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發展才是硬道理
2024-05-23 17:29:44
作者: Loeva
胡家的人就這樣被趕走了,眾人大為快意,只是李敘還有些擔憂:「若是官府查出他們不是逆黨,放回來了,他們再上門鬧,又該如何是好?」
春瑛笑道:「他們雖然不是明面上的逆黨,卻正正經經是坐過牢的,敘少爺,你當他們在官府的人面前真能直得起腰麼?不花銀子打點,哪有這麼快出來?人家官府審案子,也講究個先來後到不是?等案子結了,說他們不是逆黨,我們只說是一時眼花認錯了就行。他們要是再來,仍舊打回去,說他們是冒充的。」
李敘猶豫:「胡大連妻女都走了,連僱車轎的錢都沒有……」
春瑛冷笑:「他若真想在這裡謀生,做什麼不行?我可沒攔著他在這裡討生活,也沒逼著他搬離此地,只不過是不給他機會侵占小飛哥的財產罷了。敘少爺,您別心軟,他是個什麼人,您也不是不知道的。若真把他一家人迎進來,這莊裡莊外就沒了安生日子了。我可不會讓小飛哥歷經千辛萬苦回來,卻發現自己的家被仇人占了!」
李敘張張嘴,又閉上了。雖然春瑛說的話不算直白,但那警告之意卻是聽得出來的。說到底,人家才是未婚夫妻,又是為了胡飛打算,自己攔在裡頭,算什麼呢?細想想,嫡母嫡兄兇惡到那個地步,也算是少見的了,自己不是胡飛,焉知他的心思?何苦在這裡多事?便再不說什麼了。
春瑛見狀,便放緩了神色,笑道:「這裡的麻煩事解決了,還要請敘少爺和少奶奶替我引見這位張管事。」
老張在旁聽了一會兒,正在猜春瑛的身份,聞言看了李敘一眼。李敘道:「先回家再說話吧。」春瑛等人也就應了。
春瑛見敘少奶奶仍在那農家小院中,便去喊她,只見她正跟那對婆媳中的婆婆說話:「……千萬不要外道,但凡有難處,只管開口。我們夫妻別的幫不上,幾兩銀子還是有的。」
那婦人謙卑地笑道:「老身多謝李二奶奶的好意了。所幸老身手腳還能動,把年輕時用過的織機翻了出來,帶著媳婦兒每日織點布,也夠一家子嚼用了。若真遇上了要花銀子的事,自己實在無力的,少不得還要去求二奶奶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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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掃了屋檐下一眼,果然看到她家門前的空地上擺著兩架織布機,上面還有織了一半的布。
敘少奶奶囑咐完那對婆媳,出了院門,抬頭望見春瑛在發呆,便笑問:「這是怎麼了?」春瑛笑著搖搖頭,轉身往李家宅子走去。
眾人重新回到客廳坐下,李敘喝了口茶,方才指著老張對春瑛道:「這是胡兄用慣的管家,姓張,姑娘叫老張就行了。他原是附近鎮上的人,如今在柳樹莊安了家,整個莊子都是他在打理,南京的鋪子則另有人照管,那人姓常。」待要向老張說明春瑛的身份,卻犯難了:還未過門,又要插手管家務,到底該怎麼介紹她才好呀?!
春瑛微笑著向老張點頭示意:「張爺爺好,今兒頭一回見面,我姓路,不知你可曾聽小飛哥提過?我家原跟小飛哥是極熟的。」老張恍然:「原來是路家二姑娘?小老兒聽莊主說過,姑娘與姑娘的叔叔,原是莊主的恩人。」
春瑛稍稍放下了心,胡飛果然跟手下人提到過自己,便道:「小飛哥出洋,總要兩三年功夫,因怕家裡無人照應,便把南邊的產業托給了敘少爺,北邊的就托給了我們家,又讓我們多多照應這裡。只是往日我在京中,離得遠,如今好不容易來了,總要過來看一看,問一問。雖說敘少爺最是周到不過,但小飛哥既然託了我,若是一概不問,又怕他回來後,見我一問三不知,會怪我不把他的家業放在心上了。因而我少不得厚著臉皮,跟著敘少奶奶過來看一看。」
李敘的臉色放鬆了些。春瑛的說法,既避免了她身份的爭議,又說明了不是因為自己照應不得力,還算是有分寸。
老張聞言,又看了看李敘的臉色,便笑道:「既如此,姑娘儘管問,小老兒知無不言的。」
春瑛笑眯眯地,只是問了莊子的大小,地勢高低,種了什麼作物,有幾戶佃農。這些原是極淺顯的東西,也沒什麼可瞞的,老張便一一答了。
春瑛聽說莊裡種的都是糧食,以稻為主,還有些瓜果蔬菜,最遠的山坡地上又種了幾畝果樹,便覺得胡飛當初規劃得挺好的,有些好奇地問:「我常聽說江南一年兩熟或兩年三熟,可是真的?小飛哥莊裡的莊稼,也是這樣麼?」
老張笑道:「這卻有些難說了。咱們這裡種的多是粳稻,夏天收割後,又補上一茬黃穋稻,等八月熟了收割,還會種些麥、豆或其他穀物,加上瓜菜什麼的,也難說是一年幾熟了。不過莊上產出很好,莊主當初在家時,特地請了附近鄉里最會種地的老人來看過,才吩咐下去的。」
春瑛點點頭,又問:「我聽敘少奶奶說,這裡的人家,多半是種棉花的,這裡沒有種?」
老張搖搖頭:「莊子在前任主人手上時,原也是種過的,好幾十畝呢,拋荒了幾年,都枯死了,莊主叫連根鏟了去,又重新整治了地,改種別的東西了。李二爺家倒是有棉花。」
李敘也點頭道:「我曾叫他再種一些,偏他卻說,糧食要緊,便全都種上糧食了,竟是一株棉花都沒有,附近人都笑話他。要知道,常熟一帶,人多是種棉的,饒是這樣,還不夠本地織布呢,要另從太倉運棉花來。在這裡種棉花,本是不愁銷不出去的,偏他咬定了就是不肯!」
老張笑道:「李二爺,莊主的想法也好,因本地種糧的人少,每到了收割時節,咱們莊上的糧食可從來不愁賣呢,價兒也高。」
春瑛聽了,忍不住暗笑。胡飛在種地上,或許不算精明,但說到做生意,卻絕對有天賦。
如此聊了半個時辰,春瑛便把胡飛莊上的情形大概了解過了,敘少奶奶來催他們吃飯,她方才作罷,只等明日去實地察看。
晚上她是住在李家的。江南宅子,都有小巧精緻的閣樓,她打開雕花窗,借著月色向外望去,便隱隱看到柳樹莊一帶,是一大片新栽不久的稻穀,遠處低矮的坡地上是一片黑。東北方離閣樓大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也能看到一棟小閣樓,矗立在一所白牆烏瓦的宅子後方。她仔細想了想今天去過的地方的方位,便猜想,那大概是胡飛的宅子了?
到了次日清晨起床,她再望向窗外,那宅子就更清晰了。占地不小,半新不舊的,興許是胡飛買下來後,曾經修整過。隱約能看到是三進三出,東側還有套院,只是具體有幾個,卻看不清楚了。
荷嫂在門外叫她,她只得收回視線,將拿著水盆的荷嫂迎了進來。
這一日,她便陪著敘少奶奶,帶了一大幫僕人在附近逛了一圈,又坐船往最近的鎮子去了一趟,暗暗留意著沿岸的人家以及市鎮上的景象,回來後再細細一想,微微笑了笑。
胡飛眼光真不錯,這裡雖然地方小些,人口也不多,但發展潛力很大,將來必會擴展成興旺的大鎮,現在若買下一點產業,將來升值的空間很大哪。
春瑛忽然心中一動,產生了一個想法。
她有些興奮,晚上幾乎沒睡著,只是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件事,把它前前後後、里里外外想了個遍,拿定主意了,到了第三天,再出門時,便開始留意一些本地的信息,連附近鎮上的八卦也沒放過。
就這麼在練塘待了三四天,回到蘇州後,春瑛第一時間就找到父親,將他拉進屋裡,關上了門。
路有貴一頭霧水:「你怎麼了?路上還順利吧?小飛哥的莊子可有什麼不妥?」
「沒,他莊子挺好的。」春瑛坐在父親對面,認真地道,「爹,我問你,這回你出來,身上帶了多少銀子?」
路有貴有些疑惑:「有三四百兩呢,幾乎把家裡的活錢都提出來了。既是跟著侯府辦事,自然不擔心會被人搶了去,我這幾天正看料子和繡品呢,這回運一批貨回去,應該會賺不少。」
春瑛忙道:「爹先別忙著買,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說……咱們家在這裡置產好不好?若嫌蘇州的貴,就到常熟去,不然臨近的嘉興、湖州什麼的,也是可以的。」
路有貴怔了怔,以為自己明白了女兒的意思:「這倒是,先置辦一點田產,等你過門時陪嫁過去,也有體面。」
「我不是這個意思!」春瑛臉紅了紅,深吸一口氣,「爹做中人賺錢,只能看別人拿了什麼貨來,再從中說合,其實每次賺的都不多,除了一兩幾錢佣金,就是買家一時高興了給的賞錢。東府那樣的大買賣,一年裡能有一兩回就不錯了,平時不過是幾錢幾錢地攢,爹卻要來回不停地跑,豈不是太累了?」
路有貴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法子的。只等咱們家境況再好些,銀子再多些,自家開了店,也就好了。」
春瑛道:「爹既要開鋪子,為何一定要是綢緞鋪?我這幾年在外頭逛了一圈,發現這江南有一種牙行,專做絲綢布匹生意,將本地的料子收購過來,再高價賣給各地的貨商。爹是老手了,做這行眼光包管夠,況且這裡是江南,附近幾個大小城鎮,什麼東西最多?什麼料子沒有?又有各地客商雲集。爹在這裡開店,必能如魚得水!」
路有貴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問:「你見那些牙行……生意果然好?」
「坐船經過時,看到拿貨的商人都排到門外了。我也不是要爹您隨便開店,自然要事先細細打聽過的。如果不想在本地開,那就回京里開,也是一樣的,只不過兩地奔走,倒比先前還要辛苦了。」春瑛見父親似乎有些動搖的意思,忙添了幾句,「我還有一個主意:象東府這樣的官宦人家,一年裡辦喜事,或是平日換季做新衣裳,都愛用江南的絲綢,賣價比江南能看到的貴了三倍不止!咱們在京中人頭熟,若能拿下這樁買賣,哪怕一年只做上一二十樁,也比如今爹四處去問人家要採買什麼東西強多了。咱們也不用包圓,只專做兩三樣好的,爹能輕鬆些,咱們還能打響招牌!」
路有貴面上隱現猶豫之色:「咱們家……畢竟根在京城,況且還有你姐姐姐夫一家,和你二叔一家。」春瑛小心地道:「我並不是叫爹拋開京中的基業,只不過,在江南似乎更好做生意些。說到親人分隔兩地……的確是件難辦的事,這還得要爹您拿主意。橫豎並不十分著急。」
路有貴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
春瑛壓低了聲音道:「其實……離開京城,也不是什麼壞事。那裡知道咱們底細的人太多了,三兩天碰上一個,就夠膩歪的。在江南,人人都不認得咱們,爹您也少受些氣。」
路有貴沒吭聲。春瑛覺得應該見好就收,便笑道:「不管爹最後怎麼想,如今咱們都可以先打聽打聽這裡鋪面房屋的價錢什麼的,若有便宜的,就買下來放租。或是有好田地,買下來種些棉花,也是好的。雇個老實人幫忙看著,租子就讓墨涵去收吧。他回來時跟我說,他父母聽說是賣到了江南,打算不回京里去了,留下來找到了父母再想以後的事。」
路有貴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些天我也打聽到些消息,等我明天去逛一圈,四處看過,再說吧。」
春瑛應了,又說了一會兒話,便退出房門來。
她這個建議,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考慮了很久了,雖然與親人分別,頗讓人不舍,但是,要想擺脫過去的糾纏,安安心心過日子,恐怕還是要離開京城另尋居處。而且,絲綢牙行或布牙行都是朝陽產業,父親也好,胡飛也好,都是做過類似工作的,做起來駕輕就熟。錢不多,就先收一批緊俏的好料子,轉手賣出去,立時便能賺到差價,若是能運回京里去賣,光是賣給各個綢緞莊,就能至少提高一倍價錢。比之前小打小鬧強多了。既然有資金有眼光,為什麼不做大一點?
鄧爺爺說得好,發展才是硬道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