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情竇初開

  最後，沐辰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有那模糊身影的腳步邁動的軌跡在腦海中反覆閃現。

  祭壇上，模糊的血肉中，一道光亮蒙蒙閃動，那是古玉。

  它在發光，溢出縷縷氣機，遍布沐辰每寸血肉，阻止了血肉的崩裂之勢，形成光繭，閃耀著神秘莫測的符紋，從他的血肉中抽出一縷縷血色的煞氣，煉化成青煙。

  與此同時，一股磅礴而精純的生命精氣自古玉中湧出，滲透到沐辰體內，滋養著碎裂的經脈，滋養著崩壞的血肉，穩住了他身體中最後一縷潛藏的本源之火。

  界淵上，七長老和沐辰緊張關注著界淵下的動靜，雖然迷霧朦朧，什麼都看不到，但他們能感覺到那股可怕的煞氣已經消失了。

  界淵發生了驚人的變化，有神秘力量在流轉，空間壁壘無比的穩固！

  打鬥聲也消失很久了。

  

  他們無法等待下去了，相繼來到了界淵下，看到滿地的血漿與屍骨，看到了倒在祭壇邊沿的那具血肉模糊的身體。

  「沐辰……」

  月曦和其長老沒有能忍住，淚眼迷濛。

  他們奔了過去，來到沐辰身前，眼前的這具軀體，讓他們鼻子發酸，差點哭出聲來！

  七長老活了百餘年，經歷過許多殘酷的戰鬥，但眼前的景象卻是生平僅見！

  慘烈已經不足以形容！

  沐辰倒在祭壇上，渾身混血肉裂開，像是被人砍了一萬刀，沒有一寸肌體是完好的，全身上下遍布傷口，每一條裂開的口中都有兩指寬，可以清晰看到森森白骨！

  他已經不成人形了，血肉模糊，如此慘烈的景象，令人不忍目睹。

  月曦捂著嘴，臉色慘白，淚水滾落。

  她想像過很多可能的畫面，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令人難以接受！

  「他……還活著！」忽然，七長老驚呼了起來，悲傷的臉上充滿了激動，顫抖著手摸向沐辰的脖子，感受到那裡的動脈正在緩慢跳動，不禁仰天大笑了起來：「活著！真的活著啊！」

  「他……活著……」

  月曦呆了呆，很快反應了過來，蒼白帶淚的臉上有了笑容。

  儘管此刻的沐辰看起來非常的悽慘，慘不忍睹，但他還活著，這就夠了。

  如此重傷的情況下，他都能保留著生機，這說明他的生命力太過頑強，而今只要給他療傷，即便是不能恢復如初，但多半可以真正活下來了，沒有什麼比這更加令她欣慰的了。

  七長老抱起沐辰開始狂奔，月曦跟在身後，快速離開界淵，向著學院衝去。

  沐辰傷勢太重，他們擔心稍微耽誤點時間，就有可能誤了他的性命，得儘早趕回去，以北麓學院最好的療傷丹藥給他治療，避免出現意外。

  途中，遇到大批長老和護法帶著弟子前往界淵所在的那片山脈。

  這些人看到七長老抱著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軀，旁邊跟著月曦，兩人的神色非常緊張，不禁感到疑惑。

  「老七，你這是？」

  「老十六，趕緊帶人去界淵，清理屍體，然後派人駐守在附近，界淵再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七長老只說了這麼句話，片刻都沒有停留，疾馳而去。

  「這……」十六長老滿臉愕然，自語道：「老七抱著的人是誰？」

  「回稟長老，有可能是沐辰……」有弟子說出自己的推測，他是跟隨七長老前去界淵的那批人之一，後來長老和護法們下了界淵，而他們抵擋不住煞氣，只能返回宗學院匯報界淵的情況。

  「總院主！」七長老抱著沐辰直衝歸來峰，還沒有靠近主殿就鼓動靈力傳音，聲音震動整座山峰。

  「怎麼回事？」正在主殿中等待消息的總院主聞聲而來，遠遠看到七長老懷中鮮血淋淋的軀體，心中頓時一跳。

  「救他！救他！」七長老奔了過去。

  「快！快送到本院主閉關的洞府內！」靠近了，總院主這才看清楚，頓時大驚失色，眼睛瞬間就通紅，對著身邊的童子疾呼道：「速速取九命丹送往洞府，半刻都不得耽誤！」

  「把他給我！你跟著童子去去九陽丹，速度要快！」總院主似乎比七長老還要著急，一把將沐辰搶了過來，抱著他御空而去，瞬間就消失了。

  月曦急忙跟上，一路到了歸來峰後山靈氣最濃烈的地方，這裡有座洞府，乃是北麓學院祖師當年開鑿出來的，裡面布下了聚靈大陣，可以匯集四方靈氣。

  總院主一腳踹開石門，沖了進去，將沐辰輕輕放在一張碧綠色的玉石床上，以自身的靈力為他穩住一線生命之火，額頭上的汗水浸濕了白眉，嗒嗒往下滴，可見他的心情之緊張。

  「總院主，無論如何，請您一定救他性命！」

  月曦噗通跪了下來，蒼白的臉上帶著淒傷。

  她永遠不會忘記沐辰那帶血的笑臉，那溫柔的叮囑，那些鏗鏘而堅定的話語……

  「月曦，你起來，不用你說，本院主也會全力救治，只是他目前的情況很糟糕，只有一線生命之火未滅，就算是九命丹恐怕也沒有太大的效果，一切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總院主深深嘆息，心中充滿了隱憂。

  「來了，九命丹來了！」

  七長老急匆匆衝進洞府，從玉瓶中取出一顆火紅的丹藥，一股精純的生命精氣頓時溢了出來，伴隨著清香，沁人心脾。

  餵下九命丹，總院主探出神念仔細感應著沐辰的身體狀況，眉頭緩緩舒展開來，道：「九命丹的藥效已經化開，他的求生意識很強，這種情況下，竟還有一縷本源精氣在活動，在自主煉化丹藥滋養血肉，這樣的話恢復的可能性比較大！」

  「他若不能恢復，我這一生都難以心安！」七長老低垂著頭，眼中含淚。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傷成這樣子？」總院主問道，雖然有前往界淵的弟子回來稟報，但沐辰進入界淵後經歷的事情，那些弟子並不知曉。

  「界淵封印鬆動，裡面有可怕的煞氣，尋常人等難以抵擋，當時……」

  「你說什麼？」總院主眼中精光爆射，猛的站了起來，道：「天靈學院的齊鳴和司徒家的司徒堯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那樣的事情？」

  「界淵是怎樣的地方，天靈學院的弟子不知道，司徒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界淵真的被打開，將會是怎樣的後果，這一界沒有人付得起這個責任！」

  「沒有想到，這次關乎整個靈界三千州的禍亂，竟靠他一人獨擋！他才十五歲啊！」總院主眼睛泛紅，怒道：「天靈學院與司徒家無恥之極，還有那齊元山，當誅！」

  「希望他能恢復如初……」七長老搖頭嘆息，隨後神情凝重，道：「千島湖司徒家，荒火城都不願意招惹，那司徒堯想要採摘血精果，最後被沐辰破壞，心中恨意至深，將來恐怕會給他帶來巨大的麻煩……」

  「這是難以避免的，就算沒有血精果之事，司徒家也不會放過沐辰。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天棺古鎮的秦家與司徒家背後的靠山究竟是誰了！」

  七長老面露驚色，道：「總院主您是說，他們背後的靠山就是千島湖的司徒家與萬壑峰的秦家？」

  「應該錯不了。」總院主點頭，看了碧玉石上的沐辰一眼，道：「只希望他能痊癒，不要留下隱疾，也希望靈界早日開啟，在兩大古世家還沒有正式出手的時候，將他送入靈界，暫時避開鋒芒，這樣才有時間成長……」

  「對了，齊元山多半還在我們北麓學院附近的區域，我們要不要？」七長老眼中閃過一抹寒光，意思很明顯，要斬齊元山頭顱。

  「不必了，留其性命，等沐辰將來親自去斬殺。」總院主搖了搖頭，隨後說道：「我們都出去吧，讓他自主修復傷體，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麼。」

  「我想在這裡看著他。」月曦沒有動，坐在碧玉床前，靜靜看著沐辰。

  總院主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離開了洞府，七長老也跟著離去了，並隨手關上了石門。

  洞府內只剩下月曦和沐辰，非常的安靜，靜到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

  她就這樣陪著，安靜的，也不說話。

  九命丹的效果很不錯，並沒有總院主心中想的那麼沒用。

  如果單單是這種丹藥，的確對這種情況的沐辰來說效果不大，但配合古玉的療傷功效，那就不同了。

  精純的生命精氣一遍一遍滋養血肉，那些傷口在緩緩癒合，幾個時辰後，傷口就結疤了，不再滲血，看上去沒有那麼猙獰可怕了。

  月曦離開碧玉床，從懷中取出絲帕，來到洞府深處，這裡有個水潭，裡面積滿了淡綠色的泉水，蘊含著靈氣，可以稱之為靈泉。

  她用手捧了些靈泉潤了潤沐辰那已經乾涸開裂的嘴唇，隨後將絲帕浸濕，為他擦拭身上的血跡。

  她很仔細，很認真，一遍一遍擦拭著，從面部開始，將他正面每寸肌膚都擦得乾乾淨淨。

  此刻的她似乎已經忘記了羞澀，只想照顧這個說要守護她的少年，想到他在界淵下那帶血的笑臉，鏗鏘的話語，溫柔的叮囑，美眸中不知不覺泛起一層水汽。

  「你真傻，誰要你守護了。我護你是因為答應過義父，可是你又為了什麼……」月曦一邊擦拭沐辰身上的血漬，一邊自言自語。

  真的只是因為答應了義父嗎？或者是把當做了親近的人……

  她不知道，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可是這一刻，卻不禁在心中問自己。

  將沐辰全身都擦拭乾淨了，她就坐在床前安靜看著他，感受到他的肉身在快速好轉，懸著的心也一點一點放了下來。

  沐辰的意識其實早已回歸，就在服下九命丹時，他就迷迷糊糊有感覺了，隨著肉身被滋養，傷勢得以控制並有好轉，意識就越來越清晰。

  只是受傷太重，一時間難以控制軀體，無法動彈。

  月曦說的話，甚至她說那些話時的心情，他都能感受到。最令他感到難以相信的是，月曦竟然毫不避嫌，給他擦拭身子，那一刻他很想睜開眼來看看，她的臉是不是紅透了。

  可惜，他無法控制軀體，沒有能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