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減多少

  又是一個新年，在海島生活的老木仿佛真的做野人上癮，一點沒有懷念陸地的意思，每日悠哉悠哉的混著日子。

  事實證明，老木低估了老王的執拗，也低估了老趙和韓琦的決心。

  老王在大慶殿上舉著奏摺當眾大喊，此法利國利民，若不推行，他就當場撞柱子……

  在老王以死相逼，韓琦一力支持，滿朝文武愣神，老趙和稀泥的情況下，一條鞭法今年正式在京東東路推行了。

  除了攤丁入畝免除所有徭役，一概以銀錢交稅之外，對有功名的人家做了很有趣的照顧。

  首先，在讓人眼紅的基礎上，大人們的俸祿再次上漲，而且是所有人，秀才們的祿米漲的更多。

  然後重點來了，朝中大小官員以及沒官當的舉人秀才等，統統按品階規定名下畝數，品階越高越多，越低自然越少。

  規定畝數之內的依然不用繳稅，畝數之外的則統統按規定交錢。

  至於剩下的沒有功名在身的廣大士紳和地方小吏，對不起，一視同仁，都得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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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琦耍了個心眼兒，縣官不如現管，把在位的人拉攏住，剩下那些小螞蟻根本沒有發言權，不老實就收拾你……

  「這真是天才般的創意，漲俸祿，規定畝數，真是人才啊……」。

  老木讚嘆不已，事情明擺著的，天下身家幾千上萬畝的豪門畢竟是極少數，這個辦法等於拉攏了最有話語權的一批人，吃虧的那極少數根本阻擋不了大局。

  老王最初的奏摺是不管什麼王公貴族什麼幾品官，統統一樣繳稅，結果老趙和韓琦當場就給否了。真這麼推行非亂了套不可。

  不死心的老王又上了一道奏摺，四品以上的不交，四品以下的交。結果又被駁回。

  老王急了眼，跑到牛家村死賴著不走，格格被煩的不行了，拉著巧兒一起幫他想辦法，沒想到巧兒真的給想出來了這個辦法，老王一刻都沒耽誤，當場寫了奏摺就去了皇宮。

  微柔笑道：「王大人與格格已經來了山東，據說聲勢很是浩大，光禁軍就帶了兩千」。

  木子笑著搖頭，這位老王明擺著磨刀霍霍等著人跳出來搗亂，這時候誰出頭誰死，傻子才反對。

  普通百姓得了好處，自然不會反對，上面大人們沒損失還加了工資，自然也沒問題。

  至於那些小吏，呵呵，朝中大人們惺惺相惜，互相不下死手維持體面，可你要不是他們自己人可就慘了，小吏敢出頭，老王都不用上報朝廷，當場就能砍人，朝中大人們才不會為你一個俗吏說話。

  「此事已成，再無人能阻擋了，今年山東路完成，來年必定會大力推行，許多地方的地價怕是要降一降了」。

  根據格格計算，山東施行一條鞭法後今年的賦稅會超過一千萬貫，這個誘惑太大了，老趙和韓琦一定抵擋不了，只要山東不出什麼大亂子，必然會大力推行。

  「給格格寫信，錢莊今年增發一倍銀票，山東這邊上半年之前就投入民間」。

  「一倍？」，微柔嚇了一跳，問道：「木哥，你不是一直說銀票不能濫發嗎？增發一倍，這……」。

  木子輕笑道：「寫吧，我有把握」。

  大宋龐大的市場，貨幣卻嚴重緊缺，事實上別說一倍，十倍都沒什麼大問題，最多就是物價小幅度上漲而已。

  特別是今年的山東，施行一條鞭法後，朝廷不收實物只收銀錢，必然會使貨幣價值虛高，物價跳水，所以大量貨幣投入市場就是必須要做的了，否則許多百姓甚至會因此破產……

  這些事微柔不懂，老木也是開設錢莊後才慢慢懂的，有時候想想，操縱貨幣果然很刺激。

  微柔寫完信，又拿出一封書信，「朝中又開始議論歲幣的事，父皇讓我問問你的意思」。

  伸手撓了撓頭，「又一年了嗎？」，木子自言自語道，感覺去年剛過，今年卻又來了。

  去年老富跟遼國使臣墨跡了半個多月，最後也沒能給大宋省下那三十萬，今年又提起來了……

  國與國之間很微妙的關係，原本遼國強勢，大宋弱勢，一直也就這麼過來了。

  近幾年大宋逐漸硬氣，遼國卻一地雞毛，此長彼消之下大宋越發不能忍受低聲下氣了，一想起交保護費就更覺得難以忍受，在大人們的口中，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稱呼遼國為北朝，而是稱其蠻夷……

  去年老富雖然看似沒成功，卻開了一個頭，今年剛過完年，馬上就有人等不及跳了出來，很明顯，今年再跟去年一樣估計是不能接受了。

  木子笑道：「我若是遼國人，去年的時候就一口回絕大宋的無理要求，並且怒斥大宋不講信義」。

  微柔疑惑道：「為何？不一樣嗎？」。

  木子笑笑沒回答，當然不一樣，兩國關係猶如陰陽之理，你進我退。

  去年提出減免歲幣，遼國最終答應今年再談，這是巨大的戰略失誤，這讓大宋看到了遼國的軟弱，看到了希望。

  大宋近年形勢不錯，自上而下有了挺起胸的苗頭，但絕大多數人心裡對遼國仍然畏懼，去年遼國如果不惜代價的強硬對待，很容易把這股苗頭壓下去，結果……嫌麻煩的遼國人選擇先收錢明年再說，讓大宋這股勢頭一發不可收拾。

  「去談吧，態度不妨強硬一些，我覺得減歲幣一貫就很好」。

  微柔愣了一下，猶豫著問道：「一貫？」。

  國與國之間劍拔弩張的談判，因為一貫銅錢？這事兒怎麼聽怎麼覺得玄幻。

  木子笑著點頭道：「當然了，能減十貫更好，反正多少得減一點」。

  看他不是在開玩笑，出於對他長久以來的信任，微柔將信將疑的寫信讓人送了出去。

  她不懂，談判的關鍵不是減多少，而是減不減。

  木子幾乎可以肯定，這次談判結果無論減多少，明年一定還要談。

  而到了明年，大宋的胃口就不是一貫十貫的問題了，再以後，朝堂上下會對那個數學無比敏感，會變得越來越難以忍受，而且會越來越貪婪，越來越大膽，契丹人一退再退，直到大戰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