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費盡心機

  他們在南街買了些東西，清顏便提議還是去醫館看看，墨北晟自然沒有異議。

  「你不像是那種會多管閒事的人。」墨北晟牽著清顏，偏過頭看著她，眉眼一挑，「你是故意接近她？」

  「既然這位公主費盡心機地想要給你留下印象，我又怎麼能破壞呢？說不定，她還在心中盤算著怎麼嫁給你之後把我弄死，丟出墨府呢。」清顏不以為意地回答，她不清楚這位公主的為人，不過她也不覺得一個八面玲瓏地能讓西淳皇宮裡那麼多人都喜歡她承認她的公主，會是一個毫無心機，善良溫柔的人。

  「……」墨北晟被她噎了一句，良久才說道，「我不會讓她傷害你。」

  

  他依舊耿耿於懷清顏之前在墨府受到的傷害，不論是她娘的罰跪，還是陸霓裳對她下毒的事，至今依然自責不已。

  「墨北晟，我不是個瓷娃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清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雖然他的維護讓她十分窩心，不過她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她有自保的能力，甚至她自認為還有保護他保護墨府的能力。

  「恩。」墨北晟隨意地敷衍一句，清顏狠狠地捏了捏他的手，不過他皮厚肉糙的，壓根就沒什麼感覺，意識到這一點清顏也只好哼哼地別開眼不理他。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了醫館，小廝帶他們往後屋走去，才知道原來依依和馬哲宇直接將人送到了葉尹的住處，不由地在心中同情了葉尹幾分，又是大早上地被拖起來，實在可憐。

  果然，葉尹隔壁的房間有人進出，走到門口就看到葉尹一個人窩在軟榻上哀怨，睡眼惺忪地喋喋不休，「什麼五臟六腑移位，是誰說的誰說的，你告訴我，我去把他打一頓，亂說一通，害得我又沒懶覺睡了。不過就是有點咳血症罷了，吃點藥注意調理就好了，你們要不要這麼誇張啊，我還以為是被你們打死了呢。」

  「……」馬哲宇愣了愣才說，「是顏姐姐說……說他被人踢得五臟六腑移位，我和依依才會直接把他送來你這裡，顏姐姐還說這人快死了……」

  依依連連點頭，附和馬哲宇的回答。

  「她說的話能信麼？你們兩個也不動動腦子，要是真的這麼嚴重他們還會讓你們兩個送過來麼，也不怕你們送人的途中出點什麼事，到時候人死了你們怎麼脫身？」葉尹仰天長嘆，他到底是造了什麼捏，才會認識了這一群祖宗啊。

  「哦？我說的話不能信？」清顏的聲音插入，隨即又說，「那葉大夫怎麼會收了我這個說話不能信的人的子蘭草呢？」

  因為之前在軍營他幫忙隱瞞身份，清顏回京之後特意讓人尋了不少珍貴藥材，尤其是子蘭草，聽說葉尹托人找了很久都沒有下落，她這麼大手筆，葉尹自然高興地不得了。

  「你聽錯了，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葉尹這個牆頭草，信誓旦旦地倒向了清顏，極度的討好諂媚姿態，看得依依和馬哲宇目瞪口呆，直直覺得他們的顏姐姐實在太厲害了，連這個讓人惱火的蒙古大夫都收服了。

  墨北晟在旁偷笑，他自然也知道清顏送了不少草藥的事，他其實對清顏的事還有幾分疑惑，他猜測清顏背後的支持一定是瑾樓，他也曾經狀似隨意地試探過，清顏只是告訴他她和姬羽是好朋友，所以姬羽才會那麼幫她，可是墨北晟始終覺得像瑾樓這樣的組織，若是沒有一定的利益他們可能毫無條件地幫助清顏，但是要說清顏能有什麼值得瑾樓出手幫忙的，他又實在想不出來。

  「這個少年怎麼樣了？」清顏努了努嘴，詢問道。

  對於清顏的關心，墨北晟只是沉默地挑眉，他知道清顏的個性，這一次突然對這個少年表現出了奇怪的關心，看來這個少年必定有什麼特別，不過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並不多說。

  「沒什麼，就是有些咳血症而已，加上又被人踢中胸口，不過踢人的人還真是狠毒，我剛給他上藥的時候他胸口都淤青了，要不是這個少年胸口的護心鏡，大概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五臟六腑移位。」葉尹說到這個，又將手邊的一隻小錦囊遞給墨北晟，「這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看針線，不像是窮人家的。」

  當然不會是窮人家的。清顏眼中精光閃過，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少年應該姓司，司寧逸。

  先帝在世時，最信任的世家之一便是司家，司御史彈劾百官，與先帝情同手足，後來被封了侯爵，世代沿襲侯位，尊貴非常。只可惜卻在最後站錯了隊伍，沒有支持上官澤，上官澤登基之後，司家便沒落了，未被趕盡殺絕，卻早已沒有實權勢力，地位十分尷尬。

  而這個司寧逸，應該是司御史最小的孫子，只是不知他為何會淪落到當街偷東西的地步，而且從他的衣著來看似乎也頗為落魄，可是明明司家仍在京城，他這個小公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淪落至此。

  過了一會兒，司寧逸終於醒了，見床邊好幾個人，一下子坐了起來，頓覺頭暈目眩，忍不住捂著額頭，汗水津津。

  「你怎麼坐起來了？」依依是第一個看到他醒來的人，見他面色刷的變白，立刻走過去扶著他靠在軟墊上，還想幫他拉上軟被時卻被馬哲宇拉到身後，她只是好奇地看著馬哲宇，「怎麼了？」

  「男女授受不清，你不知道嗎？」馬哲宇臉色不太好看，虎著臉瞪她。

  依依見他一臉兇惡，頓覺委屈，又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縮了縮肩扁扁嘴。

  清顏好笑地看著馬哲宇一副護妹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傷腦筋，看來這兩個人未必像他們所期待的樣子啊，依依懵懂不知，馬哲宇又只是當她是小妹妹，看來墨北晟想把依依嫁出去的計劃依然是漫漫長路。

  「依依，他就暫時呆在這裡吧，你難得出門，讓哲宇帶你去街上再逛逛吧，你剛才不是還說要去依蘭樓吃點心的麼？」清顏知道如何支開依依，依依聽她提起依蘭樓，立刻忘了躺在床上的少年，拉著哲宇離開了醫館，葉尹見人沒事了嚷著要回去補眠，只留了一個小廝在門外候著。

  「好了，現在沒有旁人了，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北街了麼？司少爺？」清顏懶懶地望著司寧逸，見他面露驚訝，不由得輕笑，「你不會以為，你這張臉塗了泥巴就人不出來了吧？」

  司寧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是在清顏的目光下，吞了下去。

  清顏招來小廝，幫他擦了擦臉，果然如她所料，泥巴淤泥下的容貌，極為清秀，唇紅齒白。

  墨北晟默默望了一眼清顏，怎麼突然覺得她支開依依是怕他們家那個顏控小花痴看上這位美少年呢？清顏察覺到墨北晟的目光，撲哧一笑，很認真地點點頭，默認了他的想法，墨北晟忍住捂臉的衝動，無奈至極。

  「你，怎麼知道我姓司？」少年的聲音十分柔和，不像剛才在北街刻意壓低了聲音，配著這張容貌更顯得秀氣。

  「我還知道，你是司御史最小的孫子司寧逸。」清顏走到桌邊坐下，淡淡道，「只是沒想到，司御史竟然會任由自己的孫子淪落在外。」

  「不關我爺爺的事。」一句話，已經漏了底，也證明了清顏的猜測。

  司寧逸抿了抿唇，「爺爺身子不好，去南方的別院療養，家裡如今都聽大伯的，我娘早逝，我爹出事之後十分消沉，壓根就不管我的死活。」

  司家旁系並不多，司御史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在戶部當值，老二幾年前因病過世，老三個性懦弱，幸虧娶了個娘家厲害的夫人，才得以在禮部謀得一職，小兒子倒是四個兒子中最有才華的，可惜幾年前被人暗害，雙腿殘廢，再也沒有出過司府，司寧逸便是他的兒子，只可惜他自從出事以後就再也不管旁人死活，只是逕自沉浸在自我厭惡中。

  有趣的是，司御史有四個兒子，卻只有兩個孫子，其他都是孫女，除了大兒子有一子司昊天，就只剩下司寧逸了，偏偏司昊天乖張，司御史更偏愛司寧逸，早就說過日後的侯爵之位必定由司寧逸繼承。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司寧逸大概就是如此。

  「可是你爹還在，你失蹤了他都不派人尋你麼？」清顏皺眉，她對司家的事知道並不多，只是從前在宮裡聽說過一些，皇上其實對司御史十分欣賞，只可惜當初司家並沒有支持他，所以他也不會以怨報德，毫無芥蒂地重用司家。倒是司寧逸的爹，年輕時候才華洋溢，讓皇上十分敬佩，只可惜聽說他出事之後便消沉頹廢，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皇上還曾經派過御醫為他治療，可惜最終沒有痊癒。

  「我平常也見不到我爹，只有一個老嬤嬤照顧我。」司寧逸低著頭，抿了抿唇，雖然年紀小，卻覺得家醜不能外揚，雖然他們救了他，可是他卻還是覺得十分丟臉。

  「你還想回司家麼？」清顏突然抬眼詢問，「若是你想回去，我可以幫你安排。」

  司寧逸搖搖頭，「我和妹妹是逃出來的，若是再在府里呆著，總有一天會被他們害死的。」

  想到那天晚上妹妹驚慌失措地來找他，告訴他她在院子裡聽到大伯的侍女吩咐他們院子裡的嬤嬤給他們下毒，他就當機立斷帶了些銀子便帶著妹妹逃了出來，本想去南方找爺爺，誰知剛剛離家就被人偷了銀子，妹妹又感染上了風寒，他無奈之下只好回司府，卻沒想到門外的侍衛說他假冒他們少爺，將他打個半死，若非他存了一口氣逃跑，也許就真的會死在司府門外。想到那些侍衛的惡毒，他就再也不敢回司府了，他的咳血症也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幸好老天有眼，他們兩人相依為命了一段日子，在一個破廟裡相互照顧，竟也活了下來。

  可是誰知道，素來養尊處優的妹妹又生病了，而且這次病勢洶洶，大夫說尋常藥方已經無法救她，必須用珍貴的藥材，他才會無奈之下去了北街，腦子一熱便做了錯事，如今想來這個小少爺頓覺無地自容，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成了這樣的無恥之徒。

  「你妹妹呢？」清顏猜測恐怕是她妹妹出事了，他才會當街偷東西。

  「我妹妹病得很嚴重，求求你救她。」說著，他立刻掀開了被子要下床，清顏箭步上前壓住他，「我會派人去把你妹妹接過來，你們先住在這裡，等病好了再走也不遲。」

  司寧逸感激地連連點頭，若非有人接二連三地要害他們，他絕沒有膽子離家出走的，如今遇到了清顏這樣的好人，不僅出手救了他，還願意救他妹妹，他簡直無法形容心中的感激。

  倒是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墨北晟，忍不住撫了撫額際，心中極度同情這位單純的小少爺，絕對是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看來平時該是被保護得很好，不然怎麼會這麼容易相信人呢？

  然而司寧逸的眼底卻划過一絲精光，他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小少爺，只是，在司府里活得艱辛的他早就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他看得出來救他的這兩個人身份不尋常，他需要他們的幫助，妹妹更需要他們的救治，這位夫人既然能夠一眼看出他的身份，那麼她必定也是官場中人，他才會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夠強大，所以需要別人的幫助，既然有人願意幫助他，他又何樂而不為呢？不過他很清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相信自己必定有利用價值，才會讓這位夫人興起了幫助的念頭。

  少年眼中流光溢彩，清顏只是垂首淺笑，他很聰明，只是到底太年輕了，眼中的想法並未深藏，不過這樣也好，她素來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更何況救他不過舉手之勞，興許他還會有奇兵之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