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下國宴。

  聽到他說的話，葉傾塵手中正想放進嘴裡的堅果掉落在茶桌之上，眼前一下子便出現了那雙眼被挖的女子。

  這麼多年了，娘親的樣子還是如此的清晰。

  「你說的是真的嗎？當年……我親眼看著她喝下毒酒的……」葉傾塵聲音沙啞，滿臉的驚嚇以失激動。

  當年，她親眼看著她喝下毒酒的啊，怎麼會還活著呢。

  「是真的，我找人證實過了。」

  以青陽雲謙的能力，他如此肯定說娘親還活著，便不會有假，這無疑是上天給她的一個驚喜，葉傾塵眼眶泛紅。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明雀國。」

  葉傾塵恍惚間起身就想走，心緒一下子被那名女子占據。

  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在那冷宮中之中是怎麼過來的？

  這些年，她過得一定很不好，自己離開她的身邊這麼多年，她一定是在盼著自己回來。

  青陽雲謙一把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傾塵，我陪你一起去。」

  直到與他同坐在去往明雀國的馬車時，葉傾塵才知道原來，他是說真的。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去參加四國五十年一聚的天下國宴。

  四個大國之間，每五十年都會相聚在一起，而出使者都是本國最為出色的人，天下國宴的地點是每個國家輪著來舉辦，今年剛好輪到明雀國。

  葉傾塵明白他的好，他清楚她知道娘親還活著的消息一定會趕往明雀國，所以他才會在她傷勢好時才告訴她。

  安羽辰已經帶領大隊伍浩浩蕩蕩出發好多天，青陽雲謙因為葉傾塵有傷在身的原因，延誤了好些天出發，所以他們要儘快趕路，才能在天下國宴之期前到達明雀國。

  葉傾塵並沒有告知仙靈派自己受傷的消息，只是稱因為太后病重的原因，所以一直沒有回峰，現在要去明雀國，而且走得如此匆忙，也只能派小點回去告知，說自己有事情暫不能回峰。

  「傾塵，你怎麼樣？」

  「我只是頭有點暈。」

  她竟然暈船？葉傾塵自己也不敢相信。經過十來天的長途跋涉，他們終於趕到青龍國與明雀國的交界，通天江面上。

  通天江仍是阻隔青龍國與明雀國最大的江流，也是惟一兩國相通的地方，數百條河流聚集成江。

  因著地勢的原因，整個通天江上流江水湍急滔滔，行船肯定是不行，下流因地勢平坦，江水蕩漾悠悠流淌，很適合行船，所以這裡成了串通兩國的紐帶。

  江邊也成了商地，人口密集，江面上商船，小船，還有以載人過江為生的小舟，多不勝數，現在葉傾塵與青陽雲謙外帶一隻鳥正在其中一處泛舟之上。

  船夫正在輕鬆熟練地在前頭劃著名船，那綠色的小鳥時而停於船帳內，時兒輕盈飄飛江面之上，顯然有些興奮。

  船帳內，正坐於對面的青陽雲謙看著葉傾塵昏昏欲睡的樣子，便移到她身旁一側坐下，轉扶著她的頭靠在他寬敞的肩膀上。

  「頭暈就睡會吧，到了我再叫醒你。」青陽雲謙一襲簡單的純雪青色長袍，墨發用同色綸巾半束於身後，乾淨利落，他渾然天成的貴氣與這素簡絲毫不衝突，整個人散發出的魅力分毫不減。

  「嗯。」葉傾塵應著閉上了眼睛，眩暈感才消了些，顯然沒有注意到這樣的動作有多麼親密。

  渡過通天江後，再行幾日便到達了明雀國的國城朝鄴城，葉傾塵對這裡所有的印象僅限於當年逃跑的那一幕，她不由想當年救她命的男子說的那句話。

  日後，他要她答應她一件事。

  現如今，她真的回來了，不知易峰宇是否還是一朝丞相。

  當年，救她的人正是易峰宇，也是他把她一路護送至仙靈山下，而作為回答，是讓她答應他一件事。

  安羽辰與另外幾位青龍國的皇子與公主們，早已在明雀國為他們專門安排的驛站恭候太子殿下多時，看到青陽雲謙安然到達，總算是放了心。

  現在的朝鄴城不比以往，因為四國的皇子公主精英們齊聚於這，變得熱鬧非凡，朝鄴城內的治安也是增加了不少人手，以保證四國貴客的安全，而後天就是其它三國見明雀國主的日期。

  青龍國被安排的驛站名為青長台，裡面裝飾豪華，樓宇三層，青長台內外都有重兵把守。

  此時，明月如晝，青長台一處院子裡，一身黑色勁裝打扮的曲線分明的女子俐落地飛躍院牆，眼前，是一身杏黃色明貴華袍的修長身影。

  「雲謙，你怎的會在此？」

  「傾塵，你是否要夜闖皇宮？可否再等兩天，隨我一起進宮，趁此，你再混進冷宮，這樣，你也安全一些。」

  他知道她今晚是非去不可，特地在此候著她，皇宮裡，把守重重，豈是能隨意來去自如。要是不小心被發現，會很麻煩。

  「雲謙，你放心，我只是想進去證實娘親是否還活著，不會有危險的。我保證，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葉傾塵知道他擔心她，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發現他是個外冷內熱，細膩體貼的好男人，自己的一點想法都逃不過他的雙眼。

  當然，葉傾塵不知道的是，青陽雲謙的體貼內熱僅限於對她。

  「好吧，萬事小心。」青陽雲謙只能點頭依了她。

  葉傾塵微笑著點了點頭，暗處，冷遙牽著一白色馬匹走了過來，白馬長長的鬃毛披散著，靈動的雙眼在黑夜泛著亮。

  「此處離皇宮有一段距離，騎馬會快一些。」

  「雲謙，謝謝你。」葉傾塵再次發揮著她特別的感謝人的方式，甜笑著給了他大大的一個擁抱後，一個帥氣上馬便朝著皇宮的方向奔騰而去。

  期間冷遙識趣地轉過臉去。

  待葉傾塵遠去：「冷遙，追上去，暗中保護好葉姑娘，如何這次葉姑娘再有閃失，必定重罰。」

  「是。」

  上次一個失手，害葉傾塵差點喪命，冷遙心裡愧疚不已，這一次他自然小心萬分。

  青陽雲謙凌厲的雙眼掃向正後方一處房檐之上，他嘴角上揚，消失得真快。

  如不是他天生獨特的感知力比常人強上許多，還真發現不了那裡曾停留過一抹雪白的影子。

  明雀國皇宮黃琉璃瓦頂之上，一道黑色的纖瘦身影從一處飛掠至另一處，如狐狸一樣靈活，悄無聲息。

  葉傾塵憑著記憶在宏偉壯觀的皇宮之中，小心謹慎地避開著地上巡邏的禁軍，尋找著那處簡陋的庭院，旁邊正有一隻綠色的小鳥跟在身邊。

  無論她掠得多快，那隻鳥如影隨行。

  終於，熟悉的景物正在眼前，心裡一個歡喜，她跳躍落地，當年那扇破舊掉漆的木門半掩著。

  葉傾塵輕手推開木門，百感交集，屋裡那個倔強的女子還在嗎。

  她的聲音好像變了些，娘親是否還會認得出她？

  她輕輕走進院子裡，每一步腳上都像綁著沙袋沉重無比，走進房屋，一道沙啞無力的聲音響起。

  「我病了，你們的皇后不是要一直留著我的命嗎，快叫大夫。」

  葉靈聽到腳步聲，以為是皇后派來的宮女，說完一句話，她重重地咳嗽著，那力氣大得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樣，她要撐著，她要撐到傾塵回來的那一天。

  她不能死，也是這樣的意志一直讓她撐到了現在。

  只一眼，葉傾塵眼眶酸痛，淚如雨下，她的娘親，真的還活著。

  她用白布遮住了被挖空的雙眼，那是送餐來的宮女要求的，說看到她就像看到惡鬼一樣，不遮住眼睛就一天只送一頓飯，反正皇后只是要求不餓死她就行。

  葉傾塵淚水不斷湧出，快步直走到那個坐於床上，用手撐著瘦骨如柴的身子。

  「娘親，娘親。」葉傾塵哽咽地叫出聲，扶向那弱不禁風的身體。

  葉靈呼吸一下子沉重起來，雙手摸索在葉傾塵的身上。

  「你，你，傾塵？」滿臉的震驚。

  「娘親，我是傾塵，我回來了，娘親。」

  葉傾塵終於是沒有忍住，帶著哭泣的聲音說道。

  葉靈枯瘦的雙手撫摸著葉傾塵的臉，似是確認著。「真的是，我的傾塵，真的是我的女兒，我終於等到了。」頓時，蓋於葉靈雙眼的白布上，一片血紅，那是葉靈流出的激動的淚水。

  「娘親，不要哭，娘親，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

  門外，月亮皎潔明亮，如一盞巨大的夜燈把整個天地點亮，柔和的光線透過破爛的窗紗紙照在兩個哭抱在一起的人兒身上。

  原來，當年，葉靈吃下毒酒本是必死無疑，中途柳皇后改變了注意，及時給她吃了解藥，還說她的一死難解她心頭之恨，她要她活著，活得生不如死。

  一直以來，才吊著葉靈的命。

  「娘親，既然我回來了就不會再離開，娘親，傾塵要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葉靈的床上發出一陣陣酸臭，白色的破舊被褥已經變成黑色。

  葉靈身上也是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她雙目雙腿已斷，沒有人幫她打理，這些年來，她一個人該有多苦？葉傾塵再次無聲地流下淚水。

  「傾塵，娘親還能再見你一面，就夠了，你千萬不要回來，你鬥不過柳皇后，鬥不過柳家，只要你健健康康地活著，娘親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葉靈臉上凝固了兩行血淚，一個激動，又重重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