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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逃出生天

2024-04-29 21:54:09 作者: 公子穎兒

  尚在我驚惶間,就看到曹君磊從熾盛的日光中走進房間裡。

  

  他大紅的飛魚服顏色艷到極處,反倒有了清冷之意。

  因迎著光,他的臉在陰影下看得不甚清楚。

  但在我眼中卻是極熟悉的面容,先前的凝重煎熬感頓時消散,脫口道:「二公子?」

  他大步走過來,也不問我為何在此處,也不見他驚訝,打量我一番後,道:「來的路上,遇見仲茗,他說你在這裡,你怎麼樣?湯壽可有難為你?」

  我搖頭微笑:「沒有,他這兩日不在府中,你怎麼來了?」

  曹君磊轉身對門口的屬下吩咐:「你們去別處查看,一會兒前廳匯合。」

  外頭的人答應著離開。

  一時靜下來。

  曹君磊凝看了我一眼,垂眼微笑道:「前些日子,三妹回家小住,說起你,我才知道你也來了北境,這裡的風烈,我想著你只怕是不適應,現在看來還好,只是曬黑了些,」

  說著,又笑道:「你莫要擔驚受怕了,湯壽那太監害不了你了。」

  「他怎麼了?」只見錦衣衛的人,不見湯壽,我就疑心湯壽出了事,聽他這樣說,更是確定無疑了。

  「朝中有人參他,說他在前年選秀女時,淫辱當選秀女,將數名秀女藏匿在自己府中作樂,皇上聽了龍顏大怒,且徐丞相又說出湯壽在北境隨意淫辱女子,就連自己女兒的貼身丫鬟過去送東西都受了禍害,還說湯壽在北境假借皇上之威,大肆斂財,連外邦商人來我朝營商,須得來鎮守公署拜山頭,你想,皇上能不惱麼?就下令即刻查抄湯壽在上京和這裡的府邸,還要調取他進京治罪。」

  我只覺心中一陣痛快。

  心想,當初湯壽留下香桂,可真是膽大妄為,就算不怕旁人的閒言碎語,總該忌諱著些徐丞相。

  香桂的事,就算意王爺不敢說什麼,不代表徐氏一族就好惹了去,活該今日被徐氏一族落井下石。

  就是不知是誰,竟翻出一年前的舊事來。

  那時湯壽應是選秀太監的總管太監,在全國遴選秀女,挑出些喜歡的,自己留下,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此事隱而不宣還好,一旦被捅破,那便是大逆不道,難怪皇上會震怒。

  想清楚這些,我便如深夜急行之人,忽然鬆散下來,難免心力交瘁,再難撐住,朝後靠在柱子上,道:「二公子,你來的真是湊巧,謝天謝地,我已經做好大不了一死的準備了。」

  這回曹君磊沒有笑,他難得神情嚴肅地望著我。

  目光關切且深沉。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便站直身子,一揚手,道:「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我不過說說而已。」

  他說:「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原來該來的早晚會來,若知今日,當初我……「他神色悵然若失,說著又噤了聲。

  我等了他片刻,不見他往下說,連忙問道:「當初什麼?」

  他這才溫和笑笑,說:「沒什麼,只是想到一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往後,我們捲雲說不準有大福氣呢。」

  我「噗嗤」笑出聲,屈了屈膝,笑道:「借二公子吉言。」

  久別重逢,又逃出生天,我有滿腹話要說。

  問起他娶的新娘子樣貌如何,待他可好?又說起范黎如今戰功彪炳,已榮升撫遠大將軍。

  我忽然又想起方才那位錦衣衛官差的話,忙笑道:「還沒恭喜二公子,短短兩月,就已經是千戶大人了。」

  他爽朗一笑,道:「功名利祿如風逝,不論百戶千戶,不過為著在朝中行走方便罷了。」

  他因開懷笑,腰間的繡春刀也跟著輕晃,片刻間覆著官威的氣質便消弭了,又是那個翩翩如玉的二公子了。

  「千戶大人真是謙虛,功名傍身,何止是行走方便呢。」我不由輕搖頭笑著嘲他。

  「你呀,還是這樣牙尖嘴利。」他無奈笑道。

  門外剛傳來腳步聲,他便斂了笑容,臉色肅穆地望著門口。

  方才走了的官差去而復返,行了禮道:「曹千戶,意王府的人求見。」

  原來是竹青過來接我。我隨著他從偏門走。

  穿過鎮守公署時,一路上還是見到了番役抄家的情形。

  成箱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古董器具堆在院子裡,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這還是只在鎮守公署的東西,湯壽在上京的府邸不知又有多少家私。

  出了鎮守公署,竹青方低聲對我說:「委屈姑娘了,王爺已經回府了,咱們這就回去。」

  「我並沒有受苦,勞你費心了,還專程來接我一趟,有勞了。」

  竹青道:「姑娘客氣,我也是奉王爺之命。」

  這話說得唐突,頓時如彈亂的琵琶,我滿心亂了起來,不覺有些茫然,只得低聲問:「王妃呢?王爺傷勢可好些了?」

  徐氏在那天湯壽去天香閣搜查刺客時,就已經匆忙回京了。

  她臨走時還吩咐人,要過來接了我回上京,只是那日不巧我被湯壽當作嫌犯押走,我回上京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竹青道:「王爺傷口化了膿,總是發燒,但有三位御醫齊心診治,並無大礙,昨日清醒了些,能開口說話,說是要回府,所以就硬是從天香閣抬回了府里去了。」

  我聽了,心情一陣沉重,道:「咱們快些回吧。」

  一回去,我便無心想別的事,因為意王總是燒燒停停,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沉睡。

  有時醒著也是虛弱無力地望著窗外,臉色很不好,眼圈都是烏青的。

  文錦連著守了幾日,亦是累得筋疲力盡。

  她只是我剛回府時問了我在鎮守公署的情形。

  這之後就是外面傳來湯壽被治罪的消息,府上的人也無心議論了。

  那日,王爺又燒起來,這一回燒得神志昏迷,看起來人甚是不濟。

  御醫一直守著,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就連竹青看了都忍不住抹眼淚。

  恰逢曹君磊辦了湯壽的案子,便來探望意王爺的傷勢。

  因大夫不叫外人探視,他只好隔著帘子看了看,還傳了皇上關切意王爺傷情的口諭。

  過去我是曹家出來的,便同仲茗一起送曹君磊出府。

  在府門外說了幾句話,曹君磊已騎上了馬,忽又聽街上一陣馬蹄聲急促而來。

  片刻間就見一匹黑馬趨近。

  馬上之人穿鎧甲,頭盔上盔纓被風吹得咧咧作響。

  目光一如鷹隼,離得很遠便盯住我看。

  他臉上風霜氣息更濃,盔甲上似乎尚有血跡,氣勢令人膽寒,我這才感覺到陣陣涼意。

  剛進九月,天已經開始涼了。

  許久不見范黎,我又驚喜又覺得他陌生。

  等他翻身下馬,先是和曹君磊相互行了禮,這才走過來,沉聲問我:「聽聞……意王負傷,不知如今傷勢如何?」

  一旁的仲茗道:「有勞將軍掛念,王爺傷情反覆,時常高燒,但並無大礙。」

  范黎這才略朝仲茗的方向轉轉臉,「嗯」了聲,又看了我一眼,又轉身走到曹君磊跟前,道:「你怎麼來了?」

  曹君磊微微一笑,對他敘說湯壽一案。

  我站著一旁聽了會兒,因心中掛念意王爺的病情,他這回燒得甚是厲害,額頭摸起來燙手,病床前只有文錦一個得力的,我這一出來免不得少了照應,於是我對仲茗低聲說了聲,便悄聲返回府里。

  果然,文錦正和竹青餵王爺喝湯藥。

  王爺牙關緊閉著,餵一勺進去,全淌了出來。

  大夫在一旁連聲說:「怎麼也要灌進去藥才好。」

  墨青帷幔襯著意王爺憔悴的臉,他眼睛緊緊閉著。

  我過去摸了摸他的手,冰涼冰涼的,臉上卻是燒得潮紅,這樣下去,非燒出事不可。

  我忙跑出寢室去拿冰,剛出外門,差點兒撞到人,再一看,竟是范黎。

  他見了我,眼睛一亮,好像開口想說什麼,我急忙依禮屈了屈膝,說:「見過范將軍。」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等我端著盤子冰塊返回時,門口已經沒有范黎的身影了。

  我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只想著要儘快讓意王爺退燒,便不再理會,回了寢室。

  徵得大夫同意,我將一塊冰放在意王爺頸下,他馬上蹙了蹙眉,嘴巴也微微張開了,文錦連忙將一勺湯藥送進他口中。

  到了第七日,意王爺總算不發燒了,他灰敗的臉色也恢復了些顏色。

  這些日子,幾乎是每天都有上京過來的御意,皆是關心意王傷勢的。

  皇上不止一次下諭,感念意王大義,關鍵時刻不顧安危亦要抓獲叛軍刺客,身為臣弟,實乃皇上肱骨。

  有皇上器重,前來探望意王爺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只是一律有仲茗接待了,並見不到意王的人。

  我也是從這些往來的人中,得知那位孟先生其實是瑾王的幕僚,此人謀略了得,是位謀士奇才。

  回想起,那天在天香閣,孟先生說過的話,我隱約感覺到,孟先生並非是偶遇意王爺,恐怕是有意接近。

  他是想,拉攏意王爺為瑾王所用?

  如此,就難怪皇上會這樣重視意王爺的傷情。

  皇上登基才一年有餘,根基不穩不說,時局尤為動盪。

  各地一直有起義軍造反。

  瑾王不服,自立為王。朝政腐敗,內憂外患,以致民不聊生。

  若是此時意王爺再起異心,那必是沉重一擊。

  如今意王爺九死一生,幾乎是以死明志,皇上豈能不感念至深?

  但意王爺經此一事,說什麼也不要在此地待了。

  剛一恢復些力氣,便由他口述,仲茗代筆,寫了封請旨回京的摺子。

  通篇內容痛心哀泣,懇請皇上准其回京。

  我與文錦默默侍立在一旁,聽來只覺又可憐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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