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問策二

  木子輕聲道：「王朝興衰更替，所謂的天災人禍其實都是其次，歸根結底只有兩個原因」。

  老趙與曹皇后對視一眼，卻並未催促，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

  「第一是因為制度跟不上發展。某朝新創，立下重重律法制度，其初衷必然是為應對前朝之失」。

  老趙默默點頭，這很容易理解，王朝立國後的規矩會充分吸取前朝的教訓，然後盡力避免重蹈覆轍。

  比如唐朝節度使制度使武人勢力過大，宦官缺少約束，結果就是武人造反不斷，極大削弱了國力，宦官登堂入室，廢立皇帝，盛唐之亡皆因此始。

  後面五代十國皇帝輪流做，忠義棄之如敝履。所以太祖皇帝在立國之初立下國策，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培養讀書人風骨，打壓武人，這就是吸取前朝過失的結果。

  木子繼續道：「陛下，盛唐時萬國來朝，天下俯首，證明唐初的政策肯定是對的。何以玄宗時安史亂起，一朝而衰？

  正是因為國家發展，其政策和制度已經落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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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無論開國太祖多麼目光長遠，都不可能知道百年之後的國家是什麼樣子，如果想社稷持久穩固，唯一的選擇就是在出現端倪的時候變法改制，修正祖宗的規矩！」。

  老趙默默點頭，「變法……」。

  這個說法他是認可的，不僅認可，他還嘗試過。

  大宋歲入十倍於唐，財政卻捉襟見肘，龐大的軍費和文官隊伍開支巨大，甚至到了寅吃卯糧的地步。

  軍隊多卻不能打，官員多卻沒人做事，老趙和相公們知道出了大問題，所以慶曆新政轟轟烈烈的登場了，結果一場鬧騰不歡而散，不僅沒解決問題，還留下了一地雞毛……

  「所以志遠推動的軍校以及禁軍編練便是變法？」。

  通過失敗的慶曆新政他知道，大宋已經積重難返，想一舉扭轉頹勢是不可能的，因為你動作越大牽扯的人就越多，相應的變法的阻力也就越大，而這種交鋒傷害的則是大宋自己，當內耗達到一定程度，亂世就會到來。

  而軍校和禁軍編練雖然也動了勛貴將門的利益，卻因為朝廷重壓加上給他們適當好處壓了下來，最終都得以順利推行，這讓老趙看到了希望。

  現在不但禁軍更加精煉，而且朝廷能隨意調動，比以前有了巨大的進步，剛過去的大戰就是證明。

  而且這次大戰湧現出一批年輕的俊傑，最優秀的幾個已經被破格提升為旅將，這更讓老趙信心大增，他們都是自己的學生，而且都是出身寒門，只要自己稍加籠絡自然忠心無比。

  隨著時間推移，一批批學子從軍校進入軍中，對軍隊的控制只會越來越強，只要有強大的軍隊，皇權自然穩固，木子對趙曦說的話他一直記得，做好皇帝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抓緊槍桿子。

  木子笑著搖搖頭道：「軍校與禁軍的編練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想要完成軍隊改制，還有許多事要做。

  首先就是要鼓勵更多良家子投身軍旅為國效命，提高士卒的質量，而且朝廷要加力宣揚為國征戰的英雄，使民間愛戴士卒」。

  老趙眼前一亮道：「就像青龍軍的士卒一般？」。

  青龍軍是軍中異類，他們戰力強悍卻從不欺辱百姓，說話彬彬有禮，穿著整潔，舉手投足之間有著與賊配軍完全不同的傲氣，百姓們對他們信任愛戴，仿佛那身黃綠色的軍服有著某種魔力。

  木子點頭道：「是的，就像青龍軍，士卒以殺敵為榮，以欺壓百姓為恥。而百姓則對他們愛戴信任，稱其為子弟之兵。

  長此以往，百姓不以參軍報國為恥，則軍隊戰力倍增」。

  老趙道：「具體應該如何實施？」。

  提升士卒的榮譽感和地位，好處顯而易見，不由他不心動。

  木子道：「有許多舉措，比如朝廷絕不能讓吃兵餉喝兵血之類的事死灰復燃，嚴查軍中蛀蟲絕不姑息，讓士兵沒有後顧之憂為國效力。

  要大力表彰為國傷殘的士卒，撫恤要優厚，還可以適度減免其家人的徭役賦稅。

  陛下可以明發聖旨於天下軍中，告訴士卒，凡有將校欺壓士卒者可上報於巡軍內臣，陛下為其做主。至於所派內臣則只有巡視之權，沒有處置之權」。

  說到這裡，老趙眼前一亮，「好！此法甚妙！」。

  嚴查吃空餉這當然是應該的，朝廷的軍餉是養兵的，不是養蛀蟲的。

  優待傷殘將士才能讓將士出力，這也沒問題。

  至於最後一條則更為巧妙，讓宦官去巡視，卻不給他們權利，目的就是為了約束他們擾亂軍中。而皇帝親自為士卒做主當然是為了收買軍心，還能有力震懾將校伸手。

  木子道：「此類舉措陛下可與相公們仔細斟酌推行，只是有一條，軍中士卒年歲當有定數，年長的士兵除去選進軍校之人，其餘之人要按年歲解甲歸田」。

  軍隊保持年輕好處巨大，對此老趙自然明白，「志遠，如此一來軍中每年都會有大批士卒還家，同時也需要大量新兵補充……」。

  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必須要問清楚，木子的意思是不招罪犯和災民充軍，可這些人要去哪？而軍中的缺額僅靠民間能夠嗎？

  木子無奈的笑道：「陛下，第二艦隊在海外發現大片良田，陛下可曾知曉？」。

  老趙點頭道：「曹家高家已經上奏過了，此事朝中尚無定論」。

  沒辦法，雖然朝廷對能種莊稼的地熱心，可遠在天邊的海島，管理成本太高，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決。

  木子道：「朝廷大力撫恤底層士卒，於國有功的將帥也不能薄待啊」。

  老趙一愣，問道：「志遠之意是……」。

  木子道：「陛下，軍中將帥，功勞越大，官職越高，但將帥卻不能參與國事，朝廷封賞就愈難，這些海外孤島良田便是出路」。

  老趙撫掌贊道：「此乃萬全之計也！」。

  木子道：「這裡便涉及到王朝末路的第二個原因了，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