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問斬

  洛語顏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

  她的情緒已經平復，披衣而起，身邊伺候的丫鬟已經換了一張面孔，瞧著倒是比小緋活潑不少。

  「女婢叫小沁，是殿下調來照顧小姐的。」

  洛語顏點點頭，隨意問道：「小緋了？」

  小沁的神色有些許不自然，很快便恢復，「小緋姐做錯了一些事，殿下將她調出受罰，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以後沒有福氣再伺候洛小姐了。」

  洛語顏不由得多看了小丫頭幾眼，倒是個心思活絡的，知曉洛語顏想知道的是什麼。

  她早就察覺到了小緋反常舉動，只不過那中生死關頭，明知是火坑也必須往前跳了。小緋不過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知道她沒有性命之憂，洛語顏便也放心了。

  接下來幾日林霏白都把洛語顏照顧得很好，有柯嚴在前，整個清雅殿無人敢對她有半分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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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整日安安靜靜的，再苦的藥也喝得一滴不剩，頓頓吃上滿滿一碗飯菜。洛家還沒有脫險，她絕不能讓自己先倒下。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午膳時她剛吃下幾口飯便忍不住又吐了出來，小沁端來一杯水漱口。

  緩了一陣，她立刻又拿起碗筷，朝自己嘴裡塞菜，強忍著反胃的衝動，艱難地下咽。

  林霏白快步趕到，「顏兒，剛得到一則好消息！我的人已經發現洛辰將軍的下落了，他還活著！」

  洛語顏欣喜不已，「活著就好，只要還活著就好……」

  前世，洛家大哥和敵國一戰，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但這一世，他們找到了洛辰，一切一定還有轉機。

  林霏白欲言又止，「不過，洛辰將軍的情況……有些不太好，被找到時一柄長矛刺穿身體，險些貫穿心肺。

  「那柄長矛是自他身後刺入身體，長矛上還有咱們兵部鍛造武器的官印。」

  也就是說，在洛辰上陣殺敵，豁出性命想要驅逐踐踏自己國家領土，欺凌本國百姓的賊寇時，是自己人，在他毫不設防的身後，將一把長矛狠狠貫穿了他的身體！

  他沒有倒在敵國的劍下，卻險些喪命在自己的將士手底。

  雖然早已猜到了這種可能，但此時洛語顏仍是控制不住氣得發抖。

  她深呼吸好幾次，強迫自己恢復鎮定。

  原本林霏白擔心她的身體，不敢將實情告知。但他亦深知洛語顏的脾氣秉性，要是知道自己被瞞著如此重要的消息，恐怕會更加生氣，甚至他好不容易博得的幾分信任也會瞬間煙消雲散。

  糾結再三，林霏白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事實證明，洛語顏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的顏兒，無論格局還是氣魄，都不一般。

  「他會活著的。」洛語顏的語氣篤定，「他是邊境最驍勇善戰的將軍，為國捐軀不可恥，但他絕不允許自己就這樣憋屈的死去。不聲不響，死得毫無價值。」

  就這樣，又過去了幾日，皇上一邊下令全城搜捕洛語顏，一邊已經按捺不住衝動，想對洛家下手了。

  要不是還有洛語顏這條漏網之魚，恐怕現在洛家全族已經站在刑場之上了。

  即便如此，也只是拖延了半個月的時間。

  這半月期間不少武將替洛家喊冤，要求徹查此案。皇上已經頂著許多壓力，顯然這件事再拖下去就會越來越不利。

  思來想去，洛語顏不過是一個女子，即便暫時逃了也難以掀起什麼風浪。可現在要是再不對洛家出手，等消息傳到邊境洛家軍的耳朵里，難保那二十萬大軍不會萌生出造反的心思。

  不能再等了！

  皇帝連夜下旨，將洛家全族，三日後當街問斬。

  洛擎一日不除，他一日寢食難安！

  ……

  三日後，是一個雨天。

  天空灰濛濛的，人的眼前好像也蒙上了一層紗面，什麼都看不真切了。

  洛語顏和林霏白一起上了馬車，早早等候在了處決之地。

  不少百姓甚至更先一步蹲守在附近，控訴世事不公，竟然戰功赫赫的老將軍蒙受此等冤屈。

  客棧里，隔壁桌一位孱弱書生憤憤不平道：「洛老將軍征戰多年，忠心耿耿，怎麼可能生出二心？判了個滿門抄斬，這聖上還真是半分不念昔日舊情啊。」

  他同窗趕緊制止：「墨兄這話可不能亂說啊，當今聖上的決斷，我等怎麼敢妄加揣測？」

  「羽兄此言差矣，咱們以後若是有幸入朝為官，那都是文官。言論就是要公平公正，必要時候哪怕是死諫也在所不惜啊！」

  四周的茶客，大多都是被洛家問斬的之事吸引而來，此時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終於等到午時，官道盡頭一輛輛囚車緩緩駛入，被周圍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

  隱約聽見人群中，有人帶頭高呼：「洛老將軍清正廉潔，此事必定還有隱情，懇請聖上徹查！」

  一聲響起，立即得到周圍百姓的響應。

  百姓們不懂那麼多大道理，他們只知道要是沒有洛老將軍，就沒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押解的官吏凶蠻不講理，朝那書生肩上一推，那位墨兄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疼得都站不起來了，嘴裡還是不饒人。

  「粗魯，真是粗魯！我可是讀書人！就像大將軍不該魂斷於此一樣，讀書人也不該被如此蠻橫對待！

  「不過，若是你們願意代我們向聖上提議再審此案，方才之事我便不與你們計較了！」

  然後，他就又被一把推倒在地，痛得「哎喲」直叫。

  此人行事實在跳脫，人群中太過惹眼，洛語顏不由得多掃了一眼。

  很快，她的視線就被幾輛囚車牢牢吸引住。

  洛氏父子身形消瘦了不少，但仍舊脊背筆直，鐵骨錚錚。就連洛溪也像是長大了不少，眉宇間都染上了堅毅之色。

  官差把人從囚車裡一一押解出來，一百多人黑壓壓跪了一地，甚至連門房家五歲的稚子也沒有放過。

  兵部尚書許樊監斬，即將到午時三刻，他正準備拿起簽令牌，不遠處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洛語顏不知何時，已經從二樓客棧走出，提裙徑直走向刑場

  「我是洛家長女洛語顏，煩請各位退讓，讓我和家人相見。」

  她此話一出，百姓紛紛讓出一條路來。她一步一步走向刑場，甚至連許樊都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來人啊，這是洛家的漏網之魚，還不抓起來！」許樊冷嗤一聲，「洛小姐，你自投羅網，陰曹地府之下可怨不得本官。」

  「站住！」

  洛語顏低喝一聲，她已經站在最高處，從懷裡取出一物，高舉過頂。

  「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在此，誰敢傷我洛家之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