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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花同夢

2024-04-29 22:10:11 作者: 尤四姐

  她挪動一下,眼神不由閃躲。他今天看起來很怪異,她想大概還是因為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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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繃著腳尖跽坐著,怯怯地看他走過來。他昂然的身軀像座山,日暮時分天色漸暗,他背窗站著,臉色攏在一團朦朧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卻感到一種模糊的恐懼。總是這樣,沉默的時候讓她不知所措。

  他果然是喝過酒的,身上帶著股似甜非甜的熱辣的香。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說:「你怎么喝那麼多酒呢!」

  他落了座,把胳膊支在矮几上,撐著前額嘲訕一笑,「酒能解千愁,你沒聽過?」

  他臉上是和平日裡溫文做派截然不同的神氣,魅惑的,因為動作遲鈍,甚至帶了點難以言說的妖嬈。她胸口怦怦跳,這樣的他讓人覺得陌生。她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一味地看著她,審視她,叫她毛骨悚然。

  她困難地吞咽一下,「容與,酒多傷身,你是知道的。」

  他譏諷的眼神愈加明顯了,「傷身算什麼?傷心才難熬呢……」

  她窒住了,呼吸都帶著顫抖。她說:「對不起,我做了很多錯事,讓你不高興。」

  他的眸中浮起幽光,伸手撫上她尖尖的下頜。手指像生了根,慢慢在她頸間撫摩。這是適當的環境,適當的時機,只有她和他。他揮開面前的花梨圓桌,腦子裡一片迷茫,靠過去,把她攬緊懷裡。心上抽痛,痛得麻木,又生出別樣的一種衝動。他撫她的耳垂,忘了之前對她的憎恨。她是醫他的一劑良藥,他從沒想到過自己會有今天,像個傻子、瘋子,被她折磨得千瘡百孔,卻仍舊不知悔改。

  他吻她的嘴角,「暖,我愛你。」

  她一震,去捧他的臉,抽泣著應:「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愛你,容與。」

  可是卻有這麼多的阻礙!他腦子裡亂鬨鬨什麼都理不清了,緊緊抱住她,吻她。既然瘋了,還要顧忌那麼多嗎?他活在一個框架里,簡直像在受刑。她輕輕地喘息,就貼著他的耳朵。他突然想起她在藍笙面前寬衣解帶的樣子,由不得有些怒火中燒。

  日與月交接的間隙總有一段混沌的時光,他在半明半暗裡去扯她的胸衣。她卻一驚,往後縮了縮,齉著鼻子說不。

  她越是推託,他越是暴躁,「為什麼不?你和他沒有過嗎?」他咬著牙,偏要在那單薄的背上尋系帶。

  她在他的舌尖起舞,緊緊弓起背,撤不回來,被他吸附進一片暈眩里。他喃喃叫著她的名字,重又吻她的唇。她幾乎喘不上氣,他襴袍上的金線刺繡貼著她裸露的皮膚,稍一挪動就戳得慌。

  她憂心著他醉了,醉了便糊塗了。她是清醒的,她本應該拒絕的,可是這樣甜蜜的一刻總不忍鬆手。身下是微涼的細篾墊子,有些寒啁啁的,她迫切地渴望他的溫暖。探手去勾他的頸子,她傻傻地想,原來他是有血有肉的,他也是尋常人,他也有欲望。

  凝眉嘆息,她是個多麼有野心的人,到這刻還在計較著。霸攬他的感情,擁有他的身體,以後他便逃不脫了。她侵占了全部,他就是她的,知閒一敗塗地了……她唯一對不起的是藍笙,也再不能這樣拖沓著了,也許明天就該有個了斷……

  月亮從雲後露出來,半邊殘缺的臉,在水面上蕩漾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睜開眼時,有影影綽綽的亮從窗口泄進來。她動了動,仍舊火辣辣的疼。恍如做了一場夢,她蓋著眼皮整理了一下回憶。再低頭看自己的身子,沒有血色的,青的、白的、紫的,像屍體的顏色。

  她突然覺得驚惶,急急去看他,他就在邊上,呼吸勻停的。她漲紅了臉,才敢確定就是他。多瘋狂!這一切怎麼發生的她早想不起來了,只知道米已成炊,如今事態究竟是趨於簡單,抑或是更加複雜?

  更漏滴答,借著光看,已經到了夜半時分。湖上濕氣重,不覺有些寒浸浸的。她僵澀著手臂穿上襦裙,兩襠被他壓在了身下,她猶豫著去拉。原想給他抱床被子來,可她手上一抽,他便驚醒過來。

  她愕然愣在那裡,他撐坐起來,看她胡亂抓了件衣裳捂在胸口,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似乎在腦子裡琢磨了半天,下意識再一看自己,倏地驚詫得無以復加。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他從來都是淡泊從容的,但是這一刻居然驚慌失措。她看著他飛快地套上中衣,一連退後好幾步,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她應該對他的表現做什麼評價?她感到失望,大婚後才有的洞房花燭夜提前發生了,沒有工細的青廬和簇新的被褥,倒像是野合的露水夫妻。並且他還是這樣的反應,難道又錯了麼?如果是,那便錯得太離譜了。

  他絞盡腦汁地回想,頭痛得要裂開。他以為是一場夢,誰知竟是真的!他慌了手腳,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他羞愧難當,布暖——他的外甥女!即便相愛,他也從未想過要動她一分一毫。如今弄得這樣,他簡直成了禽獸!接下去怎麼辦?他捧著腦袋跌坐下來。他對她做了天理不容的事,自己想想,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她悄悄背過身去穿抹胸,垂著頭系頸後的帶子。雪白的肩背在月色下奪人心魄,他心上顫起來,勉力定了神方愧疚道:「布暖,我對不起你……」

  她手上一頓,其實並不想聽他說抱歉。因為開了這個頭,十有八九後面要跟出來幾句轉折性的話。她胸口憋了氣,他是什麼意思呢?到這地步了,難道還有怯懦的餘地麼?難道他不如她設想的有擔當?她看錯了他?也或者他私底下認為她把身子給了他,是她在打什麼精刮的算盤,在坑害他麼?

  她穿妥了衣裳立在那裡,頭髮亂了,下意識地拿手耙耙。她在等他開口,身上無一處不痛,她冷得甚至要站不穩。

  「然後呢?」她抱著雙臂,瑟縮著,悽惻地笑了笑,「沒關係,我不要你負責……真的!你沒有錯,充其量是酒後無德罷了。」

  他反而無話可說了,見她縮作一團,扯了他的襴袍來裹住她。把她抱在胸膛里,吻她光潔的額頭。心臟像裂了一道縫,血和生命都從那裡流淌出來。他啞聲道:「你放心,這事我來想法子,不能叫你這麼不明不白的。」

  她濕了眼角,倔強的姿勢也軟化了。回過身去摟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懷裡,瓮聲道:「你打算怎麼辦?」

  他也茫然,只說想法子,卻沒有完全可行的計劃。實在是被這突來的意外弄得措手不及,從今天起她和他的關係不再是甥舅,她成了他的女人,他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是男人,再多的壓力有他頂著。他撫撫她的臉,「我想法子辭官,帶你到塞外去……」他坦蕩地一笑,「你不是一直想離開長安遠走高飛麼?我答應你,我們到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我們拜堂,我娶你。」

  她反而怔忡起來,似乎覺得來得太容易似的。再想他的話,又忍不住要落淚。他答應娶她了麼?從來不敢有的奢望,沒想到竟然還能等到這一天。

  她愈發用力圈緊他,「容與,我多高興……可是叫你放棄功名,我總是於心不忍。」

  他在她長發上輕輕地捋,「事到如今也管不得那許多了,我眼下有妻萬事足,做不做官都是度外的。不過要辭官並非一朝一夕能辦成的,少則幾個月,多則三年五載。我怕你等不及,耽誤你。」

  現在早就是一體的,還談何耽誤!她聽見他說「有妻萬事足」,眼淚便無法自控的洶湧而出。顫著唇深深地親吻他,又是一番唇齒相依,兩個都氣喘咻咻。她說:「我等得,多久我都等得。」

  隱約看到了希望,彼此空前輕鬆。什麼道德約束,都變得無足輕重。人一旦逼到了絕境,萬事都撂下了,還有什麼可忌諱!他摸摸她的手,「還冷麼?坐到胡榻上去。」

  她臉紅著,模樣真像個小媳婦,眼波流轉間地噘起嘴,憨聲道:「你抱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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