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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一時心動

2024-04-29 22:03:41 作者: 公子穎兒

  還未入冬,北疆就已是滴水成冰。

  隆冬時節,寒意更是直往骨縫兒里鑽。

  大白天,府上除了巡邏侍衛,鮮有人在外面走動。

  所以,我若想要出門,只需能避開守著我的幾個宮人便可。

  在蘇迪雅又一回來探望我時,我與她的一個貼身使女換了裝束。

  那使女躺在床榻里,還由菱花守著。

  而我隨蘇迪雅出了舊王府。

  昨晚雪整整下了一夜,今日放了晴,天藍得如一塊碧玉,目之所及,到處白茫茫一片,皚皚積雪晶瑩剔透,煥發著不真實的明亮光澤。

  我顧不上冷,將臉從風帽里露出來,深深吸了一口空氣,沁涼的清新氣息讓我禁不住打了寒戰,人卻振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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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迪雅戴著白狐風帽,只露出一雙含笑美目:「怎麼樣?你冷不冷?」

  我笑道:「冷歸冷,還能受住。我有多久沒有出門了?總算是出來透了一口氣了!」

  「哈哈哈哈,那我們來賽一場馬吧!看誰先騎到地方!」

  蘇迪雅大笑著,猛地一甩馬鞭,縱馬便朝前飛奔而去。

  來不及多想,我亦趕忙策馬追過去。

  跟隨蘇迪雅的侍衛也立刻跟上。

  被積雪覆蓋的無垠草原,頓時響起隆隆馬蹄聲,如同戰場上擂鼓聲大作。

  馳騁的感覺簡直像是在飛翔。

  我一陣激動,久違的歡愉感湧上心頭,只覺此時此刻的快樂是如此真實和難得。

  我望著遠處的天和地,感受著寒風鑽刺在肌膚上,過去的人和事,如安靜的河水流淌過心間。

  我娘,興兒,君磊兄,薛姨娘,林瑟,文錦,曹英珊……還有一些人和事,皆是緩緩而過。

  那麼多痛苦的、喜悅的、絕望的、震撼的事情,都沉寂在河底。不忘,亦波瀾不興。

  不知奔了多久,我漸漸凍得難耐,渾身上下都凍僵了,不覺有些後悔跟著蘇迪雅他們騎馬趕路,早知就坐馬車出門了!

  但已走到半路,騎虎難下,只能咬牙跟著蘇迪雅前行。

  待我瑟瑟發抖地騎到歸化城,看到眼前一幕,又覺得這一路的受凍值了。

  遼闊的大草原上,一座城,平地而起,青色的磚瓦,殿宇樓閣在積雪中宛如水晶雕琢,琉璃金銀殿更是奪目美麗。

  周二里,卻以磚,高三丈,南北門各一。

  這些曾在我腦子反覆想過無數遍的城樓房宇,從畫紙上的圖樣成了真,竟是如此雄偉壯觀。

  我和蘇迪雅緩緩騎著馬,行走在街道上。

  因是冬日,人很少,並沒有蘇迪雅曾對我描述的熱鬧繁華景象,但我仍然好奇欣喜地四顧打量。

  偶有行人經過,遠遠地便對蘇迪雅跪拜,其中不乏金髮碧眼的外邦人。

  蘇迪雅道:「自從建了這座城,草原上各部的百姓都感激我,他們哪裡知道,真正建下這座城的人是你啊!你說,我蘇迪雅何其有幸,能交到你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朋友!只可惜呀,你快要回中原去了。罷了,罷了,今日不提這些,你們中原有句話說得好,天下無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個分開日子,走,我們喝酒去!」

  「天下無不散宴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個分開日子」……蘇迪雅這句話一出,我忽覺胸膛湧起一股豪邁灑脫之氣,心中的煩悶困擾一掃而光,就連不久就要進宮也不甚在意了。

  我已打定主意,日後進了宮,不喜,不悲,不煩,不憂。

  經歷了從前那麼多的事,九死一生,幾乎是活過去了一世了,還有什麼過不去?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我朗聲吟出,一勒韁繩,策馬前行,道:

  「走!喝酒去!」

  那天到天黑方歸。

  蘇迪雅為了我回府後能矇混過關,又親送了我一趟。

  到了舊王府,天早黑透了,她自然是回不去了,她便留了下來。

  有蘇迪雅的侍衛守著她的客房,我們兩個暢飲了半宿。

  醉意朦朧中,見蘇迪雅已倒在軟榻上酣睡,我踉蹌走過去為她蓋了被褥。

  原打算去床上睡覺,持燈走過書案旁,見那裡有一沓宣紙,狼毫筆硯靜靜擺置案上,一時心動,便走了過去。

  鋪紙,研墨,提筆,手擎在半空,卻不知要寫什麼。

  外面又撲簌簌落了雪,風吹動院子裡那片竹林嘩嘩作響,反倒更覺深夜寂靜。

  筆落下,勾勒出了宣化的城郭,而後是延綏、寧夏衛、西安府……直至到了南詔,一張從宣化到好南詔的地圖就此繪就。

  我舉起那張地圖,薄透的宣紙映著後面跳躍的燭火,那些蜿蜒曲折的路程地名仿佛活了一般。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逐漸模糊,頭開始發沉,一低頭趴在書案上沉沉睡去。

  因跟蘇迪雅出去了這一趟,第二日我便傷了風寒,只得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度日。

  一連數日,總算是好利索了。

  這是午後,菱花剝了一碟子橘子,與我坐在床上邊吃邊聊,忽聽外面一陣嘈雜喧譁聲。

  我們倆停了下來,凝神靜聽,漸漸聽出了那些聲音的不尋常來,那是御駕所經之處的跪呼聲。

  我和菱花相視一眼,她手忙腳亂扶我躺下。

  還未來得及放下帷幔,就聽見珠簾一陣響動,有腳步聲朝裡面而來。

  「皇上——」菱花語意緊張。

  「起來吧。」

  梁獻意聲音沉靜平淡,仿佛他日日都過來,而這不過是其中一日的一次看望,而非突然造訪。

  眼前光線一暗,我知道那時他已站到了床榻旁。

  屋內突然靜下來,過了會兒,梁獻意道:「明明前些日子說是好了很多,為何臉色這麼差?」

  「皇上……姑娘,姑娘……」菱花結結巴巴,慌亂道,「姑娘……這幾日又高燒了一回。」

  梁獻意發出幾不可聞的嘆息,甚是疲倦地緩聲道:「你照料你主子辛苦,朕只是問問,並非怪罪於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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