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妙計耍雙凶 幸逃險地
2024-04-25 18:51:43
作者: 梁羽生
靈丹遺半顆 難出生天
龍劍虹被他嚇得肌膚起粟,幾乎就要屈服,忽聽得劉完達大聲罵道:「皇帝老兒的內庫里堆金積玉,咱們的弟兄苦哈哈的,吃不飽,穿不暖,你們卻在挖空心思,要替皇帝取回貢物,顧你一個人的升官,就不顧我們千萬弟兄的生死了麼?」陽宗海笑道:「你們這一大群土匪的生死麼?這個,我的確管不著!」劉完達罵道:「你不管,天下英雄要管!你想這樣巧取豪奪,哼,哼,只怕沒有這麼容易!」龍劍虹一想:「是啊,天下英雄費盡無窮心力,千辛萬苦才劫得這批貢物,怎能輕輕易易的便奉送給他?周寨主若是愛惜自己的性命,早就向百毒神君求和了。我若為了私情,讓陽宗海取得解藥向山寨要脅,玉虎哥他也一定不會原諒我。」
陽宗海見她堅決不肯吐露,冷笑一聲,將他們二人縛上馬背,他押著劉完達,周掌柜的老婆押著龍劍虹,立即放馬奔馳,趕回龐家堡,至於那個周掌柜,則留下來看守客店。
陽宗海怕龍劍虹自己會運氣解穴,在路上每隔六個時辰,便用重手法點她一次穴道,從「符離集」到龐家堡一日半路程,陽宗海連夜趕路,第二日中午時分,便到了龐家堡。
龍劍虹暗暗奇怪,他為什麼趕得這樣急?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肯交出解藥,難道還另有圖謀?
龐家的喪事剛剛結束,門口還掛著藍燈籠。陽宗海等一行人進入大門,立即有人入內報訊,只聽得有個人哈哈大笑,迎了出來,高聲說道:「陽總管,你回來了麼?百毒神君與七陰教主的事情,談得怎麼樣了?」
龍劍虹本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聽了這個笑聲,仍是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個人正是喬北溟的管家厲抗天。陽宗海道:「事情有變化了,咱們進去再談。」厲抗天望了龍劍虹一眼,笑道:「你沒有將七陰教主請來,卻把這個女娃子綁來,哈,哈,你想用她來頂替陰秀蘭嗎?這可不成!」
原來由陽宗海設計,叫百毒神君去試圖與七陰教主和解,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要為喬北溟取得那本百毒真經,喬北溟也正是為此,才一再派厲抗天做媒人,想與七陰教主結為兒女親家的。至於那批貢物,百毒神君雖然答應送他一些作為女兒的嫁妝,喬北溟卻並不怎樣看重,不過,既然有淌來之物,當然也樂意接受。厲抗天便是奉喬北溟之命前來打聽結果的。
厲抗天性子甚急,進入客廳,不待坐定,便即問道:「什麼變化?敢情是那個老婆子不肯和百毒神君和解麼?」
陽宗海道:「豈止不肯和解,她還用迷藥將百毒神君迷倒,又幾乎將楚天遙殺了。」厲抗天道:「楚天遙是什麼人?」陽宗海道:「就是以前在齊魯之間做獨腳生意的那個鐵扇書生楚大齊,他是百毒神君的搭檔。嗯,他就在這裡養傷,你尚未知道嗎?」厲抗天道:「我也剛來了一會兒,這兒亂鬨鬨的,他們正在和我說龐堡主給人毒死的事情,還未有說完呢,聽他們所說的情形,敢情這個下毒的人就是七陰教主?」陽宗海道:「誰說不是呢?她毒死了龐通,迷倒了百毒神君,重傷了楚天遙,最後又把解藥送給了敵人,這一連串的變化,當真是大大出人意外!」他們尚未知道百毒神君和七陰教主也早已兩敗俱亡,要不然當更為震駭。
厲抗天跳起來道:「她把解藥送給什麼人了?」在陽宗海所說的幾件事中,他最關心的就是這一件。
龍劍虹被點的是麻穴,手足不能動彈,對他們的說話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剛好滿了六個時辰,她運了口氣,突然張開眼睛喊道:「七陰教主,你死得好苦呀!陽宗海你這賊子,膽敢殺了師姐,當真是狗肺狼心!」
厲抗天大叫道:「喂,你說什麼?」龍劍虹眼光望到了他那一邊,聲音顫抖,叫道:「哎呀,你,你……哼,原來陽宗海有你這個大靠山,怪不得他敢殺害師姐!」龍劍虹裝得極像是剛剛醒來的樣子,一醒來便破口大罵。
厲抗天面色大變,道:「喂,老陽,這是怎麼回事?」陽宗海忙道:「你別信她的鬼話!」龍劍虹叫道:「你把百毒神君的解藥搜去,又把七陰教主那本百毒真經拿走,做強盜的也只是要錢不要命,你要了他們的東西,還把他們殺了滅口,真是天理難容!」陽宗海喝道:「住口,你騙了七陰教主的解藥,又想來騙厲大爺,我先把你斃了。」正待出手點龍劍虹的穴道,厲抗天忽然將他攔住,叫道:「且慢!」指著龍劍虹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龍劍虹道:「我是親眼看見的。我奉命來盜解藥,在那座古廟裡預先埋伏,先是看見百毒神君來向七陰教主求情,聽他們的說話,他們好像以前乃是夫婦。百毒神君求她言歸於好,七陰教主不允,兩人打了起來,兩敗俱傷,後來陽宗海和楚天遙便來了,想不到他們這樣卑劣,趁著別人受傷,竟然突施偷襲,七陰教主剛叫得一聲:『師弟,是你嗎?』就給他在背後刺了一劍,只有那個楚天遙倒霉,他在正面,和陽宗海前後夾攻,卻給七陰教主毒藥暗器傷了!我親眼見到陽宗海在她身上搜去了那本書。」厲抗天道:「你怎麼知道是百毒真經?」龍劍虹道:「我聽得七陰教主罵道:『這本百毒真經我是要給喬北溟的,你有膽量害我,你不怕喬北溟知道了要殺你嗎!』她剛說了這句話,就被陽宗海一劍殺了!」
陽宗海氣得七竅生煙,心道:「我才恨不得一劍將你殺了!」但處此情形,他非但不能殺龍劍虹,而且也不敢打斷龍劍虹的話,因為要是那麼一來,厲抗天一定會認為他是要殺人滅口,更會相信龍劍虹的說話了!因此他雖然氣極恨極,也只好裝作滿不在乎的只是在一旁冷笑。
厲抗天聽了龍劍虹的話,面色變得甚為難看,道:「陽大哥,你怎麼說?」陽宗海道:「這賊丫頭一派胡言,她騙了七陰教主的解藥,卻賴在我的身上。」厲抗天道:「那麼解藥呢?」陽宗海道:「不知這鬼丫頭藏在什麼地方,尚未搜出。」周掌柜那老婆幫腔道:「是啊,陽大人一將她擒獲,我立刻便去搜身,連頭髮都搜過了,確確實實是沒有解藥!」龍劍虹冷笑道:「不知誰說的是鬼話,七陰教主會把解藥交給我麼?」
厲抗天向陽宗海瞅了一眼,忽地沉聲說道:「陽大人,你想獨吞貢物,將那解藥拿去也就是了。至於那本百毒真經,卻是我主公所要的東西,請你交出來吧!」陽宗海怒道:「你當真相信這鬼丫頭的說話?」厲抗天道:「不錯,我是相信她的說話!」陽宗海道:「這就沒有辦法了,這鬼丫頭無中生有,叫我交什麼給你?」厲抗天厲聲說道:「陽大人,你和我耍這一手,我厲抗天認得你,我這獨腳銅人卻認不得你!你拿不拿來?」
陽宗海雖然一心想巴結喬北溟,但他是做過大內總管的身份,厲抗天不過是喬北溟的僕人,這口氣他怎咽得下去?當下也冷冷說道:「厲管家,你不用向我軒眉怒眼,我自會向你主人說去。」厲抗天本來已經生氣,這一下更如火上澆油,立即暴怒喝道:「陽宗海你敢看不起我,我和你說話還是抬舉你呢!你不客氣,我也不客氣了!百毒真經不交出來,我這獨腳銅人就要問你要了!」
陽宗海大怒道:「厲抗天,你欺我太甚,你有獨腳銅人,我手中也有寶劍!」話猶未了,厲抗天的獨腳銅人已掃了過來,陽宗海長劍一展,當的一聲,火星飛濺,陽宗海給震得虎口酸麻,喝聲:「好呀,你也可別怪我不留情面!」劍尖在銅人身上一點,身形倏的飛起,一招「斗轉星橫」反手揮出。厲抗天的銅人在他腳下掃過,急切之間收不回來,百忙中一個盤龍繞步,險險避開,但覺頂上一片沁涼,陽宗海的劍鋒從他頭頂削過,竟把他的頭髮削去了一綹,厲抗天暴怒如雷,掄起銅人一個潑風潑打,登時把陽宗海沖得連連後退。
陽宗海勃然大怒,心中想道:「是你無禮在先,喬北溟也不能怪我打狗不看主人的面!」當下沉著應付,將苦練多年的劍法施展出來。要知陽宗海在十年之前,便已名列天下四大劍客之內,雖然是四大劍客中最弱的一個,武功亦已不凡,如今又苦練了七八年,比從前當然又高出了許多,厲抗天的獨腳銅人橫衝直掃,雖然兇猛絕倫,但被陽宗海展開以巧降力,以快打慢的戰法,竟是奈不了他何!
可是陽宗海卻也吃驚不小,他施展了渾身本領,亦不過僅能化解厲抗天的攻勢而已。他原意是想讓厲抗天吃點苦頭,拱手服輸,便即作罷的,哪知厲抗天的銅人縱橫飛舞,儼如在周圍砌起了一道鐵壁銅牆,陽宗海哪裡攻得進去?這才知道,自己最初那一劍之所以能夠削掉對方的一綹頭髮,敢情是因為對方輕敵所致。
厲抗天使出渾身解數,占不到便宜,對陽宗海也自有點佩服,心想:「我只道做官的沒有什麼真實功夫,想不到這姓陽的卻確是名不虛傳。」但厲抗天一向強橫慣了,他所畏懼的只是師父兼主子的喬北溟一人,何況他認定陽宗海已隱藏了解藥與百毒真經,未分勝負,絕不肯善罷甘休!陽宗海是個做過大內總管的人,以他的身份,更不甘心輸給喬北溟的一個管家。兩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功,誰都不敢稍微退讓,這一來竟是形同拼命。
厲抗天神力驚人,陽宗海功夫老練,兩人八兩半斤,乒桌球乓的一場大打,大廳內的桌椅雜物,被厲抗天的銅人觸及,便即打成粉碎。周掌柜的老婆早嚇得躲了起來,龐家的家人見這兩人都是貴客身份,而且打得如此兇猛,也不敢上前勸架,反而遠遠避開,由得他們去打。
這時卻樂壞了龍劍虹,她早已暗中運氣,解了穴道,身上的繩索,哪裡綁得她住?被她運用縮骨的功夫脫出一隻手來,三兩下便把繩索弄斷,厲、陽二人火拼正烈,懵然不知。
龍劍虹覷准機會,待他們打到另一個角落,突然一躍而起,扯斷了劉完達身上的繩索,兩人立即逃出大門。
這時陽宗海方始發現,大喝一聲,挺劍追出,厲抗天如影隨形,也立即跟來。龍劍虹叫道:「厲抗天,你追我做什麼?解藥又不在我的身上。」厲抗天心中一動,叫道:「陽大人,你別藉故逃走,先把解藥和真經拿出來!」陽宗海氣得頓足大叫:「豈有此理,這個時候,你還來纏我!」
龍劍虹和劉完達趁著他們糾纏不清的時候,立即搶了門外原來的那兩匹坐騎,放馬飛跑去了!
陽宗海刷刷兩劍,將厲抗天迫開兩步,大聲說道:「先把這賊丫頭捉回來,咱們這一架再打也還不遲!你厲大爺喜歡打幾天幾夜,我陽某一律奉陪!」厲抗天一想,若要與陽宗海分出勝負,只怕總得千招開外,便道:「也好,先拿小狐狸,回來再與你這老狐狸算帳!」
陽宗海和那老婆子的坐騎已給龍、劉二人騎著跑了,無暇再到龐家馬廄里去要坐騎,兩人飛步便追,在最初數里之內當真是快如奔馬,追了一程,距離漸漸拉近。
劉完達回身打出兩塊飛蝗石,他氣力極大,在十數丈外打來,到了陽宗海面前,仍是勁風呼呼,陽宗海冷笑一聲,接了那兩塊飛蝗石立即擲回,他氣力較弱,擲到劉完達身後一箭之地,便即落下。厲抗天好勝之心頓起,大聲笑道:「你看我的!」一揚手飛出兩支甩手箭,短箭的分量比飛蝗石輕,本來不及飛蝗石打得遠,但厲抗天乃是天生神力,比劉完達更勝幾分,這兩支甩手箭挾風呼嘯,竟然射過了劉完達的前頭,射到了龍劍虹的馬後,龍劍虹笑道:「來得正好!」在馬背上一個「鐙里藏身」,讓過箭頭,撮著箭尾,忽地將兩支短箭都插在馬臀,那馬負痛狂奔,登時絕塵而去。劉完達依樣畫葫蘆,拔出解手尖刀,也在馬臀上插了一刀,縱馬狂奔。
人的腳力,到底賽不過健馬,這一來更追不上了。陽宗海恨恨罵道:「都是你不好,聽那賊丫頭的鬼話,如今好啦,煮熟的鴨兒也飛了。貢物要不回來,你的真經也沒有了。」厲抗天強辯道:「我怎知道是她說謊,喂,解藥和真經當真不是在你身上?」陽宗海怒道:「豈有此理,你現在還不相信我?若不是她說謊,她為什麼要逃?」厲抗天道:「七陰教主怎肯把解藥給她,我不相信!」兩人吵嘴,幾乎又打起來,最後陽宗海賭氣說道:「你不相信,咱們到周山民的山寨看去。」厲抗天一陣躊躇,陽宗海道:「你別怕,張丹楓、於承珠、霍天都這一班人不在山寨。」厲抗天怒道:「我怕什麼,你敢去,我就敢去!」他們既要互相倚靠,吵架也便停了。
厲抗天與陽宗海吵架,劉完達與龍劍虹卻在馬背上笑得不亦樂乎。劉完達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把解藥藏到什麼地方去了?」龍劍虹道:「藏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哎呀,別多說了,你還是趕快隨我去取解藥吧。」劉完達在心中一算,無端端的被陽宗海綁回龐家堡,耽擱了兩天路程,趕回山寨,只怕要過了十日之期。焦急非常,只好盡力趕路,顧不得再仔細盤問了。
途中兩人在驛站里補銀子換了兩匹坐騎,連夜趕路,第二天中午時分,又回到了符離集。
龍劍虹勒住坐騎,撥轉馬頭,離開大路,走向市鎮,劉完達道:「龍姑娘,我還帶有乾糧,不必在這鎮上耽擱了。」他還以為龍劍虹是要到鎮上進午餐。龍劍虹笑道:「劉寨主,你就忘了那位周掌柜麼?」劉完達道:「咱們先回山寨救人要緊,這一筆帳日後再算,也還不遲。」龍劍虹道:「不成,我非把他痛打一頓,不能出這心頭之氣。這筆帳,我現在就非算不可!」
劉完達雖然著急趕路,但見龍劍虹已先去了,他想起了周掌柜的可惡,亦自不禁心頭火起,便道:「也好,既然經過這裡,便順手把這筆帳算了吧。」
這間客店,兼做酒菜生意,中午時分,正在熱鬧,劉完達大踏步走了進來,周掌柜正自滴滴答答地打著算盤,猛然間看見是他,嚇得面無人色,「啊呀」一聲,鑽到櫃檯底下。龍劍虹笑道:「周掌柜,這筆帳正等著你算呀,你怎麼躲起來了?」
劉完達大喝一聲,像貓捉老鼠一般,一把將周掌柜揪了出來,周掌柜嚇得直打哆嗦,顫聲叫道:「寨主饒命!」劉完達提起醋缽兒大小的拳頭,揪著周掌柜罵道:「直娘賊,我將你當作自己人,你卻來害我的命,死罪可恕,活罪難饒!」「卜」的一拳,正打在鼻子上,登時打得他鼻粱歪損,眼稜縫裂,面上好像開了顏料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店中的顧客聽說是金刀寨里的頭領,誰敢多管閒事,見這陣仗,嚇得都跑光了。
龍劍虹笑道:「好呀,想魯智深拳打鎮關西也不過如是,只是這廝卻怕挨不起你的三拳!」劉完達又是一拳,這一拳稍稍留情,打他的背脊,周掌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挺在地上,雙手抱頭,直呼饒命。劉完達道:「看在龍小姐的分上,第三拳暫且記下。若然還敢吃裡扒外,與山寨作對,定然要你狗命。」
劉完達道:「龍姑娘,你這口氣出了吧?咱們走吧!」龍劍虹笑道:「還沒有呢!」劉完達怔了一怔,道:「你可是要毀掉他這間店麼?」龍劍虹道:「那也不必,請你替我將這個櫃檯劈了。」劉完達奇道:「劈這個櫃檯做什麼?」龍劍虹道:「我看著不順眼,你劈了它我才出氣。」劉完達雖然有點奇怪,但龍劍虹既然這麼說,也只得順從她的意思,拔出厚背朴刀,使出渾身氣力,一連劈了幾刀,將櫃檯劈得稀爛,塌了下來,就在這時,忽見櫃檯底下,現出一件亮晶晶的東西,龍劍虹一手拈了起來,正是那個小巧精緻的玉匣。龍劍虹笑道:「你想不到解藥就藏在周掌柜的鼻子底下吧?」
原來龍劍虹那日在這客店裡一見陽宗海進來,乘著他與劉完達糾纏的時候,立即把藏著解藥的玉匣拋入櫃檯底下,櫃檯底下堆著好些陳年帳簿,積滿灰塵,饒是陽宗海老奸巨猾,做夢也想不到龍劍虹會把解藥藏在那兒。
周掌柜見了,好生後悔,心想:「我好久就想清理這櫃檯底下的物事了。偏偏這兩日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情,心情不定,耽擱下來。」他在那裡後悔,劉完達則是樂得合不攏口來,翹起大拇指笑道:「龍姑娘,真有你的,俺這老江湖也甘拜下風了!」
劉完達順手在一張桌面上抓起兩隻燒雞,那是客人要來還未動過的。劉完達笑道:「午餐也有了,咱們到路上慢慢吃吧。」
兩人走出市鎮,縱馬疾馳,劉完達一路誇讚龍劍虹的聰明機智,龍劍虹想起那十日的期限,心頭有如壓了一塊大石,卻是笑不出來。
兩人馬不停蹄,途中在驛站里補銀子接連換了兩次坐騎,晚上也不歇息,第二日日頭過午,便趕到了山寨,屈指一算,這已經是周、張等人中毒之後的第十一天了。
山寨里把守「迎賓亭」的頭領白逢源迎了出來,一瞧見是劉完達與龍劍虹,喜得如同拾到了金子,說道:「今天早上,張、李兩位頭目才趕回報訊,說是你們在符離集著了人家的暗算,我們正想興兵去打龐家堡呢,想不到你們這樣快便回來了。」
龍劍虹無暇向他敘述經過,趕忙問道:「周寨主的病情如何?」白逢源面色沉暗,說道:「他們三人昨天還能夠和人說話,今天卻昏迷了好幾次,時冷時熱,稀飯也吃不下,只能喝點羊奶。」龍劍虹一聽,登時放下了心頭的大石,說道:「多謝上天保佑,幸好尚未誤事。」當下三步並作兩步,趕回大寨,寨中頭目得了訊息,都齊集在聚義廳等候。
劉完達一踏入聚義廳,便大聲叫道:「不妨事了,不妨事了!龍姑娘已經把解藥討回來啦!」喊出了這幾句話,忽地咕咚一聲,向後便倒,眾人大驚,忙上前來看,只見他已躺在地上,呼呼熟睡,原來他們連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未曾闔過眼睛,龍劍虹惦掛著張玉虎,兀自打醒精神,劉完達回到山寨,心情一松,可就支撐不住了。
石翠鳳一把摟著龍劍虹,垂淚說道:「妹子,辛苦了你啦。」龍劍虹道:「咱們且慢說話,先去救周伯伯要緊!」石翠鳳道:「你先去看看張玉虎吧。」龍劍虹道:「不,周伯伯是一寨之主,應讓他快些康復才是!」
石翠鳳見她說得光明正大,便道:「也好,那麼,就先去看你的伯伯。」要知山寨里人人都早已瞧出龍、張二小是對情人,石翠鳳起初要龍劍虹先去看張玉虎,乃是體貼她的一番心意。
周山民在靜室里養病,人多進去不便,因此,除了石翠鳳之外,群雄中只有精通醫術的谷竹均陪龍劍虹進去。龍劍虹到病榻前一看,但見周山民滿面黑氣,眉心額角,現出好些斑點,走近去一聞,竟有一股焦臭的氣味,可知體中的熱毒,發作得十分厲害,龍劍虹看了,不禁駭然!
谷竹均道:「幸而他們三人,那一日在動手之前,都服了一顆用天山雪蓮所制煉的碧靈丹,要不然決計挨不到今日。」
龍劍虹掏出了那個小巧的玉匣,指甲在玉匣上輕輕劃了幾下,將它揭開,忽然間面色大變,石翠鳳吃了一驚,輕聲問道:「這裡面藏的是解藥麼?可是出了什麼錯了?」
玉匣里有三顆碧綠色的丹丸,但只有兩顆是完整的,第三顆卻缺了一半。龍劍虹認了出來,這正是七陰教主那日咬剩一半的那顆丸藥!
龍劍虹心頭大震,想道:「原來七陰教主那日也是要這解藥救命的,她、她,她竟然為了救她女兒所愛的人,連及他的朋友,將這半顆丸藥留了下來!呀,我當時竟不知道,七陰教主和我所要的竟是同一種解藥。」她記起了當時的情景:自己正在告訴她張玉虎中了九陽毒掌的事情,她咬了一半,又吐出來,卻砌辭瞞騙女兒,不讓她知道真相。呀,連自己也給她瞞過了。
震驚未已,接著又是一陣寒意冒上心頭!龍劍虹記起了七陰教主臨死之前的吩咐,這解藥每人要服一顆,但現在只有兩顆半,半顆藥丸有沒有效?讓誰冒性命的危險只吃半顆呢?
石翠鳳低沉而又焦急地問話,將龍劍虹驚醒過來,她定了定神,低聲說道:「不錯,這裡面藏的正是解藥!」石翠鳳大為詫異,心中想道:「她為什麼流淚?看起來又不像是歡喜到流淚的樣子?」龍劍虹似是看出她的疑心,舉袖抹去了淚珠,說道:「這是七陰教主用性命換來的解藥,待救了周伯伯之後,我再與你仔細說吧。」龍劍虹只敢透露七陰教主的事情,還不敢讓石翠鳳知道她只有兩顆半解藥。
周山民臉上的肌肉都已經僵硬了,石翠鳳撬開他的牙關,用溫水送丸藥讓他吞下,過了一盞熱茶的時刻,周山民的氣息漸漸轉粗,臉上的黑氣也褪減了許多,慢慢張開了眼睛。
谷竹均上去把脈,微笑說道:「這解藥真是靈驗得很,現在脈象已經調和,再過兩天大約就可以下床走動了。」周山民知道是龍劍虹替他取來的解藥,眼光中充滿了謝意,招手叫石翠鳳過來,貼著她的耳朵說了幾句,石翠鳳點了點頭,走過去拉龍劍虹的手。笑道:「周伯伯掛慮玉虎的病情,叫你趕快去看他。」周山民因為還不能高聲說話,所以要妻子轉達。
龍劍虹又是感激,又是難過,心中想道:「伯伯嬸嬸對我真是體貼入微,唉,他們卻怎知我的為難之事!」還剩下一顆完整的解藥,這應該給凌雲鳳呢,還是給張玉虎呢?
龍劍虹隨著石翠鳳茫然地走了幾步,忽然說道:「嬸嬸,我還是先去看凌姐姐的好!」石翠鳳微笑道:「你不要害羞,沒人笑話你的,還是先去看你的玉虎哥吧!你和他分開了這幾天,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想念他。」龍劍虹道:「不錯,我是在想念他,但我一定要先去看看凌姐姐!」石翠鳳見她說得如此莊重,頗有點詫異,只好順從她的主意。
凌雲鳳還在昏迷之中,龍劍虹剛走進她的房間,忽聽得她好像在睡夢中發出囈語似的,低聲喚道:「天都,天都,你來了嗎?你還在怪我嗎?」
龍劍虹不由得一陣心酸,想道:「十年之前,我還未滿十歲,我母親帶我逃荒,幾乎要餓死溝壑,幸得凌姐姐收留了我兩母女,我母親在她帳下做頭目,後來山寨里散了伙,她又帶我兩母女同往天山,這十年來,她不但傳授了我武功,還將我當成她的親妹妹看待,只許我姊姊相稱,不准我叫她師父。這海樣的恩情,我未曾有半點報答!」接著又想道:「她和霍大哥鬧翻之後,彼此沒有見面,若是凌姐姐有甚三長兩短,凌姐姐固然死不瞑目,霍大哥也要抱憾終生!」
想至此處,龍劍虹心意已決,她揭開玉匣,取出了那顆藥丸,一下子就塞到了凌雲鳳的口中,隨即轉過了身,哽咽說道:「嬸嬸,勞煩你守護我的凌姐姐,現在我是該去看玉虎哥了。」石翠鳳看她眼角滲出晶瑩的淚珠,心裡好生奇怪,想道:「怎的她求到了解藥之後,反而好似失了常態一般?」
她哪知道龍劍虹此時的難過,簡直非言語所能形容,她匆匆忙忙地趕去看她心愛的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但願這半顆丸藥也能將他醫好,要不然,我非但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死去的七陰教主了!」她進入病房,定睛一望,不由得吃了一驚,但見他黑氣滿面,雙頰深陷,走近病榻,便覺熱氣撲入,看來在這三人之中,竟以他的病情最為沉重!
龍劍虹坐在他的身邊,一滴淚珠滴到他的臉上,他竟是毫無知覺。龍劍虹心中悲痛,忐忑不安,撬開他的牙關,用溫水送那半顆解藥,餵他服下。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刻,張玉虎身軀顫戰,忽地像彈丸一樣蹦起來,尖聲叫道:「哎喲,疼死我啦!」龍劍虹又驚又喜,心道:「能夠知道痛楚,總算是好一些了。」
可是張玉虎好像痛得很厲害,翻來滾去,出了一身大汗,更奇怪的是汗珠竟然是鮮紅如血,熱氣騰騰。龍劍虹失了主意,沒辦法給他止痛,深感自己對不起他,心中也疼痛得有如刀割一般!
張玉虎忽地張開了眼睛,捉住了龍劍虹的手叫道:「龍姐姐是你呀?我不是在做夢嗎?」龍劍虹道:「虎哥,是我,我回來了!你覺得怎樣?」張玉虎精神一振,雖然還是覺得很痛,卻忍著不肯呻吟,趕忙先問她道:「聽說你去向七陰教主求取解藥,取到了沒有?周寨主和凌姐姐好了些麼?」龍劍虹道:「解藥已取了回來給他們服下了。再過兩天,他們就會痊癒。只是,只是——」張玉虎道:「這很好啊,你還擔心什麼?只是怎樣?」龍劍虹心道:「我如今只是為你擔心了。」但她卻不敢說出來。
張玉虎凝視著他,忽道:「你定是心中有事,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龍劍虹忍不住哭出聲來,道:「虎哥,我對不起你。」張玉虎道:「你說吧,怎樣我都不會怪你的。」龍劍虹道:「七陰教主本來是為了救你才肯把解藥給我的,但她只有兩顆半解藥,我給了一顆周寨主,給了一顆凌姐姐,只剩下半顆給你,令你受苦了。」她想了又想,終於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
張玉虎道:「你做得非常對呀,你若不是這樣做,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龍劍虹緊緊握著他的雙手,硬咽說道:「呀,虎哥,你真好!」張玉虎道:「這事情你有向旁人說了沒有?」龍劍虹道:「沒有。」張玉虎道:「那麼,你千萬別向旁人說,尤其不可令他們知道。」龍劍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那是怕周山民、凌雲鳳知道之後,心裡不安,深深感到張玉虎是處處為人著想,對他的愛意更添了一層。
石翠鳳有意讓他們單獨相聚,所以一直沒有來打攪他們。後來想到龍劍虹連日奔波,勞累之極,需要憩息,這才派了精通醫道的谷竹均來替換她。可是龍劍虹仍然不肯憩息,她問了谷竹均,知道周山民精神又好了許多,便再去看周山民,向他報告這次求取解藥的經過,說到了七陰教主之死,大家都不禁傷心淚下。
周山民嘆了口氣,說道:「想不到七陰教主卻原來是這樣的傷心人!以前她女兒用毒手傷了我的志俠,我一直將她們當作萬惡不赦的女魔頭,恨之入骨,說老實話,這次龍小姐你去向七陰教主求取解藥,幸而事前我不知道,要不然我寧死也不准你去的。唉,真是意想不到,她們看似邪魔一流,卻竟能捨身救人;我的性命竟是我所看不起的七陰教主所救!真是令我又慚愧又感激!」石翠鳳道:「死者已矣,咱們要向七陰教主報恩,便該照料她的遺孤,嗯,還有她那位好友的兒子。」龍劍虹道:「對啦,陰秀蘭確是很可憐,她兩母女本是相依為命,如今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又得擔心喬家的人搶她那本百毒真經,還有那個父母雙亡的萬天鵬也很可憐,七陰教主在臨死前收他作兒子,咱們也該把他當作七陰教主的遺孤照料。」
周山民坐了起來,雙目一張,毅然說道:「這兩件事情我來擔承好啦。志俠,你去接他們上山,先安頓好陰小姐,然後嘛,再給萬天鵬查訪誰是他殺父的仇人,好替他設法報仇。」周志俠日間在後山防守,現在「散值」(輪班歇息)回來,也在周山民的病榻之前伺候,聽了父親的話,想起當日和陰秀蘭的一段糾紛,有點忸怩。周山民道:「怎麼樣,你還記著她的仇嗎?」周志俠道:「不敢,孩兒遵命就是。」周山民道:「這才是呢。咱們俠義中人,應該與人為善,不念舊惡,何況,她們母女對山寨有此大恩!」龍劍虹道:「前日我走得匆忙,沒有問陰秀蘭要去什麼地方,我也曾邀請她到山寨來,聽她的口氣,卻似不大願意。只怕他們埋葬了七陰教主之後,又不知飄泊到什麼地方去了?」石翠鳳道:「這個不用擔心,咱們山寨人多,再過兩天,待志俠他爹痊癒之後,我請丐幫的褚香主和志俠同去,總有辦法將他們找回來。」說了之後,又對龍劍虹笑了一笑,道:「我陪你再去看張玉虎一次,要不然我怕你今晚睡不著覺。唉,你奔波勞碌了這許多天,也實在應該早些憩息了!」
龍劍虹給她說中心事,雖有點不好意思,卻並不忸怩作態,當下離開了周山民,便到張玉虎房中探望,只見他臉上的黑氣仍然很濃,正在熟睡,龍劍虹摸了摸他的手,但覺冷得怕人,心中怔忡不安。石翠鳳好生奇怪,道:「怎麼服的一樣解藥,志俠爹和凌女俠都已好了,他卻並不見效?」谷竹均低聲問龍劍虹道:「你是給他服了一顆解藥嗎?」龍劍虹道:「是呀。」谷竹均道:「你還有沒有多的解藥?」龍劍虹道:「就只三顆,是從百毒神君身上搜出來的,哪還有多?谷先生,你診斷他的病象,究是如何?請你實說!」
谷竹均現出愁容,遲疑了一下,說道:「那麼或者是他中的毒特別嚴重吧?嗯,解藥的分量不夠。」其實張玉虎所中的毒是較為嚴重,但並非「特別嚴重」,這個谷竹均也看得出來,所以覺得奇怪。
龍劍虹道:「分量不夠,會不會有什麼危險?」谷竹均道:「這就難說了。他中的九陽毒掌,是非常厲害的熱毒,解藥大約是用極陰寒的藥物配合了幾味散熱的藥,因為分量不夠,熱毒發散不去,反而與解藥在體內衝突,寒熱交戰,因此病人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要多受很多痛苦。我剛才給他服下了安眠之藥,那不過是替他減少痛苦感覺的暫時治標之法而已。將來病情發展如何?我也難以預料。」
龍劍虹聽了,心痛如絞。這一晚她做了一晚的惡夢,夢見七陰教主責備她,夢見陰秀蘭和張玉虎一起,遠遠見了她便躲開了,夢見凌雲鳳與霍天都雙雙向她道謝,忽然兩夫妻又拔劍打起來……
第二天,張玉虎的病仍然不見有什麼起色,還是那樣時冷時熱,昏昏迷迷的。可幸的是周山民和凌雲鳳則好了七八成,已經能夠起床走動,恢復練功了。山寨上下人等都為張玉虎憂慮,周、凌二人更是不安,他們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同樣的解藥醫不好張玉虎,擔心他除了九陽毒掌之外還中有其他的毒。
張玉虎也曾清醒了幾次,每一次醒來,他都用充滿感激的眼光望著龍劍虹,而且極力忍著身體內寒熱交戰的痛苦,不令自己呻吟出聲。他越是這樣,龍劍虹越感到痛苦不安。她想到了七陰教主慨贈解藥時的一番心意,又想到以七陰教主那樣的功力,服半顆解藥也保全不了生命,張玉虎功力不及七陰教主,半顆解藥能不能保住他的一條命呢?想至此處,龍劍虹的心都冷透了。
其實七陰教主是因為受了百毒神君臨死之前拼命的一擊,而且在九陽毒掌之外,又加上了「五毒散」的毒,縱使服下解藥,也只能保全性命,卻不能避免殘廢,所以才決心捨棄自己,成全女兒的姻緣。如今張玉虎受的僅是九陽毒掌之傷,有半顆解藥,已經可以保全性命了,但卻不能痊癒,而且要受寒熱交戰的痛苦,半死不活,對他來說,實在是比死更要難受。
這一晚龍劍虹又睡不著覺,張玉虎房中有谷竹均看護,她不便深夜還去探望,獨自一人到山寨後面的梅林徘徊漫步,一心等待天明,再去探望張玉虎。這一晚月色頗好,梅花樹下,疏影橫斜,暗影浮動,可是她哪有心情賞月賞花?正是:
滿懷心事如潮湧,月色花香只惹愁。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中冊完)
梁羽生先生簡介
梁羽生(1924-2009) ,本名陳文統,原籍廣西壯族自治區蒙山縣。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在香港開創新派武俠小說,大受歡迎,風行全球華人社會超過半世紀。
梁羽生出生於書香門第,畢業於嶺南大學經濟系;曾任職於香港《大公報》和《新晚報》。先生博聞多見,對歷史頗有研究,文學根底深厚,尤其在中國古典詩詞、對聯方面造詣很深。由1954年他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開始連載發表,至1983年間,共創作了三十五部經典武俠小說。其中,《白髮魔女傳》、《萍蹤俠影錄》、《雲海玉弓緣》、《七劍下天山》等是他代表作,更多次搬上影視熒幕。
先生晚年旅居澳洲,他給自己寫的輓聯「笑看雲霄飄一羽,曾經滄海慨平生」正代表一代武俠小說宗師著述浩瀚,萍蹤俠影,永留萬千讀者心間。
1. 龍虎鬥京華
2. 草莽龍蛇傳
3. 塞外奇俠傳
4. 七劍下天山
5. 江湖三女俠
6. 白髮魔女傳
7. 萍蹤俠影錄
8. 冰川天女傳
9. 還劍奇情錄
10.散花女俠
11.女帝奇英傳
12.聯劍風雲錄
13.雲海玉弓緣
14.冰魄寒光劍
15.大唐遊俠傳
16.冰河洗劍錄
17.龍鳳寶釵緣
18.狂俠天驕魔女
19.風雷震九州
20.慧劍心魔
21.飛鳳潛龍
22.俠骨丹心
23.瀚海雄風
24.鳴鏑風雲錄
25.游劍江湖
26.風雲雷電
27.牧野流星
28.廣陵劍
29.絕塞傳烽錄
30.劍網塵絲
31.彈指驚雷
32.武林天驕
33.幻劍靈旗
34.武當一劍
故事簡介
本書延續著《散花女俠》的主題,描寫霍天都、凌雲鳳、於承珠、葉成林、鐵鏡心等人婚後追求各自理想,活出多姿多彩人生的故事。其中霍天都與女俠凌雲鳳,夫妻聯劍,行俠仗義,本屬人所共羨的武林鴛侶,卻最終分手。霍天都醉心武學,隱居天山,不理世事,終於成為天山派的創派始祖。而凌雲鳳則始終如一地參加抵抗外敵活動,晚年培育出一代武林大師──白髮魔女。
主角:霍天都、凌雲鳳、張丹楓、喬北溟
前集:《散花女俠》
續篇:《廣陵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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