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二章 安安

  雖然收到消息時比較遲，可泡泡還是跟著時雨一起過來了，別人嘆氣的時候，他板著小臉，一本正經地站在岸邊。

  有去無回海，他聞名久矣，卻是第一次來。

  盧悅對上陰尊幾次遇險，傷敵一千，從來都是自傷八百，他恨透了這裡，可是如果真能在這裡見到她……

  泡泡的眼中，滿中憂慮和傷心，小人兒把所有暗地裡說要防著盧悅的人，都記在心裡，隱隱地想著，如果她真的成了新的陰尊，一定幫她把這些人先解決了。

  放下功德，立地成魔如果真那麼容易，她又如何會獻祭百靈？

  

  現在出事了，他們又要防著她，憑什麼？

  這些混蛋站著說話不腰疼，誰替盧悅想過，她從一個功德修士變成陰尊一樣的存在，要經過多少心傷和掙扎？

  「快看，海水又動了。」

  不知誰叫了一嗓子，大家在青天白日下，看那個像黑鏡一樣的可怖世界，慢慢升起浪潮！

  小浪匯成大浪，大浪由遠及近，快要靠近岸邊的時候，終於成了一個人形，泡泡一下子沖了過去。

  「盧悅……嗚……」

  小人被洛夕兒凌空抱住，「盧悅，你有什麼事就說，不論什麼，我們都幫你做到。」

  洛夕兒此時眼中同樣含淚，現場看到的，比別人說的更讓她心頭震憾。

  從小的交情，五百年的生死與共，眼睜睜地看她被逼到那樣一幅絕地，而沒有絲毫辦法，她的心中何止是難過？

  可是這邊，盧悅不僅聽不到任何聲音，就是想看到岸上有些什麼人都做不到。

  有去無回海的怨鬼，隨著陰尊一起沉睡了，要不然她想控制海浪，也根本做不到。

  要觸到岸邊了，她努力想把該說的話說出來，可是……

  眼見那浪頭又要消散，谷令則經過昨天，已經有些準備，當下想也未想地引出輪迴無數世的怨念，助她一臂之力。

  兩人同出一源，盧悅很快便感覺到了，不過此時，她的時間寶貴，來不及細說其他，「姐，離得太遠，我這裡聽不到你的聲音，也看不到你，長話短說，我懷了寶寶，已經三個多月了，不管有無靈根，寶寶都不能呆在百靈，生來下的第一時間，我就要把寶寶送出來，你們幫我照看。」

  「……」

  「……」

  一時之間，泡泡都忘了哭了。

  「其他諸事，我會在送孩子出來的時候，附於書信之中。」盧悅不知這邊的情況，語速極快，「接寶寶可能會比較難，讓紀師父、慕師兄、泡泡、木道遠、早早……，早做準備，拜託了。」

  話音才落，浪頭嘩啦一聲落下，慢慢歸於平靜，似乎她那邊，已經結束交流了。

  聽不到他們這邊，也看不到他們這邊，費神實沒意義，可是……

  「阿彌陀佛！」

  佛悟站在斷橋上，第一個反應過來，喜意倒不再掩飾，「虛涯、鏡元、了因，三位師兄，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與我一起念一念地藏經了。」

  「哈哈！自然自然！」

  盧悅與佛家的關係撇不開。

  為她的孩兒念一念祈福的地藏經，他們都極為樂意。

  ……

  這邊，盧悅終於不用擔心有去無回海的怨氣，衝著腹中的寶寶，谷令則既然在那裡了，說明悲風這次難得聰明了些，回頭可以寫封書信，稍為感謝一下，順便讓他把身上常年佩戴的念珠，給小寶寶定神。

  「我們回去吧！」

  引怨井不是好地方，昨天那是沒辦法，現在既然把事情辦好了，有多遠，盧悅就想離多遠。

  「這麼快都說好了？」

  「嗯，我姐來了。」

  「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飛淵邊扶盧悅邊問，「有沒有生氣？」

  「離得太遠，那邊什麼樣，我看不見也聽不著，要不是她助了我一把，可能又像昨天那樣了。」

  盧悅搖頭，「寶寶師父的問題，暫時沒說。不過，等看到寶寶，看到書信，她就是有再大的氣，也只能散了。」

  好歹她還活著，還給了她一個血脈親人呢。

  只憑這一點，她有氣也只能憋著。

  盧悅兩眼彎彎，「我還讓紀師父他們做準備，如果有去無回海的怨靈被曾想和花晨超度了，說不得，他們就能從寶寶出來的地方，找到空間節點，到時我們或許還能出去散散心。」

  星墟這裡必須有功德修士坐鎮，不管死的還是活的，只為平衡百靈對荒獸階數和壽元的強行干涉。

  盧悅覺得，她活著坐鎮就行了，對死後成為百靈天道的一份子，一點興趣都沒有。

  漫長人生，在規則之內，把這裡當避世的桃源，過最舒服的日子，偶爾若是有人換個班，那簡直太好了。

  「你想得也太長遠了。」

  飛淵猜到她的小心思，邊笑邊橫抱起她往仙石屋去，「有毛毛在，太傷神的事暫時都不准想，現在，你只需告訴為夫，今天想吃什麼。」

  「……」

  盧悅無語，笑捶他一下，「那我今天要吃……吃鯤鵬肉，你能不能燉點來？」

  「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某人的怪叫，引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在沉靜了無數年的殿宇中傳出好遠好遠。

  ……

  被虛驚一場的眾人，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消息。

  不過，這消息，比他們之前想的好了百倍不止，距拂梧之後，縛龍等俱向三千城賀喜。

  谷令則一直把所有人應付完了，還有種做夢的感覺。

  輪迴萬劫，妹妹留給她的一直是傷痛，這一回……

  如果是個夢，她希望永遠也不要醒過來。

  「你們幾個傻子呦！」

  流煙仙子對到現在，還不能完全回過神的幾個人，非常無語，「行了，你們就好好呆這裡吧，三千城的事，這段時間，我親自兼了。」

  谷令則喜成了傻子，她可以理解，可是夕兒……，明顯要趁此機會，給她自己放假。

  看在這些年，她也挺可憐的份上，流煙仙子難得開恩了。

  「謝師父！」

  洛夕兒笑得見牙不見眼，「師父，您說盧悅和飛淵的孩兒，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她也算姨母呢。

  「寶寶肯定是令則師姐照顧，到時候，我們靈昭殿可要熱鬧了。」

  「想熱鬧？」流煙笑看另一邊笑語的逍遙諸人，「那你這段時間，可要努力了，我們老的不好出手，你和令則、雲夕未必搶得過人家。」

  啊？

  洛夕兒這才後知後覺望了楚家奇等人的所在，能跟她們師徒搶寶寶的，有很多呢。

  「我……我先把泡泡哄好。」

  只要泡泡不好意思站逍遙一方，她們師姐妹三個，跟楚家奇、蘇淡水他們還是能打一打的。

  「那就去吧！」

  流煙仙子大笑著離開。

  這些年，她也憋得很，在有去無回海二十年，一直沒找到它與百靈的關聯，如意紅錦又沒動靜，急得頭髮都白了兩根。

  現在好了，只要能找到一點方向，哪怕再難，也比以前無處著手好。

  流煙回去的第一時間，便傳話下界，讓曾想和花晨努力修煉，以便儘快飛升。

  現在關鍵的問題，還在有去無回海，盧悅既然能透過它傳遞消息，想來，二者之間有空間重疊的地方。

  只要超度了有去無回海的怨靈，說不得，就能找到那處節點。

  三千城各方準備起來的時候，盧悅的肚子慢慢顯了出來。

  寶寶過了四月，已然初具人形，看樣子也不會再長翅膀，把初為父母的他們，高興壞了。

  人妖結合，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生下與人族一樣的孩兒，就像陶淘，妖族的天賦雖然也有，卻不會在外形上表現出來。

  他們得天獨厚，也有了一個省心的寶寶。

  不能陪孩子面對世間的風雨，是他們最大的遺憾，所以，寶寶在肚中的成長，二人恨不得全參與進去。

  笛和琴，成了飛淵的心頭好，雖然盧悅常常聽著聽著，就睡過去了，可想著孩子還在聽，他從來不歇。

  到孩子能翻身了，在媽媽的肚子上留下小拳頭、小腳丫的印記，兩人能傻傻地高興半天。

  日與夜，只在盧悅看不到的丑寅之時，每過一日，飛淵便會在符紙上劃上一筆。

  那一筆又一筆，記錄了寶寶的所有成長。

  進星墟時沒帶玉簡，二人用符紙和符筆，給孩子寫信，一封又一封，寫不盡的思念和不舍。

  「盧悅，你說毛毛起什麼名字好？」

  飛淵想了無數名字，感覺都不能盡合心意。

  「我也想了，就叫安安吧！」

  盧悅的手，覆在肚子鼓出來的一小團上，眼含笑意，「女孩子，平平安安，比什麼都好。」

  她吃夠了顛簸之苦，只希望孩子能在三千城，安安生生地長大，成為一個漂亮的小仙女。

  「把給洛夕兒的信拿出來，我再添幾筆。」

  她的安安，若是喜歡漂亮法衣，喜歡玩漂亮的遁光，做為師父的夕兒，可不能摳門。

  盧悅一直記得唐舒的某個姑姑，弄什麼花式遁光，要燒大把的仙石。

  「你給大師兄也提幾筆，煉器師最有錢了，他又從百靈出去，可欠了我們的，告訴他，以後他的一切身家，都有安安一半兒。」

  「嗯！我這就寫。」飛淵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大師兄不怎麼會花錢，讓安安幫忙花正好。花多了，他掙錢就有勁了，要不然，想像紀前輩那樣，成世所敬仰的煉器大師，還不知猴年馬月。」

  「噗！」

  盧悅覺得，如果大師兄秦天知道他們夫妻是這樣想的，一定會想辦法殺進百靈來，「飛淵，你比我無恥多了。」

  她抱著肚子笑的時候，感覺寶寶翻了一個大身，好像在隨他們一起高興，「安安也高興是吧？不過我們高興歸高興，該幹的事，還是要干，如果師伯師兄師姐們，抓著你修煉，就算偷懶，也要裝裝樣子，要不然，他們狠起來，你姨母和你師父，也定然兜不住。」

  盧悅覺得，寶寶的錢途一片光明，但修煉之途，恐怕就要相當坎坷了。

  只希望到時，洛夕兒能頂得住。

  「感覺還要跟泡泡說一聲。」

  想了又想，盧悅又在乾坤玉盒中，尋找給泡泡的書信，「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不能帶安安翹家。」

  「你要真把這句話寫到信上，也許真給泡泡提了醒。」

  飛淵攔住她，「寫給洛夕兒和蘇師姐吧，讓她們注意著，不要給泡泡這樣的機會。」

  「……」

  盧悅竟然無言以對，想了想後，終是把話寫在了給洛夕兒的信上。

  「蘇師姐那裡，你寫。」洛夕兒再怎麼也不會打她，可是惹毛了蘇淡水，絕對會被記上小帳本，她得防著以後出去，被她敲斷腿後，再敲斷手。

  「這麼怕蘇師姐？」

  「呵呵！你不怕？你寫呀！」

  「我寫就我寫，反正她又不能把我打死。」飛淵果然又把給蘇淡水的信，拿了出來。

  隨著孩子在腹中一天天長大，兩人給大家的書信也越來越厚，不管他們有多不願多不舍，事實上，都明白該來的，就要來了。

  ……

  有去無回海，慕天顏和木道遠已經做好一切準備。

  喜過之後，他們都明白，盧悅為何找他們。

  黑色的海水，除了谷令則，可以稍為抵禦一二外，不論是誰，都沾水而沉，就算被救上來，也會丟掉半條命。

  這樣的地方，才出世的小兒，要如何出來？

  慕天顏有降龍木，木道遠本體便是望仙藤，關鍵的時候，說不得都要伸入黑色海水中。

  谷令則已經不敢有喜，她一次次地回想，輪迴中妹妹冰冷的棺槨，回想歸藏界被靈界聯盟封印，沒有化神修士的他們，面對強大的大人和那麼多域外饞風，奮起反抗，最後一個個身隕的畫面……

  雖然前世不可追，現世已然算是安樂，可妹妹還在百靈回不來，她的孩兒無論如何，都要救回來。

  谷家被滅門，靈墟被滅門，那血淋淋的樣子，就是曾經歸藏界的樣子。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為妹妹，她替所有人承下了改天換命的因果。

  「快看，海浪又起了，諸位，準備！」

  悲風站在他的斷橋上，靈力遠遠傳出時，所有海邊斷橋上的佛子，全都站了起來。