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海底

2024-05-23 16:08:07 作者: 小隨便

  冰冷的海水沒過腳踝,沒過她的小腿,大腿······

  踩著濕濕的沙礫,斐明月一步步朝著深海走去,腦海中不斷閃過周雅潔的責罵,安欣的得意,唐挽秋的厭憎,陸景衡的冷漠······

  一幕幕的,都在她腦海中不斷的閃回,從幼時住在後院裡的那個灰暗的房間,到夜宴她和陸景衡第一次發生關係的酒店,再到婚禮,再到瓊林苑,甚至是她高三那年奮鬥過的教室,都無比清晰的存留著她不幸的一生所留下的痕跡。

  可惜是她自己的腦海里臆想的痕跡,在現實里,鳥過無痕一般的,不會有人記得她來過。

  斐明月,天生斷掌,命中孤苦。

  她這樣的煞星就不該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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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難怪她剛到安家沒多久,安老夫人就把她關去後院。

  現在果然,她莫名其妙就得了癌症,不過數月就一無所有。

  好在安老夫人把她和安家人隔開,不然說不定她今天還會連累安家其他人,安軼兩年多沒回安家,焉知不是在避著她這個煞星。

  現在好了,不用避著了,她自己尋一處沒人的地方死個乾淨。

  活著鬥不過他們,死後她必將化作厲鬼,讓安欣,周雅潔,還有安離,安老夫人,路虎······這些一切傷害過她的人都不得安生。

  海水漸漸的沒過她的下巴,嘴唇,鼻子,她目光空洞,依舊一步步的向前,對這些人的怨恨和對癌症的恐懼,刺激著她不斷向前,向前,再向前······

  「斐明月,斐明月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傅西樓得到消息游到海里的時候,斐明月整個人都已經浸在了海水中。

  但凡他晚來一步,就看不到她了。

  他從後面抱住她,把她往岸上拉:「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你就不能冷靜點嗎?」

  「傅總?」斐明月嗆了幾口海水,看到拉她上岸的人是傅西樓的時候愣住了,「你怎麼來了。」

  傅西樓艱難地把她往淺水區拉:「我不來讓你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嗎?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來尋死,你不是懷孕了嗎,你自己想死為什麼要拉上孩子一起死?」

  「傅總你不要管我,」斐明月被他說的鼻尖發酸,在他懷裡掙扎,「我不想死,但是我也活不下去了,這樣看不到盡頭任人羞辱的生活,我不想再繼續了。」

  傅西樓死死按住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就因為陸景衡不同意和你離婚?」

  斐明月的淚水和海水混在一起:「不全是,還有很多事,你是不會理解的,你放開我,我求求你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要再繼續這種沒有意義的人生。」

  傅西樓依舊沒鬆手,把她往岸上帶:「你不活下去你怎麼知道你的人生沒有意義?」

  「那如果我活不下去了呢?」斐明月使出更多的力氣掙扎,紅著眼睛悲涼地怒道,「我得癌症了,胃癌,醫生說我活不過年底,傅西樓,你告訴我,得了癌症,我還怎麼活下去!」

  在傅西樓怔忪之時,她終於掙脫他的桎梏。

  她轉身看著他,看著他這張在月色下不甚清晰的臉,後退著往身後的海水裡又邁了一步。

  「怎麼不說話了,你是不是沒想到我會得癌症,」她看著他淒涼的笑了,「我也沒想到,我才二十歲,我的人生明明剛開始,可是好好地為什麼就得了癌症。」

  「我不能說我有多善良,但是在我短暫的人生里,比起那些不斷傷害我的家人朋友,我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就是不肯放過我?我已經這麼慘了,它為什麼還是不能······還是不能放過我?」

  她聲音哽咽,慢慢就哭了出來,淚水珍珠似的沒入海里。

  傅西樓扶著她的肩膀,慢慢把她抱進懷中。

  陷入從未擁有過的溫暖的懷抱,斐明月徹底崩潰,痛哭著抱緊他。

  「我不想死,但凡能活著,誰還想著去死,可是我沒辦法。我得了癌症,我那些所謂的親人根本不管我,陸景衡也和我離婚了,到時候在手術室病危的時候,都沒有人給我簽字。」

  「等我死了以後,更沒有人給我收屍,我可能要一輩子躺在醫院的太平間,或者屍體被不知道什麼人拿去解剖。」

  「我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如果沒生下他我就得癌症死了,那他就只能一輩子留在我的肚子裡,然後再被人拿去解剖,多恐怖啊,他還這么小,他都沒來得及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可是如果等我生下他以後再死,那他就和以前的我一樣,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餓的時候連個熱饅頭都沒有,冷的時候他父親也不會想起來給他添床被子,家裡的傭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把他按在雪地里打,第二天被打的地方長了凍瘡也沒藥塗······」

  她緊緊抓著傅西樓胸前的襯衫衣料,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人人都說為母則剛,可是有了他以後,我覺得我變得更懦弱了,我害怕我死了他沒辦法看看這個世界,我更怕我死了以後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被人家欺負。」

  「知道自己懷孕以後我每晚都睡不好,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好像看到我的孩子在經歷我以前的生活,被關在後院任人辱罵,晚上因為害怕被傭人的兒子進來欺負,枕頭下永遠放著一把菜刀,不是等著砍死他就是留著砍死自己,這樣提心弔膽的生活,我過了十幾年,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再經歷了。」

  她慢慢推開他,抬頭用那雙發紅的雙眼悲涼地看著他。

  「傅總,求求你,今晚就當沒來過好不好,我不是不想活,是被人逼到絕路,不得不死。」

  不得不死。

  一個二十歲的姑娘,輕描淡寫地給自己的人生畫下了句號。

  傅西樓看著她重新轉身,一步步地朝深海走去,心裡不知道為什麼,酸酸漲漲的,痙攣般的抽痛了一下。

  蒼白的月光下,是一道蒼涼的背影決然地沒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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