了人，她也曾向他們伸出手發出求救聲。

  她說：「救我…姐姐…」

  救我，我不想離開姐姐。

  她的話直至生命的盡頭都沒有說完。

  姜小不是個對死亡感到害怕的人，自始至終她害怕的是分離，所以在她知道她會死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宋羈鳥。

  如果連她都走了，那她的姐姐怎麼辦？

  她肯定不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冬天的時候她凍瘡，會有人給她買藥膏嗎？

  可是，轉念一想，宋羈鳥那麼的討厭她。

  如果她走了，宋羈鳥也許會活得輕鬆一點吧？

  她不想當李韻梅的累贅，就連宋羈鳥，她也不能連累。

  所以，當這個念頭出現後，她不再掙扎了。

  以安靜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當宋羈鳥得知這些後，她始終沒有緩過神來，為此她生了一場大病，這場病徹底抹殺了她的過去，性格轉變的厲害，也奪走了她曾經擁有的一切。

  什麼與生俱來的自信一點點的消磨殆盡，逐步演變成了刻入骨髓的自卑。

  就在她失去求生欲望的那一刻，腦海里湧現的是時常對她流露出一雙深情又溫柔的眼眸。

  而這個人就在不遠處看她。

  她睜開眼睛，望過去的就是他站在榕樹下牽著lucky，深深凝望她一個人。

  這時候的宋羈鳥才恍然發現，還有一個人需要她去愛。

  還有一個人，不能讓他傷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