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終）

  殘破的碑面，寂寞的宮宇，神仙居的樣子，讓再一次踏足這裡的盧悅和谷令則心裡都非常不是滋味。

  可能人心就是偏的，相比於那位聖者宥鳴，她們更認同神仙居諸仙子。

  古仙滅世到底是對是錯，她們無法評判，也不想再評判，但神仙居仙子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她們最對不起的，可能就是她們自己。

  輪迴萬劫，始終跟神仙居器靈有所牽扯的她們，肯定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那樣在清醒中一步一步看著自己走向一條不歸路，甚至最後，還要無奈獻祭時，她們也有很多憤恨和無奈吧？

  盧悅胸腔中燒著一種她也說不清的東西，那年星墟大殿裡，曦和不敢面對她，她覺得，她對不起轉世的自己，她沒臉見她。

  但是……

  她原本可以好好活著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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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居那麼多仙子，原本都可以好好活著，可她們現在在哪呢？

  「銘牌都封印在這裡。」

  魅姬連打手印，牆面無聲裂開，供桌上一個又一個碎裂的銘牌現於眼前時，一股無言的悲涼撲面而來。

  三人似乎都承受不住，齊退了一步。

  盧悅的眼睛，最先看到的是那個勉強可以看出曦和二字的銘牌，那上面布滿了裂紋，還崩了一小塊，只勉強還立在那裡。

  咚~咚~~咚~~~

  心臟越跳越痛，痛得她想彎下腰去，她沒有他世的記憶，可是鬼面幡里，那三百多年的痛苦，刻在靈魂深處……

  這世能夠活著站在這裡，經過了多少磨難？有多少次差點沒撐住？

  那一個又一個碎裂的銘牌，代表了它們的主人啊！

  魅姬看著兩個努力板著腰板的人，忍不住有些淚目。

  回來了，可是……又沒回來。

  神仙居也再不是以前的神仙居。

  身為器靈，她可以感覺到主人，對曾經的家園，那種即心痛難受又排斥的複雜。

  她知道，她們只想承認現在的自己。

  能重回仙界，是現在的她們，在血火中一步步努力來的。

  「見山樂山水樂水，似隱非隱仙非仙！」

  魅姬看著七個勉強立著的銘牌，聲音幽幽，「當年，她們一起決定入世，就做好了，再回不來的準備。

  天地以萬物為逆旅，日月為百代之過客。雖然在輪迴中沉浮，可……那也是另一種人生修行，那裡每一世都是鮮活的，哪怕靈昧全失，淪為凡人，她們也定能活出自己精彩！

  所以，你們放心，我神仙居的人，都是灑脫之人，故去就是故去了，誰也不會再出來強求來世之人。」

  她們可以放心做她們自己。

  魅姬再次打出手印，牆面在盧悅和谷令則的面前，又緩緩地合上。

  「現在你們還是好好想想，黑洞封印被破開，三千城將要面對的吧！」

  不管前世的主人，還是現世的主人，都與那個三千城有莫大關係，魅姬實在不忍那發展正好的地方，因為將要到來的大戰，再次生變。

  「三千城那邊……近來很忙嗎？」

  盧悅從星墟出來，就一直沒回去，此時忍不住問姐姐。

  「……還好！」

  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谷令則看著那堵牆，努力收回所有心緒，「外域戰場上的黑洞封印不穩已經很久了，吳露露和慕天顏一直在那裡，仙界各方的厲害陣法師，也大都在那裡，就算破開……，憑外面布下的層層大陣，哪怕像元狩那樣的半聖者，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

  她不想妹妹再卷到外域戰場上，「魅姬，有沒有什麼辦法，像帶我們進來般，同樣不驚動慈航齋，把神仙居殘碑也帶出去？」

  「有！」

  魅姬忙道，「落水澗其實與外界相連的，我們隨時都可以走。」

  她是個惜命的膽小鬼，狡兔三窟，一直是她應對各種意外的辦法。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雖然神仙居在慈航齋多年也沒被發現，雖然她早是神仙居的主人，可拂悟大師對她們姐妹不錯，慈航齋與三千城的關係也不錯，谷令則在這裡，總有種搶人機緣犯罪感。

  「是！」

  魅姬哪裡會反對？

  神仙居既然能讓谷令則認主，那她手上至少有一塊神仙居的碎片，分開了這麼久，能溶回一點兒，是一點兒。

  「魅姬，你見過山海石嗎？」

  山海石？

  魅姬對向她詢問的盧悅點頭不絕，「見過，你……你那裡有山海石？」她一直想找一塊山海石來著，可在慈航齋這麼多年，只弄了指頭大的一塊。

  「我無意得了一些石頭，是不是山海石不能完全確定。」

  神仙居現在是姐姐的了，盧悅有東西能修復它，當然不會藏著掖著，「東西放在有去無回海我最開始住的石塔里，一會我們去看看。」

  三人如來時一樣，又無聲無息地走了，傳送到仙盟坊市後正要轉回降魔寺，就見長街上，無數傳音符和傳音玉簡在亂飛，來往行人也行色匆匆，再不復之前閒適的樣子。

  「這道位友，敢問這是出了何事？」

  「你們還不知道？唉！外域戰場上的黑洞封印徹底破了。」

  「那有東西出來了嗎？」谷令則連忙問道。

  「還不知道！」那人也是一臉焦慮，「黑洞泄過來的是一種特別血霧，聽說不僅隔絕人的神識，還能限制大家的法力，要不是還有層層陣法相隔，簡直不敢想啊！」

  「……」谷令則放他離開，「我們先回三千城。」

  盧悅和魅姬哪會反對？

  一行人很快從傳送陣回到三千城，此時，閉關中的流煙仙子也早被洛夕兒驚動，師徒兩個正在商量，派什麼人去，要配備什麼，才能儘可能地減少傷亡。

  轉換各種靈能的大道符，三千城研究了數百年，早暗中溶進了不少法寶里，這一次外仙域這麼的危險，她們已經準備投入這批法寶。

  畢竟東西再好，也沒人好。

  「師尊，夕兒。」

  谷令則與盧悅大步進殿，「外仙域……」

  「你們回來的正好。」流煙仙子擺手免了二人的禮，「有大道符的法寶，我已經準備發下去，你們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前輩……把大道符文公布出去吧！」

  什麼？

  流煙仙子和洛夕兒一齊看向盧悅。

  「我同意盧悅的意見。」谷令則亦在旁邊開口道：「不管這次來的是什麼，這方世界都是我們的，再怎麼也輪不到旁人來插手。」

  這方世界已經自有循環，生生不息，他們不去搶別人的東西，可是別人想搶過來，也是做夢。

  「別人能來探查我們的世界，我們不說去侵占他們的，至少也要讓那些東西知道，我們一樣有能力去探查他們。」

  谷令則無法看著戰火再在仙界漫延，「這不是我們一家震懾就能行的事。」她看著師父和師妹，「有大道符文的法寶，一旦投入戰場，時間長了，一樣……能被人仿出來，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再藏著掖著？」

  「……」流煙仙子看著徒弟和盧悅，沉吟了好一會，「這不是藏著掖著的問題，而是世人良莠不齊！」

  但現在又是多事之秋，外域戰場上的修士，多為熱血之士，她無法因為小人，就看著他們無辜犧牲，她在殿內轉了好幾個圈，才終於站定，「你們說，我們跟仙盟商量，成立一個專門的器部，由他們根據情況，為外域戰場上的修士做好後勤保障如何？」

  這？

  喜歡煉器的修士，大都對器痴迷，對其他的外事，反而沒什麼興趣，這樣就避免了某些有野心的人，掌握大道符文後亂來。

  雖然最後，未必能完全守住大道符的秘密，可是至少可以把影響縮在更小的範圍里。

  「仙子英明！」

  盧悅先行拱手，「這樣做，比我們一開始想的好。」她和姐姐主要剛從神仙居出來，神仙居諸仙子的情份，可能還在影響著她們，以至熱血過頭，沒考慮周全。

  「哈哈！是嗎？」

  「是！」谷令則和洛夕兒認真點頭。

  「那行，盧悅，你先幫我們守一段時間的靈昭殿。」

  流煙仙子好不容易抓到人，根本不放，「夕兒，你清庫房，務必把弄好的法寶，先送到外域戰場上，緊最需要的人先來。令則，你與我去仙盟談大道符轉送器部的事。」

  「誒誒，仙子，我不行……」盧悅只是陪同過來，可沒想過要幹事。

  「那你把安安拎回來，」洛夕兒快步出去前，朝她露了個如花笑顏，「讓她教你。」

  盧悅暈，讓點點大的女兒教她，她的面子呢？

  可是還在殿中流煙仙子和姐姐，根本不給她再反駁的機會，一個又一個飛劍傳書從她們手中飛出，動起整個三千城全面備戰。

  「……其他日常自有規矩，我和令則都相信你。」

  發完所有該發的命令，流煙仙子駕起遁光，拉住徒弟就走，「好好干，我們會儘快回來。」

  好好干？

  好好幹個屁！

  盧悅對她們師徒的無恥有了新認識，深切懷疑，不僅她被抓壯丁了，就是女兒小小年紀，這些人用起來，也不會手軟。

  要不然，洛夕兒怎麼會說讓安安教她？

  盧悅一腳踢到一旁的玉桌上，第一次後悔，讓寶貝女兒拜姓洛的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