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韓寄的目的

  日月輪迴，盛夏又至，烈日炙烤著萬物，對於幽州的農夫來說現在是收穫的季節。

  

  割麥子很辛苦，太陽曬，麥芒扎，還要彎著腰拼命幹活兒。好在最近糧價上漲，農夫們卻依然高興不起來。

  南邊還在打仗，家裡子弟不知道怎麼樣了，糧價雖然漲了一些，可別的東西漲的更多，打仗嘛，商旅斷絕，漲價也就成了必然。

  幽州城裡木氏錢莊的買賣依舊火爆，拿著金銀來兌換銀票的人絡繹不絕，每一個都行色匆匆，不肯多說一句話，換了銀票揣到懷裡扭頭就走。

  王幸在大堂旁邊悠閒的喝著茶水，微閉著眼睛養神。還順便在亂猜著這些揣著銀票離開的人，過些日子會出現在哪裡。

  大半年了，從大宋與大遼交惡，錢莊什麼都沒做，一直在盡心盡力的維持著細節問題信用。

  耶律洪基的人，韓家的人，蕭家的人，許多勢力都在盯著錢莊，結果錢莊一直都很本分的開門營業，沒有絲毫動作。

  王幸已經漸漸體會到了錢莊的樂趣，他在俯視著這座大城。

  一個老兄弟俯身在他耳邊道：「哥哥，做好了」。

  王幸微微點頭，「去歇著吧，後院有酒肉」，那老兄弟無聲而退。

  經歷過開始時的擠兌，後來那些人又抱著金銀來換走了他們上次拿來的銀票，從那時開始，王幸一直在讓老兄弟們偷偷把金銀帶出城去藏起來，現在木氏的銀庫里只有很少的金銀，再就是一些笨重的銅錢，幽州城裡近一半的財富已經被埋到了某個地方。

  城中的店鋪近半已經關門，因為他們沒有貨物售賣，各種貨物的價錢相應的正在緩慢增長，許多人都還沒意識到危機正在降臨。

  當然了，也有一些聰明人在做各種準備。比如東邊張員外就偷偷來換了三千貫銀票，然後從第二天了再沒見到他的小兒子，其實王幸知道，二公子是帶著婆娘和孩子去了密州，張員外為了送他們走花了不少錢。

  這就是聰明人了，讓小兒子一家去大宋，無論將來戰事如何，至少能讓血脈傳承下去，不至於斷了香火。

  有一些人包括軍中的人也在秘密跟王幸接觸，許多不緊要的地方給他一些方便，目的自然是希望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一大遼敗了呢？搭上王掌柜這層關係，將來有個萬一，也好多一條活路……

  天上多了些雲彩，風裡也有點腥氣，看來一場急雨在所難免。

  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漢子走過來恭敬的道：「王掌柜，我家老爺請你過去賞荷花」。

  王幸笑道：「大老爺就是風雅，韓管家這大熱天的還親自跑一趟，三兒，給韓管家拿個茶水錢」。

  話音未落，一紙銀票已經進入韓管家袖中，那管家滿臉堆笑道：「王掌柜總是這麼見外，讓小的都拿順了手了」。

  王幸笑著擺擺手道：「又不是外人，跟我客套什麼？收好回去吧，跟大老爺說，王某隨後就到」。

  老韓笑的滿臉褶子，湊過來小聲道：「家裡小子的信收著了，您猜怎麼著？二老爺帶著去了白馬山……王掌柜，一定提咱們給大小姐帶好兒」。

  王幸低聲答應著，目送韓管家走遠。

  漢軍的消息已經在暗裡傳開了，木氏大小姐從萬軍從中把人送去了白馬山。許多有子弟在軍中的人家都齊聲誇讚木家大姐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二老爺帶著兒郎們去了邊關，結果一仗沒打，後來木都頭帶大軍殺過來了，五萬兒郎被困在了新城，連陛下都顧不上了，結果天無絕人之路，木氏的大姐趕去領著去了白馬山……

  白馬山是哪？那也是大遼的邊關，兒郎們突出重圍去白馬山一點毛病都沒有，陛下那邊也沒說什麼。

  說起來這也就是木爺帶兵，格格大姐又與咱們幽州有交情，這不就沾光了嗎？抬抬手就放過了咱們兒郎的性命。

  王幸知道韓寄讓他去是為了什麼，自從漢軍去白馬山的消息傳回來，韓寄就愈發頻繁的邀請他宴飲玩樂，卻從不提有什麼事，那目的就很明顯了，韓寄在給韓家布置後路，以防萬一。

  略收拾了一下，剛要出門，傳遞消息的兄弟快步走過來低聲道：「大姐有命令去草原」。

  王幸忙把人拉到一邊，「什麼命令？」。

  那兄弟道：「讓蒙兀人在秋天鬧些動靜，越大越好」。

  王幸肅然點點頭，說道：「讓草原上的兄弟布置一下，許他們些好處，好好鬧一鬧，你親自跑一趟吧」。

  那漢子痛快的答應一聲，去後邊準備了。

  去往韓府的路上，王幸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他很享受現在。

  各方勢力都對木氏又戒備又拉攏，這是一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一步踏錯便萬劫不復，又有一種操縱所有的成就感，令人迷醉不捨得停止。

  韓府別說是幽州，即使放在整個大遼甚至整個天下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府邸。

  早在五代時期韓家就是幽雲之主，數百年的不斷修建，使這座府邸成為一座豪奢的小城，不僅占地廣闊，而且處處透出精緻風雅，如果單看某個建築，極容易讓人以為到了大宋某個文人雅士家裡。

  後院有個超大的園子，有一處亭子喚作蓮亭，便是此次的待客之處了。

  與以往不同，這次韓寄只邀請了王幸一個人，四樣簡單小菜，二人寒暄幾句相對而坐，品酒賞蓮，頗為雅致。

  王幸一個粗人，雅致這種事兒跟他不太沾邊，也就近年來才慢慢學著附庸風雅了一點，勉強能應付一些場合。

  韓寄可是標準的世家子弟出身，能坐在這裡陪著王幸是天大的面子，偏偏倆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為王幸不是普通商賈，他頭上頂著一個木字。

  酒過三巡，天卻慢慢陰了上來，涼風吹過，暑氣頓消。

  韓寄道：「這場雨下來，農人要受苦了」。

  王幸附和著說道：「是啊，地里怕是要糟蹋不少糧食」。

  韓寄話鋒一轉道：「王賢弟覺得安次那邊結果會如何？」。

  王幸笑著道：「小人懂得行軍打仗，只知道木哥不會敗」。

  韓寄聽了竟沒發火，而是點頭承認道：「木帥用兵如神，青龍軍驍勇善戰，確實是大遼勁敵」。

  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木帥終究兵少，又是勞師遠征，想攻下幽州我看也難」。

  王幸笑道：「王爺，小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勝或敗，小的左右不了，王爺也左右不了，既然無能為力，就只能隨波逐流了」。

  韓寄苦笑著搖搖頭，「韓家數百年家業，不能毀在我手上」。

  隨波逐流，說的簡單，小民能隨波逐流，世家可就難了，一著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慘劇。

  王幸探頭低聲道：「王爺，幽州無論歸遼還是歸宋，王爺還是王爺啊」。

  韓寄一愣，正色道：「賢弟聽到什麼消息了？」。

  王幸低聲道：「王爺，木哥有句話說得好，人啊都是賤皮子，上趕著給的不珍惜，求來的才珍貴」。

  韓寄緩緩坐正，眯著眼看著遠處，沉思許久，回頭看著王幸道：「賢弟真是聰明人」。

  韓家的價值是在幽雲的影響，反過來說，無論宋遼，想治理幽雲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利用韓家，如果撇開韓家，秩序就要重新建立，會多出許多麻煩。

  所以韓家根本不需要提前去找什麼後路，只要等著就行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王幸已經暗示到時候會幫忙從中拉線，這就足夠了，這也是他找王幸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