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悲痛

  烈日當頭，陽光開始變得炙熱起來，冬日裡的太陽曬得人暖烘烘的，可在這一刻宋羈鳥的身體僵硬緊繃，寒冷到了骨子裡，她接受不到一絲絲暖意。

  她趕到現場的時候，河邊圍著一群人，那些人表情各異，場面鬧哄哄的，指著那條河激烈的討論。

  乾燥的地面上躺著一個人，濕漉漉的水漬灑在了地上，污泥濁水依附在小小一個的身體上。

  宋羈鳥的腿傷還沒有好，加之猛烈的打擊下，她根本站不住腳，還是麗姐攙扶著她過來的。

  她不敢過去看，不敢確認那個溺水了的人真的是姜小。

  宋羈鳥還在心裡抱有一絲絲希望。

  不會的。

  她妹妹怎麼可能會溺亡？

  有可能是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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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當她艱難的一步步邁出腳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時，她真的懵了，這一刻大腦停止了運轉，呼吸一窒，悲傷難受以及一大堆說不清楚的負面情緒如同翻江倒海逆流直上。

  只一面立刻衝破了她的心理防線，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情緒破繭而出淹沒了她。

  宋羈鳥死死的捂住嘴巴，不敢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姜小已經被人打撈起來了，她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恣意享受著陽光賜予她的溫度，她的小臉發青，沒有一絲絲血色。

  她身上穿的衣服被打濕了，緊緊的貼在身體上，愈發顯現出她瘦弱到令人震驚的身軀，姜小走的時候是帶著笑容的。

  她淺淡的微笑還停留在嘴角，沒有散去，活人的氣息正在一點點消逝。

  宋羈鳥慢慢的移動走到她屍體旁，猛地跪了下來，姜小的面容在她眼前清晰的放大。

  淚水如猛獸吞沒了她，瞬間模糊了視線。

  酸痛、不甘、難受等情緒全部堵塞在宋羈鳥的胸口，讓她無法呼吸，這幾個月以來一直堆積起來的眼淚全部有了出逃的機會。

  宋羈鳥緩緩抱起了姜小，那具身體被她帶動了起來，宋羈鳥緊緊的抱在懷裡，將臉埋了進去。

  明明上一秒還在和她談笑風生的人轉眼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不會的！

  怎麼可能呢？

  她妹妹剛剛還和自己在一起來著的。

  情緒被無限放大統統聚集在了一起堵住了她的血管，血液倒流凝固。

  她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變得慌亂了起來。

  那唯一一道照進她生命里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微弱的光終於熄滅了。

  她的世界變成了黑色。

  什麼也看不到！

  她努力去感受姜小跳動的心臟，可無論她怎麼試探，宋羈鳥都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僅殘存的體溫包裹著她，好像昭示著姜小死亡也想護著她。

  宋羈鳥放聲大哭，她揪緊了衣領，扯著嗓子嘶啞嘶吼。

  「為什麼！為什麼不救她！你們是人嗎！」

  姜小是有求救過的，她不慎掉下去的時候有掙扎過，可是沒有人上去願意拉她一把。

  她拼命的在水面上拍打，可是沒有東西給她拉住，身體漸漸往下陷，最終被水吞噬。

  那些圍觀的人嗤了一聲，滿不在乎的發表言論。

  「她叫的是姐姐，俺們又不是她姐姐。」

  「就是嘞，俺們又不會游泳，誰會去為了一個小屁孩送死？」

  其實，水不深，成年人下去的話也就最多蔓延到腰部，根本不會淹死。

  可姜小只是個七歲的小孩。

  水的深度足以致命。

  宋羈鳥抱著姜小，耳邊是這些人毒辣的言語，刺痛她身體裡的每一處，殘廢了的左腿傳來蝕骨的疼痛。

  世界停止了轉動，而她的耳邊以及腦海里都是姜小的聲音和身影。

  「姐姐，我考了全年級第一，老師誇我啦！」

  「我幫姐姐洗碗，以後姐姐休息！」

  那些她曾經說過的天真爛漫的話重新響在耳畔，緊接著繼而轉變成了無盡的悲傷和哭喊。

  「爸爸…求求你不要再打姐姐了！」

  「姐姐，我會乖乖聽話的，你別…別不要我。」

  「姐姐，我以後不打架了，你不要不理我！」

  她明媚燦爛的笑容仿佛在她面前重新展開，那雙澄澈清明的眼睛不含任何雜質。

  宋羈鳥好像看到了姜小站在她面前沖她甜甜的微笑，似乎還在安慰她說「姐姐不要哭喔，姐姐是女神啊。」

  她還記得，她一直記得宋羈鳥是國民女神。

  世人皆忘卻了，只有她還一直記得，姜小五歲的時候特別喜歡看她演的電影，不論配角主角，她總是喜歡站在熒幕前去捕捉她的身影。

  李韻梅抱著她，她童真又甜糯的一句一句叫著「姐姐。」

  宋羈鳥才想起來，原來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她一直在追隨著自己的腳步。

  可是她知道宋羈鳥不太喜歡，所以她會自覺保持距離，她怕她更加討厭自己。

  李韻梅和姜葛離婚後，只有宋羈鳥願意帶她生活，她興奮又害怕。

  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去討好她，她在學習上特別努力，她想採用這種方式獲得她的喜歡，哪怕一點，她都想要。

  可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連孩子都不放過？

  她為什麼要讓她自己孤身一人來河邊洗衣服？

  她痛恨！

  痛恨那些人為什麼不願意拉她一把，為什麼要看笑話，為什麼要言語相逼？

  可是她更痛恨的是自己！

  溺死的那個人為什麼不是自己！

  姜小才不過七歲。

  她優秀努力又懂事，為什麼這麼殘忍的奪走了她鮮活的生命！

  有人撥開人群，湊到了跟前，是那個交待洗衣服的那個女人。

  見到這種場面她只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又恢復正常，她拿起河邊的那籃子衣服，仔細檢查了一遍。

  是乾淨洗好了的。

  女人從兜里掏出幾張鈔票丟在了她跟前，對她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謝謝幫我洗衣服啊，這是給你的報酬，雙倍。」

  這才發現，姜小已經把衣服洗完了，她是洗完衣服後才溺水的！

  宋羈鳥又想起來了她說的那句話。

  「我會洗乾淨的，放心吧，到時候你記得給我姐姐錢。」

  宋羈鳥抬手咬著手臂，克制內心極大的痛苦崩潰，手臂上很快被咬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順著傷口滲出血絲。

  一大顆一大顆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姜小慘白泛著烏青的臉頰上。

  隨著姜小體溫的消散，宋羈鳥漸漸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溫軟甜甜的叫她「姐姐」了。

  而這也預兆著，她就此淪陷墮入了深淵，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