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再見便是仇敵

  木子聽了蕭卓的解釋，覺得還真有些道理，契丹人不適應中原的氣候，中原北伐也因為地理原因困難重重。偏偏兩國都地廣人多國力雄厚，真打起來動輒就幾十萬大軍，說白了，誰想滅了誰都費勁。

  「我其實也不想打仗死人，可是幽雲是中原故土……」。

  蕭卓反駁道：「中原故土？我大遼乃炎帝之後，況且幽雲施行漢法，漢民安居樂業，依舊供奉自己的神明祖宗，與中原何異？」。

  木子愕然發現自己在蕭卓面前並不理直氣壯，因為契丹人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蠻夷，他們自認是炎帝後代，與中原漢人是平等的。

  與匈奴突厥等大不同的還有他們對待漢民的態度，契丹人耿直的認為什麼人就要有什麼人的生活方式，契丹人當然適用契丹人的規矩，漢人就要用漢人的律法，大家都是同樣的人。

  至於漢人在大遼的地位，前文講過了，這裡就不贅述了，有同學忘了老師可以提醒一句，想想蕭太后那位巨牛的情人，可是遼國的大宰相，而且公然跟蕭太后出雙入對的……

  

  這種大道理根本說不清楚，木子索性換了一個現實的說法，「大宋北邊無險可守，上下戰戰兢兢，幽雲是必須拿回來的」。

  幽雲橫貫北方，居高臨下俯視中原，壓力太大了，一旦衝破邊境，騎兵幾天時間就衝到汴梁城下了……

  蕭卓有些意外的道：「大遼無意占據中原，自盟約簽訂幾十年，大遼一直遵守承諾，以後也不會南下」。

  木子苦笑道：「我相信大遼現在無意南下，可你敢保證以後也不會？」。

  蕭卓想爭辯，最後卻搖搖頭喝了杯酒。

  二人突然覺得吵這些挺沒勁的，兩國都要開打了，爭這些是非有屁用？

  國與國之間哪有什麼道理可講？大宋需要幽雲長城做屏障，大遼也需要這個屏障，更不用說幽雲的人口和稅收。兩邊都不可能放棄。

  沉默許久，蕭卓嘆道：「沒想到你我終究還是要舉刀相向」。

  木子給他倒滿酒，輕笑道：「蕭兄放心，我還一樣會請蕭兄吃酒肉」。

  蕭卓想起那次在完顏部與木子說笑的情形，笑著道：「若木兄弟兵敗被俘，我也一定會熱情款待的」，頓了下又補了一句，「若有那一天，木兄弟是誓死不屈還是會投大遼？」。

  木子認真的想了一下，探頭低聲道：「我估計就半推半就的降了」。

  蕭卓與木子哈哈大笑，舉杯相碰。

  離開長亭，蕭卓欲言又止，木子揮手讓憨子把馬車趕過來，壓低聲音道：「我看蕭兄與我家奶媽有緣，不妨說兩句話話別吧」。

  蕭卓走到馬車前，蕭觀音掀起車簾，兄妹四目相對卻都沒說話。

  最終蕭卓長揖一禮，蕭觀音微微點頭，放下了帘子。

  能說什麼？什麼都不能說。

  大遼皇后蕭觀音已經死了，這個結果對所有人都好。倘若把事掀開，大遼的臉面就丟光了。

  蕭卓走了，在馬背上向木子抱拳示意，爾後打馬而去。寒風吹的他鬚髮亂飄，竟有些悲壯之感。

  蕭兄要去跟他的族人在一起並肩作戰，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或許就是兩軍陣前了。

  蕭觀音誠摯的道：「謝謝你啊，木子」。

  老木微微搖頭。

  對於兩國即將開始的大戰，蕭觀音表現的漠不關心。想想也對，無論是大遼皇后還是木家奶媽，她都只是個可憐的女人而已，隨波逐流便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木子沒問她希望哪邊贏，這個問題很弱智，他問了另一個不那麼弱智的問題。

  「你覺得小九兒的大名叫什麼好？」。

  憨子和狗娃一致決定小九兒姓木，老木也半推半就的答應了，小九兒只是個小名，最近為了給她正式取名老木很是費了不少腦筋，結果都不太滿意。

  蕭觀音對親手接生的小九兒感情特殊，仿佛全部身心都投到了她身上，經歷人生巨變，能有牽掛是好事。

  小心的看了木子一眼，蕭觀音小聲道：「我覺得叫木清兒好聽……」。

  木子罕見的罵了一句粗話，「真他娘的好名字」。

  天下大勢，風雲變幻，絕大多數的人都只能隨波逐流，接受者命運的安排。

  少數聰明人學會了藉助大勢，趁機達到自己的目的，獲取好處。

  更少數的人則推動甚至改變潮流，當然了，其中會有相當一部分被反噬，下場悲慘，這就是試圖逆天改命的代價。

  老木正在抓緊時間享受他最後的閒暇，出征之前不會有人來打擾他，趙曦和韓琦等人對此十分默契。

  格格在做了母親之後性子柔順了些，可再柔順格格也依然是格格，在木家大院裡依然讓一眾可憐的女人不敢抬頭，比如只要她靠近老木身邊，其他人就會下意識的退開。

  「阿爸，這次讓顧叔叔陪你去吧」。

  木子老實答應，「嗯」。

  這次出征不是短時間內能回來的，顧良倒是合適。

  「阿爸，幽雲錢莊那邊怎麼安排？」。

  木子想了一下，搖頭道：「該怎麼做怎麼做，不用額外做什麼」。

  格格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宋遼已經開戰，不如讓錢莊那邊多增發一些銀票……」。

  從開戰以來幽雲錢莊的處境並不好，兵荒馬亂的時刻，一張紙自然不如真金白銀實在，百姓們許多都去錢莊換銅錢，很少有人拿金銀同時換銀票的。

  格格的意思是如果這個時候錢莊拋出去大量銀票然後集體跑路，那幽雲立刻就會亂套。

  木子搖搖頭，重複道：「什麼都別做，正常做買賣，比之前再限制一半銀票」。

  看他說的不是開玩笑，格格問道：「為什麼？」。

  錢莊是個大殺器，這事兒格格一直都明白。它還明白，阿爸一直對幽雲念念不忘，時常念叨著收回幽雲後就能退休養老了。

  而他現在竟然不同意動用錢莊，反而在穩定幽雲的錢莊銀票，這令格格很是疑惑。

  木子道：「格格，你可知道為什麼耶律洪基和老韓都在維護錢莊？你可知道，錢莊最重要的是什麼？」。

  格格道：「他們自然要維護錢莊，如果他們不維護，幽雲立刻就要出亂子。所以他們明知道錢莊是阿爸的也要維護。

  至於錢莊最重要的……自然是信譽」。

  木子點點頭道：「你說的都對，他們怕幽雲出亂子。錢莊最重要的是信譽」。

  他沒繼續說下去，而是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格格讓她自己想。

  格格不愧是天才，只很短時間就想通了，「我明白了，阿爸」。

  「明白了什麼？」。

  格格道：「我們不能毀了銀票的信譽，因為一旦銀票毀了，出亂子的不光是幽雲，大宋也會受連累」。

  木子點頭道：「不錯，大宋與幽雲太近了，而是都是同種同源的漢人，往來密切。如果幽雲的銀票成了廢紙，大宋的銀票也會有大麻煩。

  而銀票一旦崩盤，耶律洪基會用刀解決問題，大宋就只能用錢了」。

  格格笑道：「我明白了阿爸，如果木氏錢莊能在幽雲經歷這場大戰，那我們的銀票就會無敵於天下了」。

  木子道：「沒錯，金銀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在亂世的時候依然值錢。我們的銀票在亂世中如果也能值錢，那廢紙就等於金銀」。

  格格道：「那錢莊就什麼都不做？」。

  「暫時不用做，需要做的時候我會讓王幸去做的」。

  原本老木想的是幽雲的木氏與錢莊在某個時刻一起發動攪亂幽雲的市場，後來隨著木氏與錢莊在幽雲滲透進每個角落，他又改主意了。

  突然發動確實會讓耶律洪基手忙腳亂，損失最大的卻是幽雲的土著士紳們，而以耶律洪基的脾氣一定不會可憐他們。

  他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弄死了，更何況是幽雲那些豪強和地主商賈，最大的可能是他會用刀把不老實的人全砍死。他現在就在幽雲，手下有龐大的軍隊，當然不怕那些小人物搗亂。

  韓家和豪強們在努力保木氏，耶律洪基也沒有對此有什麼表示，木子立刻決定讓木氏和錢莊老實蟄伏，這裡面蘊含著一個天大的機會，有時候做事不需要激烈，等果子熟了，它自己就掉下來了，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