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微柔的信
2024-05-23 21:07:32
作者: 凡秀
這個世上的許多事都是有必然聯繫的,即使看上去沒有,實際上真的有。
比如大宋近幾年軍隊連續勝利,特別是去年環慶之戰大敗西夏,又趁勢一舉復套,帶來了一連串的反應。
首先是市場繁榮,商賈和百姓對朝廷有信心,使他們更加敢於投資花錢,而不是因為害怕戰亂而傾向於把金銀埋在土裡,這就是最直觀的變化。
其次是軍改的順利推行,大勝使阻力變得很小,各地的軍改非常順利,沒人敢於挑戰朝廷。
最後則直接影響到了朝堂。軍隊高歌猛進,也更加暴露出大宋行政的問題,許多對官場現狀不滿的人開始吵著要改革變法。
比如去年年前老王上書引起的爭論,許多人的心聲就是武人揚眉吐氣了,咱們文人也不能安於現狀,要好好爭氣。
在今年面臨交付遼人歲幣的時候,積累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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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於澶淵之盟,從朝堂到民間的態度是一直在變的。
最開始的時候覺得挺好,因為來來回回打了幾十年打不過人家,每年給點錢買個平安挺好的。
後來又覺得挺窩囊,本來嘛,交保護費這事怎麼說都不光彩。
再後來就麻木了,打也打不過,交錢又丟人,乾脆都不提了。
這回出事就出在大宋在西北打了勝仗,許多人心裡就不平衡了,咱不能打的時候交保護費認了,現在咱能打了,這保護費還要繼續交?
不行,上書,朝廷去年打仗了,又收復河套,花錢挺多,還拉了饑荒。我覺得應該跟遼國說說,今年的歲幣是不是就免了吧,來年咱再補上。
傻子也知道他什麼意思,所以一大群年輕熱血的官員跟著喊附議。
大宋兵鋒正銳,軍民心氣也高了,還給遼國送錢?丟人不丟人?
另一派則是以年紀大的官員為主,認為大宋剛剛收復河套,急需休養生息,不能因為一點小錢惹出事來。
他們認為遼國幅員遼闊軍隊強盛,遠非西夏能比,大宋剛經歷大戰,軍改還在收尾,官制改革迫在眉睫,這個節骨眼兒上實在不宜跟遼國鬧僵,幾十萬貫的錢是毛毛雨,不能因小失大。
兩派說的好像都有道理,讓老趙一時犯了難,所以詢問相公們的意思,韓琦這次也猶豫了,這個時候給遼人送錢確實有點傷士氣,可大宋並沒做好戰爭的準備,又怕遼人翻臉……
最後商量半天,去信問問木子吧,這小子對這事兒擅長。
算算日子差不多回信該到了,下了朝老趙沒讓韓琦走,等在垂拱殿裡喝茶聊天。
「陛下,整飭吏治,勢在必行,職責不明推諉成風,乃誤國之根本,不可拖延」。
老趙鄭重點頭,以前沒覺得,現在卻越來越忍受不了辦事拖拉扯皮推諉了,就這效率還成就盛世?別特麼開玩笑了。
「朕亦知該整飭,只是此事關係重大,不可不慎重,冒然行事唯恐天下震動……」。
韓琦不滿的道:「慎重是自然,只是不做永遠都解決不了問題,朝堂上鬥嘴也永遠沒有盡頭,不如快刀斬亂麻一勞永逸!」。
老趙思慮再三,最終搖搖頭道:「愛卿之意,朕當深思,容後再議吧」。
這可不是小事,操作不當會導致嚴重後果,不得不慎重。
韓琦的意思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行,有了問題再改。可那怎麼行?老趙知道,等有了大問題再改就晚了。
還有一個事他沒說,他曾寫信給微柔徵求木子的意見,這麼長時間了一直沒等到回信。
這事兒當然不能對韓琦說,韓琦是宰相,皇帝問別人吏治的事兒有不給宰相面子的意思,不太好聽。
君臣正沉默以對,任守忠快步走了進來,「官家,公主的書信」。
老趙急道:「快,快拿來朕看」。
急不可耐的打開書信,慢慢看著,眉毛也隨之舒展開來,信不長,沒讓韓琦等的太久,很快韓琦也放鬆下來。
合上書信,君臣相視大笑。
「竟然如此簡單,陛下,臣有失」。
老趙笑著擺擺手道:「君臣俱失,非卿一人」,說罷又哈哈大笑起來。
信是微柔寫的,並非代筆,而是就是微柔寫給她爹的。
大意是父親的信她給轉達了,但木帥一直沒回答,只是閒談的時候說起過幾句,她記了下來讓父親看看,希望能有所幫助。
對於官制變法,木帥說了,為什麼要變法?為什麼要改?又不是十萬火急,為什麼要一蹴而就?
事有輕重緩急,可以慢慢來嘛,比如什麼事所有人都同意,那就先做。什麼事反對的人多,那就先不做。把能做的事先做好,也比吵架強百倍吧?
這一句就讓老趙如獲至寶,太妙了。
首先,堅決否定朝廷要做的事是變法改制,什麼變法?朝廷就不是變法!也沒打算變法!
你別看這就是個名頭,這個名頭很重要。變法改制的名頭太大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要推翻所有舊秩序重來。比如某人要把大伙兒的鍋砸了,即使這口鍋窟窿不少,大伙兒也得攔著他,別弄得大伙兒沒飯吃了。
某人要做的不是換口鍋,而是提出要堵個窟窿,那大伙兒當然都願意了……
至於先堵哪個窟窿,很簡單,哪個窟窿阻力最小就先堵哪個,哪個阻力大就先丟一邊,慢慢來。
這事兒合老趙胃口,他就是不想折騰,喜歡凡事求穩。
這事兒更合韓琦胃口,名號不重要,重要的是辦事兒,先把事兒辦了再說,吵吵什麼?
韓琦道:「陛下,是否召集各位重臣議事?臣以為先明職權便好」。
老趙欣然點頭,命人傳話。
明確各自職權,這事兒大伙兒基本都不反對,本來嘛,什麼事該什麼官負責就要明確下來,省的有事了都不知道找誰。
先把這事解決了再說,在商定過程中肯定有一部分官被分沒了權利變成散官,那就沒辦法了,誰讓你人微言輕呢……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大魚吃小魚的權利再分配,強勢的人多攬權,小人物則被淘汰,當然了,小人物被淘汰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韓琦又拿起書信,看向另一件事。
對於是否繼續送歲幣,木子的說法更簡單,送不送不是關鍵,可以先談一談嘛……
談一談……韓琦立刻發現此間關鍵。
談?跟誰談?當然是跟遼國人。
跟他們談什麼?當然是能不能少給或者不給歲幣。
遼國人會不會願意?當然不願意!
既然明知道遼國不願意,卻去談這個事兒,這裡的說道兒就多了。
澶淵之盟是兩位先帝定下的,兩國停戰罷兵,不打仗了,確實是好事。
大宋提出不給歲幣對不對?道理上還真說得通,因為遼國提出加錢都好幾次了,咱們大宋為啥不能提減錢或不給錢?
幾十萬貫錢多嗎?對百姓來說挺多,對大宋朝廷來說還真算不上什麼。事情的關鍵是面子。
遼國同意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大宋百姓知道朝廷正在努力硬氣。讓遼國也知道,大宋已經不同以往,敢於說不了。
你說直接不給?那當然不行,大宋現在打不動,你直接不給錢遼國就惱了,現在可不是跟他們翻臉的時候。
所以談判的最終結果很可能還是要給錢,但這件事的結果不重要,重要的就是過程。
遼國發神經同意了當然最好,不同意也沒啥,正好趁機做做文章,比如,可惜大造輿論:契丹人三天兩頭吵吵加錢,咱們日子有點緊巴,尋思著商量商量減點,他們不願意就罷了,竟然還說難聽的。
咱又不欠他們的,憑啥跟咱死要錢?以為咱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